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茵躡手躡腳地從航空箱走出,悄無聲息地跳到了檢查台的另一側,開始觀察金毛的狀況。


    她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連張醫生也沒發現自己辦公室裏平白無故多了一隻貓。


    張醫生拿出了水銀體溫計,甩了甩體溫計,熟練地在頂端塗抹凡士林。


    動物和人類量體溫有點不太一樣,人類還可以測量腋下溫度或者口腔溫度,而動物一般都是采用測肛溫的方式,畢竟這樣既準確還方便效率。


    可張醫生剛準備好體溫計,靠近桌上的金毛犬時,他就發現金毛犬睜開了眼睛,它看著他的眼神非常不友善。


    張醫生麵對這個場景還是很習以為常的,他伸出了手試圖先安撫一下狗,像金毛犬這種比較溫馴的品種,應該還是比較好安撫。


    可張醫生沒想到,他剛伸出手,迎接他的就是一聲格外凶惡的低吼。


    這狗根本不讓他靠近。


    張醫生不信邪,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結果發現躺著的金毛犬張開了嘴,露出了那一口森冷的白牙,一副他再敢過來就要咬他的樣子。


    ……


    等林緋打開門,麵對的就是這一人一狗僵持的畫麵。


    張醫生本來看到狗主人還鬆了口氣,剛想招手呼喚她過來幫忙,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女人瞬間往後退了一步,又把門關上了。


    張醫生:……???


    最後還是時茵看不下去了,她往前走到了金毛犬旁邊,用肉墊拍了拍金毛的腦袋。


    “喵喵喵。”(那個人是醫生不是壞人。)


    “汪?”(什麽?)


    時茵:……完全聽不懂。


    原來動物和動物之間也不能溝通啊!


    站在一旁目睹一切的張醫生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這隻喵喵叫的橘貓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沒辦法,張醫生隻能放下了體溫計,朝著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他打開了門,看到了正站在門口發呆的林緋,無奈地開口:“小姑娘,你的狗害怕生人,你得進來幫忙安撫一下,要不然我沒辦法量體溫抽血。”


    “啊?還得我來?”林緋看著張醫生,頭大如鬥:“可是這不是我養的狗,是我鄰居的狗,他不在家,我才幫他把狗帶來看病。”


    平時總是很嘴硬的林緋此時格外坦誠:“醫生,實不相瞞,我真的很怕狗,麵對昏迷的狗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張醫生:“……”


    張醫生噎了一下,想到另一件事:“那裏麵那隻橘貓是你的吧,它從航空箱裏跑出來了。”


    “對,貓是我家的,她平時好奇心比較重,可能是想看看你怎麽治療狗的,她很聰明不會亂跑,你不用理她,等會她自己會回去的。”


    聽完林緋的話,張醫生徹底懵了。


    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和年輕人有代溝,為什麽麵前這個女人的話,他每個字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呢?


    無奈之下,張醫生也隻能又喊了今天負責值班的李護士進來,想看看這條狗對女性會不會友好點。


    可惜,也沒什麽用。


    護士小姐拿著溫度計靠近,也遭遇了金毛的“低吼”威脅。


    兩個人本來試圖強行按住狗,給它量體溫,卻發現金毛掙紮的力氣超乎尋常的大,兩個成年人還按不住它,直把張醫生和李護士累的夠嗆。


    最後還是李護士提出了一個可能性:“張醫生,你說它是不是討厭溫度計,我們換測溫槍試試測耳溫吧。”


    張醫生已經麻木了,他擺了擺手:“你去拿吧,死馬當活馬醫了。”


    等李護士拿了測溫槍回來,靠近金毛的時候,她發現她的猜測是對的,金毛果然不像之前那樣劇烈反抗了,它很乖巧地趴下,被陌生人觸碰敏感的耳朵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反應。


    接下去,在張醫生眼裏可能會很麻煩的抽血也異常順利,金毛甚至主動伸出爪讓他抽血,好像剛才那隻暴躁到快要咬人的狗是他的幻覺一樣。


    搞得張醫生都覺得是自己精神分裂了。


    經過一番仔細檢查之後,張醫生終於明確了病因,他拿著單子找到了林緋。


    “不是什麽大病,急性肺炎,需要輸液,等輸完液,我再給你開點藥,回去養養就好。”


    林緋點了點頭:“好,謝謝醫生。”


    張醫生本來準備轉身就走,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吐槽:“不過你說的竟然還是真的。”


    林緋露出了不解的眼神:“什麽?”


    張醫生的語氣裏帶著點詭異的興奮:“你家貓真的很聰明,我給狗打上針後,它竟然自己回籠子裏了,還把籠子門關上了!”


    林緋:……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林緋又迎來了新的難題:她該怎麽把狗帶回去?


