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桑桑帶著花鈴去寨樓,找思筠未果,倒是瞧見被束身封口的三位少室山弟子。


    桑桑借花鈴之力,給三位鬆了禁製。


    翌日,正午,蠍子山霧瘴彌散,遠山蔥鬱紮人眼,一行人朝深山腹地進發。


    赫連斷朝雲汲瞪一眼,未說什麽。


    穿一片古林,趟一條深河,再思筠熟門熟路帶領下,四人停至一方垂有古藤,舞著金翅蝶的洞穴口。


    思筠道:“此處便是上邪古墓入口,四翼螟蛾王便棲於穴內。此墓凶險異常,乃三環絕境險地,又稱活死人墓。入淺墓多半身亡,入深穴者,雖亡不出,不知內力究竟發生何事。此次若非有赫連君主與仙長共行,思筠定不敢貿然入內。”


    赫連斷眸帶戲謔,瞥一眼眸色恍惚左右張望的少女,“蒜苗,你熟,領路吧。


    第54章 上邪古墓【12】


    避過洞穴入口,展翅蠕飛的金翅蝶,一行人相繼入內。


    高闊洞壁鑿刻各色花卉,團團簇簇金蝶攀附其上,似采蜜般煽動翅膀,正西正南洞壁之上,大氅兩扇石門。


    內裏一片黧黑,深不見底。


    倏有腳步聲傳來,幾人朝洞口一望。


    竟是淺雪草二竹已,各擎一支火把追進洞來。


    三人望見雲汲,眸光皆虛恍,一副不敢直視的模樣。


    思筠驀地大喊一聲:“快滅了火把。”


    終是晚了,三位擎火把的弟子還未回過神,攀附洞壁的金蝶展翅朝三人攻去。


    雲汲旋身,躲過朝他飛撲而來的一隻金蝶,一袖風掃去,滅掉幾人手中火把。


    金蝶瞬間展翅飛往洞口,將本就不大的墓口,圍得密不透風。


    三位弟子自知闖禍,垂首聳肩,挨至雲汲身邊,待數落。


    “誰替你們解了禁製,你們好大膽子,竟敢跟來。”雲汲怒道。


    溫禾領口間的小金蠶,拱了拱。


    溫禾心虛勸道:“來都來了,你看金蝶封了門,就讓三位師弟師妹一道跟著吧。”


    水仙的表情及口吻,微妙而謹慎,雲汲便知,解了三位同門禁製一事,同這禍頭子脫不了幹係。


    溫禾自知,又闖禍了,但她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無辜。


    今早桑桑同花鈴向她透露,昨晚去朝思筠借錢,恰好瞧見三位被下了禁製的同門,並幫人解了封印。


    溫禾趿著鞋往外走,同時抱怨金蠶花鈴不早點告之她。


    花鈴委屈道,昨晚她一直同赫連斷在一起,且賴在赫連斷的床上睡了。


    昨晚,赫連斷站至窗前,捏著一塊石頭曬了半宿月亮,桑桑不敢近身,隻得帶著小花尋了隔壁房間暫歇。


    待晨起時分,聽到赫連斷下樓的動靜,桑桑這才進屋搖醒懶床的溫禾。


    昨晚,溫禾本欲尋個房間去睡,赫連斷犯賤不應。


    溫禾搶先一步,往床榻一滾,賴著不起。


    不讓她走可以,她才不要打地鋪。


    十八洞寨,深山茂林一座城,潮氣忒重,擱地上睡一宿,保準明早生皮炎起濕疹。


    赫連斷倒沒同她搶床,隻端立窗下,冷幽幽覷著床榻之上滾來滾去的人影。


    溫禾被看得後脊冒涼氣,魔頭是何眼神。


    白嫖都不想要的那種嫌棄眼神。


    他以為她再勾引他。


    罷了,魔頭的貞操被奪妄想症,晚期,沒得治。


    纖纖酥手垂下帷帳,溫禾抱起枕頭,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溫禾找上對樓的三位同門,與草二互抱互摸了會,轉臉厲聲提醒三位不該來,又吩咐三位立馬動身返回少室山,否則就出門左拐去隔壁房找雲汲報信。


    淺雪草二竹已對視一番,點頭應了。


    不料三位連她都忽悠,不但未折返少室山,她們前腳出寨樓,三位後腳跟上,直跟到這荒野古墓。


    事到如今,金蝶封門,雲汲隻得由三位弟子隨著。


    溫禾忍不住向一早做好盜墓攻略的思筠討教,“金蝶封門,何時會散,強行破開不成麽。”


