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彬推門進家,抬眼見一人影正端坐在堂上喝茶。


    “父親。”徐彬趕忙衝著堂上的人影鞠躬問好,那正是久在青山城未歸家的父親徐青鬆。


    徐彬的父親徐青鬆是青山城最受尊敬的捕快,幼時習武青年從軍,前半生皆在行伍間廝殺,也立下不少戰功,本該封侯一方不料將官叛亂而受牽連,虧得聖上開恩,隻被除了軍功,卻也迫不得已回到了青山城。


    正值落魄,卻因一身武藝被當時的賊曹所欣賞,被聘為捕快,因武藝高超又剛正不阿整個青山城的賊子莫有不懼他的。而在家中他也頗有自己做捕快的風範,家風甚嚴,徐彬和大哥徐風自幼沒少吃徐青鬆的荊條與棍棒。


    “彬兒,你回來了。”徐青鬆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徐彬。


    “是,父親。”


    “聽你曹叔說你近日修習有不小的進步?”徐青鬆站起身,走到仍微屈身的徐彬麵前。


    “是的,父親,孩兒如今已將八荒勁修至小成,若以軍中標準,孩兒已是三階武者。”麵對父親,徐彬仍不敢抬頭,低頭小心地回複道。


    “哈哈哈,不愧是我徐青鬆的兒子。12歲的三階武者啊,這大吳皇帝治下怕都難尋出幾個,想你爹我12歲那年連武者的門檻都還沒摸到。嗨!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啊。”徐青鬆說到此處狠狠地一拍徐彬,“你和你大哥都給我爭氣,到時候你們兩人一起去考舉,你大哥從文,你從武,我徐家若有文武兩舉人,何等佳話。”


    “謝謝父親誇獎。”聽到父親並沒責備自己晚歸,心中鬆了口氣。


    “先不說這些寫。走,吃飯去,你母親可是等你很久了。”


    “是,父親。”徐彬直起身和徐青鬆一同朝側屋走去,母親黃氏和大哥徐風早就坐下等著他們二人。待大家坐好後,徐青鬆開口“這次我從青山城回來,還帶給你們兩個好消息。”


    “莫不是父親終於破入宗師之境?”一直沉默的徐風突然開口道。


    “怎能。武者練至上品後每進一步所有付出的努力都是要巨大的付出的,更何況破入宗師之境。”徐青鬆擺了擺手,“不過,也快了,我已經能感覺到那道門檻了。”


    “父親定然能成青山城這百年以降第一名宗師。”徐風望向徐青鬆,眼裏帶著些火熱。“若是父親成宗師,也就能開宗立派,我徐家便會是這青山城新貴了。”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你這弟弟天賦比我更高,說不定他比我更早踏足宗師。”徐青鬆哈哈大笑,望向徐彬。


    “父親謬讚孩兒了。”徐彬受了父親的誇獎,臉上也是綻出了笑容,“想來大哥不日定能高中,到時做個公卿,位列廟堂之上,那才是我們徐家將來的頂梁之柱。”


    “行行行,好了,我知道你們爺仨都很厲害了,沒必要互相吹捧了。”黃氏微欠一身為徐青鬆斟滿酒杯,“夫君,你說的那兩個好消息究竟是什麽?”


    徐青鬆端起酒杯吖下一口,臉上寫滿了得意“第一,老賊曹昨日告老休隱了,空下那賊曹一職,城主便拜了我為門下賊曹,管整個青山城緝盜與罪法之事。”


    “恭喜父親了。”徐風和徐彬都露出了笑容,舉起身前的酒杯敬向徐青鬆,三人皆豪氣地飲盡杯中酒。


    “那還有一事是什麽?”黃氏一邊為自己丈夫再滿一杯,一邊淺笑著問道。


    “還有一事是城主在拜我為賊曹的同時還給了我一個舉薦去古劍堂的名額。”徐青鬆笑道。


    “古劍堂,就是那個有上品宗師坐鎮的門派?”徐彬一聲驚呼道。


    “是的,這古劍堂可是整個吳國南境最大的宗門,門下弟子無數,就連軍中也有很多古劍堂子弟,我吳國多少武舉都來自其中,遇上了他們的弟子就連吳國王室都要敬讓三分。”


    “原來是如此威風的宗門,難怪夫君這麽高興。那夫君可想好舉薦何人了?”黃氏坐回座中,抬頭看向徐青鬆。


    “那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是打算舉薦彬兒。”徐青鬆又咽下一口酒水,把大手一揮“再說這也不是我徇私舞弊,這青山城中可有誰聽聞過十二歲的三階武者。莫說當下這一輩,就是青山城史上,也再沒有彬兒這般武學奇才了,不舉薦彬兒我舉薦誰去。”


    “嘿嘿。”徐彬被徐青鬆的誇獎得有些許不好意思,紅了臉低下頭去。


    “如此便好,我就怕有人在背後戳夫君的脊梁。”


    “哪個敢?!”徐青鬆一拍桌子,裝作怒目圓睜。


    “父親武功蓋世,宵小之輩哪敢招惹。”說罷徐風笑著轉身,向徐彬敬來酒。“那我就祝小弟能順利拜入古劍堂門下。”