    帶過來好帶,畢竟當時狗處在昏迷狀態,而她又比較著急,事急從權就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


    可現在狗已經清醒了,讓她和一隻活蹦亂跳的大狗同坐一輛車……那還不如殺了她。


    林緋試著用時茵的微信給沈如琢發微信打電話,想讓他來接狗,可惜還是死活聯係不上人。


    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哪怕林緋根本不喜歡狗,也不養寵物,麵對此情此景,也覺得沈如琢養的狗很可憐。


    她放下了手機,氣鼓鼓地罵道:“什麽人啊,人整天不著家還養什麽寵物,太不負責任了吧!”


    毫無疑問,她對沈如琢的印象更差了。


    沒辦法,林緋隻能打了兩輛車,一輛給她和時茵坐,一輛就給狗坐。


    為此林緋還收獲了網約車司機投來的奇怪眼神,她想解釋也解釋不了,真的很氣人。


    等進了小區,林緋就趕忙找了個角落把時茵從籠子裏放了出來。


    林緋鄭重地說道:“姐,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你負責把那隻狗送回去,我先回家了。”


    今天對狗的忍耐程度已經到達極限了,她實在不想看到狗了。


    時茵對此表示理解,她點了點頭,就調轉了方向,朝著還站在十幾米外的金毛走去。


    -


    明城的秋季溫度很宜人,夜晚的風吹過,送來了陣陣涼爽。


    此時的沈如琢終於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脫離了,腦子清明了很多。


    他不是第一次在這個狀態下生病了,但嚴重到昏迷還是第一次。


    早上起來發現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沈如琢就嚐試著吃了點感冒藥,又睡了回去,準備像以前那樣,靠免疫力將病扛過去。


    但他沒想到,睡了一覺後,病不但沒好,反而更嚴重了,哪怕太陽已經落山,他都沒再變回人,這是之前並沒有出現過的現象。


    高燒讓他的身體變得綿軟無力,頭腦也喪失了思考能力,在沈如琢眼裏,整個世界都變得昏暗了。


    沈如琢低頭看著自己毛茸茸的爪子不免自嘲:陸鳴的擔憂成真了,他真的病到一個人沒法解決,連醫院也去不了。


    當人的時候,就算生了病,在有意識的情況下也可以向親朋好友求助,如果不想麻煩別人還可以打120,請求醫院的救助。


    可當狗……又該向誰求助呢?


    唯一知道他狀況的表弟遠在千裏之外,他如果和陸鳴說了,除了讓他擔心外其他什麽用都沒有。


    那還能找誰?


    恍惚之間,沈如琢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一行字。


    「如果你平日裏碰到了一個人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來找我,我很樂意幫忙。」


    隔壁鄰居曾這樣和他說過。


    沈如琢又看向了擺在家裏的粉色飛盤,終於多了幾分向鄰居求助的勇氣。


    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掙紮著打開了門,朝著對麵的白色木門走去,在用身體撞了兩下門後,眼前就黑了。


    ……


    之後發生了什麽,沈如琢也記不太清了。


    他隻依稀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再睜開眼的時候,好像看到一隻橘貓推著一個航空箱出現在他麵前,更離譜的是,它還拖著一個包走出來,把掛在脖子上的手機拿下塞了進去,最後才是把自己關進了籠子。


    一舉一動都不像隻貓。


    本來沈如琢隻覺得這是一個荒唐的夢。


    但當他受到治療逐漸清醒,看到避他如蛇蠍的“時茵”,以及此時站在他麵前,眼神格外複雜的橘貓後,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一點事情……


    他的鄰居身上好像也發生了一點超自然的現象。


    第19章 回家


    時茵走到了金毛麵前, 心中也是挺發愁。


    貓狗語言不通,她該怎麽告訴麵前這隻狗,讓它跟她回去?


    正當時茵還在思考的時候, 她突然發現眼前的金毛動了,它向前走了一步, 然後蹲下了身體,低下了頭正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她。


    麵對此情此景,時茵瞬間多了一點壓力。


    沒辦法,她和金毛體型差距太大,鴿鴿光是蹲著,在她看來都像是一座小山。


    不過,身為人類,時茵還是很快調節好了自己的心態。


    再大的狗在愛狗人士眼裏都是小可愛。


    更別說時茵還很喜歡眼前這隻乖巧又聽話的金毛, 要不是她現在變成了貓沒有作案條件, 她高低得把麵前的毛茸茸擼禿。


    不過,現在也不是擼狗的時候,時茵麵對了一個新難題。


    ——她身為小貓咪還好, 一隻沒有綁牽引繩的大型犬可不能在小區碰到人,要不然沈如琢指定要被人投訴, 沒準狗證都得被吊銷。


    不能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走,得小心點。


    時茵豎起了耳朵, 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確定了前麵沒有人後,她才抬起了爪子拍了拍狗的前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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