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在床上,黎清仍舊覺得自己還浮在雲端,他強迫自己將所有思緒拋到腦後。這是黎清活了三十多年總結出來的生活智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他們四個人在酒店的自助早餐桌上相遇。


    kitty睡眼惺忪,給大家每人叫了一杯冰美式。可可在遠程和rita吵架,他們的活動到時候要在多個社交媒體平台推廣,推廣方式他們倆各有各的見解,正在唇槍舌戰。黎清一邊吃著熱騰騰的培根,一邊在聽,時不時插兩句。


    李縝坐在黎清的對麵,正在呼嚕嚕地嗦粉,吃了一碗又去要了一碗,看著就特別開胃。


    黎清看他一眼,他嘴巴還鼓鼓囊囊的,也抬頭看了黎清一眼,笑了笑,因為嘴巴裏全是吃的,酒窩隻有淺淺的一點點。他看著沒有一點兒不自在,反而是黎清臉上有點發燒,但還在可控範圍內,連忙低下頭繼續吃早餐。


    “咖啡來了。”kitty說。


    黎清後知後覺,壓根兒沒聽到她的話:“什麽?”


    李縝連忙站起來說道:“我去拿。”


    kitty打了個哈欠,朝他擺擺手:“我吃完了,我去拿。”


    李縝又坐下了,腿在桌下伸得老長,把黎清規規矩矩放著的腿夾在中間。明明倆人的腿一點兒也沒有碰上,黎清還是覺得特別不自在,他用小腿撞了撞李縝的腿,小聲說道:“收回去,坐沒坐相。”


    可可還在和rita吵架:“你想的什麽文案啊,你是昨天剛出土的嗎?”


    李縝好像沒聽見似的,輕輕撞了回去,吃飽喝足,擦了擦嘴巴,朝黎清不住地笑,笑得像今天早上剛中了彩票。黎清低下頭把最後一點早餐吃完,心尖癢癢的,像是被小狗甩動的尾巴輕輕掃過一樣,恨不得撓一撓,但又撓不到。


    “咖啡來了。”kitty放下咖啡,把可可的手機搶過來,說道,“別吵了先吃早餐,回去的時候給你帶特產啊,拜拜掛了。”


    李縝一口氣把他的那杯冰美式喝完,摸了摸肚子站起來,說要去工作了,一陣風似的跑走。kitty這才慢慢悠悠地拆了吸管,看著李縝的背影,說道:“哎?他的頭發什麽時候開始黃的,還怪好看的。”


    黎清順嘴說道:“嗯,是挺好看的。”


    可可猛一抬頭,看向他,說道:“哦喲?”


    “吃你的吧。”黎清沒好氣地說。


    這幾天時間過得飛快,黎清在工作的間隙,偶爾也會想想李縝,以及那個台風天裏濕漉漉的吻,但想得不多。在見到李縝的時候,他會感覺有些慌張,但好在,李縝並沒有太過越線,顯得很有分寸,這讓黎清感覺很舒適。


    但有時候,他又故意要使壞。


    碰一下挨一下這些就不用說了,黎清都覺得是不是自己反應過度,同事之間在禮貌範圍內的肢體接觸是很正常的,隻是他心裏有鬼,總往不和諧的方向想。有那麽幾次,黎清一抬頭,發現李縝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嘴上,被抓了個正著,李縝也不心虛,反而朝黎清笑,笑起來也是坦蕩的,擠出一點酒窩,陽光又積極。


    還有一次,黎清給他遞一杯咖啡,李縝連咖啡帶手都握住了。黎清瞪他,他也不鬆手,咖啡是冰的,李縝的手心卻熱的。附近不遠就是專心工作的同事們,他們僵持了將近十秒,最後李縝鬆開的時候,黎清額頭都出汗了。


    李縝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插著兜,站得歪歪斜斜得,笑著說道:“給我遞根吸管唄。”


    黎清沒好氣地說:“自己拿。”


    這一天天的,黎清被他弄得心神不寧,有失成熟風範。


    很快的,一周的時間到了,合作方要看他們的裝置效果。黎清聯係了搬家公司,花大價錢要了輛最大的車,和李縝一塊兒盯著,把焊接好的裝置運到展廳,小心地掛起來。展廳裏搭了腳手架,李縝在上麵,帶著厚厚的白色手套,幫著調整位置,看著特別靠譜。


    純白色的螺旋形金屬裝置掛在展廳正中間,光滑的金屬片閃著銀光,圍繞著中心,像無數個流星拖拽著尾巴,如果亮起光源,再讓它旋轉起來的話,應該會像一個穩定的星係,恒定地散發著微光。


    黎清看著非常滿意,很期待最後的效果。但時間已經很晚了,今天隻來得及安裝,來不及調試。


    “你們先回去吧,我盯著,”黎清說,“明天早點過來試效果。”