    “嘿嘿嘿嘿。”徐彬也起身回敬。一餐家宴在熱鬧中結束,趁著如此輕鬆的氣氛徐家父子三人都喝下了不少,月未掛白便都回房休息去了。


    隻是回房後這各人的心境總是不同,心中大快的徐青鬆倒在榻上不一時就鼾聲如雷。徐彬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不能入睡,心中倍是糾結。


    “父親已說要舉薦我去古劍堂,我還要不要去赴齊爺爺的約呢?想來那百越宗再怎麽厲害也不比不過古劍堂吧。”此刻,徐彬心中已對子時的約定有了些許悔意,後悔不該那麽輕率地就答應了齊老的要求。


    “睡吧,大不了明天去給齊老道個歉。”徐彬心中暗道,閉上眼扯住被子蒙上了頭。窗外,打更人晃悠悠地走過,搖擺的人影映在窗上。“噔,亥時四刻。”一聲清脆的鑼響伴隨著打更人悠長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天殺的,從前怎麽不見你打四刻的更,老子才剛合眼!”不遠的街坊聽到打更聲突地罵道。


    而躺在床上的徐彬突然甩下了被子,從床上坐起,“要不還是去赴約吧,父親告訴我要言而有信,再說齊爺爺平日裏對我也很好,摘個藥草又能怎麽樣。”


    想罷,徐彬自床上翻下,穿上了靴子,用床邊銅盆內的毛巾擦去了在被子中蒙出的汗水,躡手躡腳地打開了房門,側耳聽去,東廂房內徐青鬆的鼾聲在夜裏格外的清晰,抬眼見到書房仍有燭火搖曳,想來是徐風仍在苦讀。


    “大哥也太拚了,何必呢,等我入了古劍堂成為宗師全家都能享一世富貴。”徐彬邊想著邊從院牆上翻出,向著青山腳趕去。


    出了村口,遠遠便望見青山腳下已經有一人盤坐在石頭上。徐彬走進一看,正是齊老。“齊爺爺,您來的這麽早。晚輩讓您久等了。”徐彬有些不好意思。


    “我人老了,老是睡不著,就先過來了。”齊老擺擺手,徐彬趕忙上前將齊老扶起。


    “齊爺爺,您說的這個草藥在哪裏呀?”


    “先不急這個,你的家夥什都帶上了嗎?”齊老問道。


    “帶了帶了,我連攀岩的繩鉤都帶上了。”徐彬輕拍了自己腰間的包裹。


    “那就好,那就好。”齊老抹了把胡子,“來,跟著我走。”說罷就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欸。”徐彬應承一句,趕忙跟上了齊老。


    一老一少,一前一後在青山中穿梭著,徐彬仗著自己身強力壯,逢山開山,逢水涉水,卻也驚歎於齊老的體力,雖然他在前開道,但這山路崎嶇卻也頗不好走,齊老竟能跟的上他。


    “齊爺爺,您說的地方還沒到嗎,我們可快走出一個時辰了。”徐彬拿手中的砍刀又劈開一團荊棘,回頭望向齊老。


    “快到了。”齊老喘著氣回答道。“齊爺爺,可再往前可是斷崖了。還要往前去嗎?您確定是這個方向嗎?”徐彬向前望了一眼,回頭問道。“到了斷崖就到了。”齊老走過跨過徐彬砍倒的荊棘,伸出手指向前方“就是這了。”


    徐彬抬頭望去,卻隻見到近乎平直的斷崖上沒有一株雜草。


    “藥草自然不在斷崖上。”齊老似乎看出了徐彬的疑惑。


    “啊?”


    “你瞧見斷崖上的山洞了嗎?”齊老指著斷崖一處說道。徐彬順著齊老的手指仔細望去,確見一個小口,“見到了。”


    “我要你鑽進去,順著洞口向內,在山崖內部有一個小潭,潭邊會有一種藥草,名為‘月見草’,你把他采回來。”齊老收回手,“這就是我要找你的原因,也就隻有你的身形才能從那小口鑽進。”


    徐彬望著那百丈有餘的峭壁,若說心中全無懼意是不可能的,但猶豫了下,也還是從腰間的包裹中尋出了攀岩的匕首,在峭壁的石縫中稍稍地比劃了一下就要開始攀爬。


    “等一下。”齊老拉住了徐彬,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你把這個東西帶上。”


    “這是什麽?”徐彬接過玉佩,形如兩隻蛟龍咬尾環繞,隻是玉的成色很是一般,料中盡是些斑斑點點。


    “這是長生佩,可以救你命的。”齊老淡然道。


    “哈哈哈,齊爺爺,您放心,我這人別的不行,就是命硬。”徐彬不以為意,要把玉佩還回齊老。


    “不行,這玉佩你必須帶在身上。”齊老甩開了徐彬的手,將玉佩強硬地塞進徐彬的懷裏,徐彬見狀麵做哭笑不得的表情,隻得作罷,隨後再次趴在了斷崖之上,開始了攀爬。


    “齊爺爺,您稍等片刻,一炷香,不,半炷香的功夫我就給您把那啥月見草給您摘回來。”說著,徐彬的聲音已在上方漸遠。


    “欸,你慢點,小心點,我不急。”齊老見徐彬急匆匆地就向上爬去,趕忙提醒道。


    “您放心嘞....啊....”伴隨著徐彬的一聲模糊的驚呼,是幾塊碎石從峭壁上翻滾而下。


    齊老望向頭頂處,輕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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