黎寧沉默的開小了水槽的水流,她隻是燙了一下但並不嚴重,可疼痛感還是絲絲縷縷的傳遞給她。


    時桉正拿著勺子盛砂鍋裏的湯藥,黎寧覺得手已經不再疼了,關上了水龍頭。


    她靠在廚房的牆上,看著時桉的動作:“醫生說這個藥要趁著溫熱的時候喝,涼了會很苦的。”


    時桉的動作一頓:“嗯。”


    空間又變得靜謐,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傳來,黎寧的聲音很小,但足以讓時桉聽清:“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嗎?”


    時桉不覺得兩個人有什麽好談的,他端著藥碗走出了廚房,顯然是不想和黎寧有過多的交流。


    黎寧捂住了臉,神情難辨。


    她該怎麽做?她好像又走進了死胡同。


    時桉的病不是幾副中藥就能治好的,不過為了讓安子安心,他還是在他麵前將這一碗藥一飲而盡。


    安子對著他豎起了大拇指:“時哥牛逼,這碗藥我聞著都苦。”


    屋內原本的味道被中藥味取代,時桉閉了閉眼,這些與心裏的苦楚又能如何比呢。


    他將準備好的銀行卡放到茶幾上:“聽說你母親病了,拿去用吧。”


    在他死後,再多的錢也是一串數字。


    安子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的母親確實有個手術要做,加上後續的營養費零零散散的也需要不少的錢。


    他不懂得時桉內心的想法,隻是有些感動的收起銀行卡:“謝謝你,時哥,你們什麽時候離開,我送你。”


    時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黎寧:“不急。”


    在離開之前,他又帶著黎寧去了一趟黎父黎母的墓地,黎寧不知道是受原主的影響還是什麽,走到墓園的時候心情突然開始低落了下來。


    天非常的應景,又下起了雪,每年要過春節的時候,北城的雪就不斷,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連綿的雪阻礙了人的視線,但黎寧注意到了時桉走路時的不自然。


    她想起了之前醫生說的話,他的腿很疼嗎?


    四周寂靜無人,黎寧把臉埋進了厚厚的衣服裏,手腕上的手銬有些冰人,時桉不知道又犯什麽毛病,臨走之前又給自己拷上了手銬。


    她有些無奈,不過這些總比被一刀抹了脖子好。


    原主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他們生在這裏,也葬在這裏,夫妻兩個死在一起,墓地也挨在了一塊。


    黎寧看著時桉跪了下去,她也摘掉了帽子跟著跪下。


    雪花洋洋灑灑掉落在發頂,不多時黎寧就感覺到頭發潮濕一片,黎寧的視線越過時桉,看向了兩夫妻的墓,鄭重的磕了個頭。


    她什麽都沒說,接下來的時間就默默的看著時桉的背,小半個小時,自己的膝蓋都有些僵硬麻木了,她想象不到時桉為什麽要...這麽近乎自虐的沉默。


    她艱難的起了身,緩和了一會才走到時桉身邊,在看到時桉的臉時她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黎寧的指尖泛著些癢,她抬手擦掉了時桉眼下的水漬:“回去吧,雪太大了,都在臉上化開了。”


    她想不到時桉究竟是怨恨著養父母,還是在感激,她隻知道自己指尖的淚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黎寧,你變了好多。”


    時桉收回了看向墓碑的視線,盡管臉上被凍得毫無血色,可麵容依舊昳麗,泛著些白的的唇僵硬的扯了扯:“可我不會放過你。”


    就在今天,他當著養父母的麵,說了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親生女兒。


    他有罪,等他下了地獄,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可是現在,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黎寧收攏了一下衣服,吸了吸鼻涕道:“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麽,也不懂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要綁架我,就因為我在你進監獄的時候幸災樂禍了嗎?”


    時桉輕笑一聲,他目光陰鷙,看向了黎寧:“何止。”


    若不是黎寧的有意放縱,若不是她冷眼旁觀,自己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隻當黎寧是在裝傻,不過沒關係,他會讓她死的明明白白。


    他成了爛泥,誰也別想獨善其身,幹脆一起被拖下水好了。


    黎寧不想在冰天雪地裏和時桉洗白自己,她腦袋有些暈,感覺是感冒的前兆,於是換了種說法:“在待下去我要生病了,你也不想我病殃殃的和你一起去見展倩吧。”


    時桉不知道想著什麽,終究還是站起了身,他的步履有些艱難,看樣子剛才跪了那麽久還是傷到了膝蓋。


    黎寧歎息著放緩了腳步,時桉不在乎別人,同樣不愛惜自己。


    她本以為自己會生一場大病,沒想到發起熱了的是時桉,在回程的路上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時桉開車時的喘息有些粗重,眼尾有一絲紅暈。


    在回到家的時候他徹底撐不住了,跌坐在沙發上,眸子裏泛著水光。


    黎寧關上了門,打開了房間的空調,室內外的溫差讓她的身體一瞬間就回暖了些,她脫掉外套,找到了退燒藥,正燒著熱水的時候感覺到心口一痛,默了一會後在藥箱裏翻到個速效救心丸囫圇吞下了。


    熱水被燒開的提示音響起,黎寧的目光掃了一眼時桉,發現他連看著自己不讓自己逃跑的精神都沒有了。


    安子的母親又犯了病,他在兩人去墓地前就急匆匆的離開了,現在隻有黎寧勉強能照顧一下時桉,她吐出一口濁氣。


    兩個病秧子。


    把熱水和藥遞給時桉,又把溫度計遞給時桉讓他叼在了嘴裏,生了病的時桉少了些攻擊性,乖順了不少,等黎寧看到溫度計上麵差不多到三十九的溫度時,她才意識到乖順隻是表象,時桉好像被燒傻了。


    就在她糾結要不要帶他去醫院的時候,時桉抬手扯住了她,她順勢坐在沙發上,以為時桉清醒了一點的黎寧問道:“我現在可以帶你去醫院嗎?你好像燒得很嚴重。”


    時桉的嗓音沙啞,眸光沉沉的按住黎寧的手腕,眼底的絕望讓黎寧看得分明:“媽媽。”


    他說話還帶著些鼻音,病得不輕:“求求你,別走,求求你。”


    黎寧把手覆在時桉的手上:“嗯,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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