    展廳在商場裏麵,過了營業時間,中央空調已經漸漸關了,越來越熱,李縝從腳手架上下來的時候,無袖t恤的前胸後背都濕透了,他的金發長長了一些,用一根皮筋隨便在腦後紮了個揪揪,頭發橫七豎八的。


    幫忙安裝的工人要走了,黎清連忙去送,陪著在外頭抽了根煙,師傅前師傅後地叫了一輪,約好明天早上繼續調試。就這麽一會兒,黎清就已經熱得渾身大汗了,下了幾天的台風雨,也沒見涼快多少,往蒸籠裏撒點兒水,繼續蒸,感覺更熱更悶了。


    黎清邊擦汗邊往裏走,隔著老遠就招呼道:“快點兒,該走了。”


    沒人應,黎清推門進去,不知道誰把燈關了,裏麵黑漆漆的一片,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他沒走進去,朝裏頭叫道:“李縝,走了…...”


    話音未落,他就被人一把拽了進去。


    黎清嚇了一跳,腳步慌張,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噓,”李縝在黑暗中說,“等一等。”


    這裏有點太黑了,門關上之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黎清一時沒適應,什麽都看不見。他反手拽住要鬆手的李縝,兩個人手心都全是汗。李縝頓了頓,也就任由他拉住,帶著他一點點沿著牆邊走。


    “我要打開開關了。”李縝說。


    “好的。”黎清說道。


    隨著輕輕的“啪啪”幾聲,展廳正中間亮起了柔和的光。光源也是李縝精心挑過的,白光和黃光交織在一起,冷暖適中。那光滑瑩白的螺旋裝置一點點轉動起來,將光削成細碎的光斑,灑得滿天滿地都是。


    黎清靜靜地看著,試探性地往外走了一步。


    好像踩在了深邃的宇宙裏,星塵隨著時間的波浪,柔和緩慢地撫過他的身體和麵孔。


    “真美啊。”黎清說道。


    李縝站在他旁邊,也在專注地看著,光映在他的眼睛裏。


    “想讓你第一個看。”李縝說。


    黎清失笑出聲,調侃道:“你們藝術生追人怎麽都一套一套的。”


    他原本以為李縝會說點俏皮話頂回來,但李縝沒有。李縝整個人都沉靜下來了,好像真的是走進了深邃的宇宙與星光中。


    “隻是想讓你看。”李縝說道。


    已經習慣了這段時間曖昧俏皮的互動,黎清一下子不適應起來,不知道該接什麽話,腦子裏嗡嗡的,嘴笨得張不開。


    “看完了,真的很美。”黎清說,“關燈回去吧。”


    不等李縝回應,黎清就轉回身去關燈。裝置燈被關上了,場燈還沒來得及打開,就在這黑暗的空隙中,黎清感覺到背後一暖,是李縝從身後抱住了他。


    “再看看吧。”


    李縝低沉又小聲地說道,黎清耳朵發癢,心猛烈地跳動著。


    大事不好。


    【作者有話說】


    哇哦


    第12章 很快的


    和上一任分手之後,黎清也有去過酒吧夜店,也在朋友聚會上和看對眼的人搞過曖昧,更別提什麽劇本殺密室逃脫之類的活動了。他不是個討厭社交的人,社交場所似乎都有一些不成文的潛規則,隻要不談認真的戀愛,他在其中都如魚得水。


    李縝好像並不講規則,也不講道理,旁逸斜出,讓人猜不透,搞不懂。


    黎清的手已經搭在場燈的開關上了,隻需要輕輕按下去,燈就會打開,隻要燈一打開,曖昧也會隨著黑暗消退。


    他猶豫了一下。


    就猶豫了這麽一下,李縝一手環著他的腰,另一隻手順著他的手臂往上摸索,包住了他準備開燈的那隻手。中央空調關閉後遺留的那一點點涼意,正在飛快地消失,黎清熱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一邊扒拉李縝橫在他腰上的手,一邊抱怨道:“好熱,撒開。”


    李縝整個前胸貼著黎清的後背,涼津津的鼻尖拱到了黎清的後脖子上。


    “別走,不再看看嗎?”他說。


    黎清直言道:“那也得開燈才能看。”


    李縝深深地嗅了幾下,氣流拂過黎清的後脖子,他渾身抖了抖,起了雞皮疙瘩。


    “好香啊。”李縝說道。


    黎清愣了愣,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噴過香水。他夏天喜歡噴的是祖馬瑪瓏的橙花,很清爽,而且留香時間極短,這時候居然還能被聞到。


