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體會宋三娘的感受,此刻她成了曆史裏的古人,踏足這個沒有高樓大廈,沒有七彩霓虹,沒有車水馬龍的江南勝地,


    有的是在飄雪裏的小橋流水人家,白牆黑瓦的古鎮披上一層薄薄的白雪,


    古老的青石巷道裏有女子撐傘而過,她們吳儂軟語,帶過一陣冷咧的香風。


    今天大家都穿上了厚厚的衣裳,女眷們狐裘大氅,男子們金毛貂裘,


    在一眾的雪白狐裘大氅中,宋三娘穿著宋氏送的灰兔毛大氅,顯得有點突出,


    她把白狐毛裘給了大舅母穿,還別說,大舅母穿上真的富貴逼人。


    在賀小姐她們的搗鼓下,幾人的丫鬟給宋三娘精心打扮了一番,賀小姐她們紛紛誇讚起來,等下了船,其他人看到宋三娘也都不吝讚美,


    連穿著一身熊皮大氅,頭戴貂帽的金岐山都朗聲調侃道“小姑娘能幹是好事,年紀輕輕就開了好幾家店,


    但是也不能就那麽懶得梳妝打扮,瞧瞧,這一打扮,水靈靈的小姑娘能迷倒一片大好男兒。”


    說完又對劉大舅笑道“要不是我就兩個兒子,我都想讓你家外甥女做我家兒媳婦,哈哈。”


    劉大舅笑著回道“謝過金當家的誇讚,我們家吉祥確實是個好姑娘,可惜了可惜了。”


    宋三娘最近又長開了一點,她今天的一頭及腰烏發被梳成了一個單螺髻,


    頭頂插一根點翠珊瑚臘梅步搖,右插鬢是一團橫向紫水晶粉貝珍珠玉簪花,


    發髻腦後方用一根秋畫扇金簪裝飾,耳戴四時春珍珠嵌綠翡翠耳墜,


    往日不施粉黛的臉上今日被細細的薄粉覆蓋住,顯得更加細膩白嫩,


    眉毛的雜毛被清除掉,修剪描畫成彎彎的柳葉眉,淡粉的紅唇薄施朱紅,一雙圓圓的鹿眼明亮有神,睫毛卷翹,


    灰兔毛領裹著她的脖子,露出一張俏生生的臉,灰藍色大氅襯托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還多了高貴清冷,眼波流轉間引人注目,


    行走間,她下身穿的淡粉襖裙從大氅下若隱若現。


    賀小姐很滿意宋三娘這番模樣,挽著她的胳膊,她的眼神卻是飄向賀三老爺,


    賀三老爺聽到大家誇讚宋三娘,也留意了一番她的打扮,他覺得今天的她淡雅脫俗,小臉藏在毛絨絨的毛領裏卻又俏皮可愛,


    但是這樣的她有點陌生,他還沒多看幾眼就掃到自己侄女的眼神,於是他挪開了視線。


    賀小姐心內暗笑,她勾勾嘴角,挽著宋三娘上了馬車,大家要去遊西湖了。


    是孤寂,是悲涼,是惆悵,來到西湖,宋三娘心裏如是想,


    飄著細雪的西湖灰蒙蒙的,遠處的山籠罩在朦朧之中,悠遠,深沉,


    幾艘遊船孤零零的飄蕩在湖中央,船夫站在船頭,手裏拿著槳卻不撐船,


    船上客人圍爐而坐,行賞雪品酒賦詩之雅事。


    湖畔的梧桐樹光禿禿的,葉子都淩亂的散在地上,不久就附上星星點點的白雪,


    斷橋默默橫在水上,兩岸有小販叫賣,遊人紛紛,或腳步急促,或腳步輕緩,


    往湖中心走去,路旁稀稀落落的栽著幾簇荷花,花瓣和葉片都已落盡,留下的隻有枯幹的梗和萎縮的蓮蓬,


    天地都在黑與白之間寂寥了,


    “好美啊。”賀小姐握著手裏的暖手爐感歎道,


    “是啊,不過好冷啊。”金昭儀不太習慣那麽濕冷的天氣,


    賀小弟和金劍川,政仁少爺幾個在追逐著飄雪,一路上撒下幾人歡樂的笑聲,


    金岐山他們都是夫妻兩兩行走,一副恩愛模樣,特別是金政安夫妻正是新婚蜜月,兩人雙手緊握,互相對看柔情蜜意。


    一艘大遊舫將大家接上,接下來就是冬日遊湖,圍爐賞景,


    大家上了船,先到船上的火爐烘一下身上的寒氣,喝上一口熱茶暖暖身子,再嚐上幾塊糕點充充饑。


    “晚點飯菜就會送到,大家在船上欣賞雪景用餐。”金岐山饒有趣味的說道,


    “哇,太好玩了。”金劍川高興的拍手,


    大家暖和了一下身子,又在遊舫上走動,尋找最佳的角度去欣賞美景,


    金昭彤的繪畫水平很好,她找了個角落在那裏畫西湖雪景,賀小姐和金昭儀圍著火爐喝著熱茶聊天,


    長輩們則是在桌子旁坐下,也聊著天,探討接下來去的地方有什麽好玩好吃的,


    宋三娘在船上到處走,一來可以活動暖和身體,二來可以欣賞不同角度的雪景,


    她誤打誤撞跑到了船夫那裏,其中主船夫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伯,看到宋三娘,露出慈祥的微笑,


    “小姑娘怎麽跑這裏來了?”


    宋三娘也笑著回道“我瞎跑,就跑到這裏來了,伯伯你一直在這裏開船嗎?”


    老伯喝一口熱酒點頭,“開船幾十年了,你們運氣好,剛來就趕上下雪了,特別是這樣的大雪天,往年冬天下雪也就零散的下幾天。”


    宋三娘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她畢竟是生活在不下雪的地方,


    她和老伯又閑聊了幾句才又回到了二樓的甲板,在這裏的視野是最好的,


    斷橋殘雪,孤山葛嶺,白堤皚皚如鏈,猶如一道褐痕,


    她的身後賀三老爺走近帶起了一陣寒風,她回頭,他笑了笑,“在想什麽呢?”


    宋三娘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的心裏空落落的,於是她敷衍道“想家了。”


    賀三老爺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也沒有拆穿,隻是淡淡一笑,


    “你以前沒見過雪吧?但是怎麽沒見你驚喜,我見過一些沒見過雪的人第一次看到雪的樣子,他們會大呼小叫,很是驚奇。”


    宋三娘倒是沒有想到賀三老爺的思考角度那麽刁鑽,她以前雖然沒有見過雪,但是電視,視頻,照片都能見到,所以見到這種薄雪確實沒有表現的很驚喜,


    也許那種厚厚的積雪,能堆雪人,打雪仗才會讓她驚喜。


    她眼珠子一轉,回道“因為我今天的打扮不允許我舉止粗魯。”


    賀三老爺聞言輕笑,他盯著宋三娘又看了幾眼,“今天的你確實好看,和今天的雪景很配。”


    宋三娘不知道他還會誇人,愣了一下,然後抱拳道“謝謝兄台誇讚,某不勝感激。”


    賀三老爺見此開懷大笑,覺得她又回來了,“兄台不必客氣。”


    兩人在這裏閑聊了一會就看到送餐的船駛來,於是就一起下了一樓船艙準備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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