    真是狗鼻子,他想道。


    黎清這時候想要開燈也開不了了,李縝強行把手指擠進他的手指縫裏,把他的手扣得死死的。黎清已經整個人貼在牆上了,李縝還在不住地往他身上貼,皮膚相觸的部份已經膩了一層薄薄的汗。


    李縝身上好熱好熱,黎清還能聽到李縝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隔著骨骼皮膚,打在他的後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熱得缺氧,黎清的腦袋暈乎乎的,手指尖發麻,腳趾蜷縮。到處都漆黑一片,前麵是牆,後麵是熾熱的軀體,他無處可躲。


    “我看還不行嗎?”黎清小聲和他商量道,“得先開燈吧。”


    “不行,”李縝說,“現在不能看了。”


    毫無邏輯可言,蠻不講理,黎清快要瘋了。


    黏熱的氣氛像有了實體,從四麵八方向他倒塌過來,他忍不住地想要大叫。他艱難地轉身,和李縝麵對麵,隻見到了李縝亂糟糟的頭發,因為李縝把臉埋在了他的頸側,好像在漏食玩具裏找零食的小狗,嗅來嗅去,就為了循著氣味,找到那點兒好吃的。


    黎清伸手推他,李縝身上緊繃著,觸到的每一塊肌肉都是緊繃的,推也推不動。


    “等等,”黎清說道,“別蹭了。”


    李縝好像完全聽不到,黎清又不能真的抬腳踹,即便恨得牙癢癢,身上還是燙的,幾乎要烘出熱氣來,手腳軟綿綿的站不住。他抬手直接拽著李縝的頭發,把李縝的腦袋往後拽,露出臉來。雖然是在昏暗中,黎清也能看出他滿臉通紅,半眯著眼,被拽著頭發也不叫疼。


    “要接吻嗎?”黎清問道。


    李縝被他拽疼了頭發,輕輕地 “嘶”了一聲,然後才說道:“可以接吻嗎?”


    真有禮貌啊,這會兒總算知道問可不可以了。黎清一肚子的罵人話噎在喉嚨裏,又狠狠地拽了拽李縝的頭發,他也不知道喊疼,還想往黎清身上湊,好像把他頭發全薅下來他也不在意似的。


    “發的什麽瘋…...”黎清小聲說道。


    不管李縝發的什麽瘋,這瘋勁兒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消退不了。


    黎清拽著李縝的頭發,仰頭親上去,接觸到嘴唇的前一秒,他突然頓住,說道:“輕點,不許咬人,上次我嘴唇都腫…...”


    不等黎清最後一個字說完,李縝就湊上去咬住了他的嘴唇,黎清甚至覺得自己手指縫裏留下了李縝的幾根頭發。


    上次接吻是在無人的路邊,雖然是月黑風高,但好歹是在路邊,親吻的時候還要留三分心眼,怕路人看見——當然留心眼的隻有黎清,李縝完全是不管不顧的。這一回,是漆黑無人的展廳,伸手不見五指,熱得人無法思考,仿佛隻要不亮燈,就能永無止境地親吻下去,永不停歇。


    回想起上一次,黎清深感丟臉。根據年齡來看,隻要李縝不是個海王,那麽自己親過的人理論上能比李縝親過的翻上一倍,被這樣一個毛頭小子親得失了分寸,這實在是有失尊嚴。於是這一回,他留了個心眼,誓要讓李縝甘拜下風。


    黎清放任他不管,撩開李縝的t恤下擺。


    明明身體是熱的,因為出汗,皮膚表麵確實涼的。光滑緊繃的皮肉下,是汩汩流動的熱血。這樣的感覺讓黎清著迷,他略過李縝隆起的肩胛骨,修剪光滑的指甲順著脊柱溝往下輕輕刮,撓癢癢似的。


    “唔——”李縝悶哼了一聲。


    兩人的嘴巴分開,李縝瞪大了眼,臉比剛才更紅了,幾乎從臉到脖子都紅了,這麽黑的情況下也能看出他紅得像煮熟的蝦。


    “醒了沒。”黎清問道,“醒了就開燈走了。”


    李縝連忙搖頭,黎清歎氣道:“又怎麽了?還想怎麽樣?還想在這裏過夜嗎?這裏有監控的我提醒你一下。”


    “咳……”李縝遮遮掩掩地說道,“要不……要不你先出去……”


    黎清低頭掃了一眼,衛褲鬆垮垮的,t恤下擺也長,看不出什麽。


    “要等你多久啊。”黎清說。


    “很快的。”李縝著急忙慌地說,“不、不是,也不算很快……”


    黎清比了個“ok”,閃身出門去了。展廳在商場裏,到處都關燈了,偶爾能見到一兩個保安在到處巡,外麵涼快多了,黎清感覺自己總算喘過氣來了,渾身上下都是汗,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自己都嫌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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