    思筠搖首,“實則,金蝶乃幻蝶,由墓靈操控,傷了金蝶,便喚醒墓靈,此行將會更為艱難,我們最好不要惹那些蝶。”


    草二拽住溫禾袖口,猥瑣一笑,“能跟我家苗寶一道探險,我好開心。”


    淺雪嫌肉麻,抱臂哼一聲,“當心死裏頭,看你開不開心。”


    草二欲上前跟淺雪對罵幾句過過嘴招,被溫禾攔住,“都什麽時候了,你們居然還有心情吵架。”


    赫連斷往拉扯蒜苗手腕的手,冷冷一瞥。


    草二隻覺整個手臂發涼發麻,寒氣順筋脈往全身穴道上爬,她趕忙怯怯縮回爪,躲至竹已身側。


    思筠暗笑一下,出聲道:“我向白護法那打探的消息,這兩道門一則生門,一則死門。究竟哪個是生門哪個為死門,並非固定,而是隨天象而變,具體如何應天象規律,一概不清。”


    赫連斷啟唇,“蒜苗,你不是來過麽,如何選生門。”


    溫禾鞋底踩黏膠似得,慢吞吞挪向前,停至兩扇洞門中央,嚅囁道:“我……我當時瞎走的。”


    草二不明所以,當即拆台:“溫禾,你來過這?你何時來過,從未聽說你來過這麽遠的地界。”


    溫禾回首,直衝她擠眼,閨蜜草立刻猜出苗寶定是扯謊了。


    溫禾暗瞥一眼魔頭,隻見對方垂首默咒,彈指間,一簇白焰火浮至身前。


    金蝶見白焰火,竟未撲上前,於是在場幾位,懂得此咒術的人,皆幻出白焰火照明。


    竹已掏出個流螢囊,思筠則拋出一盞銀桐花,流光溢彩,不比燈燭弱。


    赫連斷托著掌心白火,凝視生死兩道洞門,“你既這般幸運,再選一次吧。”


    溫禾壓力甚大:“……別。”望望身後眾人,皆一臉無異議,“我若選了死門,諸位怕是要陪葬了。”


    思筠:“我相信你。”


    草二舉手:“我絕對相信你。”


    竹已弱弱道:“還有我。”


    淺雪頗勉強,“暫且信你一次吧。”


    最終,連雲汲都衝他頷首鼓勵。


    溫禾隻覺人生高光時刻不過如此,這麽多人將身家性命托付於她,反正誰也不知哪個為生門,哪個是死門,她就不負眾望地碰一碰,於是抬腳走向左側門洞。


    眾人提步跟上。


    唯有赫連斷一言不發,趨步右側洞門。


    眾人驀地止步,一致走向右側洞門。


    溫禾:“……”


    這哪裏是相信她,分明是相信大魔頭。


    也對,魔頭那般厲害,上古神祇簋門塹都給他劈開,想必一座古墳頭亦難不倒他。


    跟著魔頭,便是生門。


    她很現實地跟上去。


    滲著水滴,不算深的黑暗甬道過後,闖過幾道九宮箭格,又一道石門開啟,眾人相繼入門。


    牆上亮著不知燃了多久的鮫油火把,角落癱著幾具白骨肉屍,空中有微微刺鼻腥臭味。


    正前方是下陷的一方黑水池。


    黑水泛磷光,蠕蠕而動,不可透視,水麵不時劃過暗拱,仿似下頭蟄藏古怪之物。


    思筠道:“下一道門,在水下。我們必須下水。”


    草二瞧著邊角堆積的幾具白骨架,有兩具貌似新死之態,皮肉未完全腐爛,細看遺留的衣飾殘片,似是仙門弟子,她不禁弓肩,貼近竹已。


    她嘴上功夫第一,腿腳功夫第二,偏膽量上不了台麵。


    雲汲擔心弟子安危,提議幾人暫留此處,待他返歸,再來接人。


    思筠斷了此念想,指著邊角的累累白骨道:“這些人並未下池,為何卻成白骨,因墓內每道隔門皆有時限,時辰一到,若有人停留,這壁牆每一寸皆滲毒氣,侵蝕骨肉。以三位門中弟子的道行,怕是扛不過。”


    思筠再三叮囑諸位,闔目下水,隨水流而飄,無論聽到什麽,發生何事不可睜眼。


    黑水不傷肌骨,但黑水中陰濁邪祟之氣,一旦入眼,可隨瞳孔浸百骸千穴,從而亂人神智,輕者著魔,重者淪為水屍,切記不可睜眼。


    事已至此,留在池岸是死,下了水,或許還有條活路。


    眾人隻得陸續闔了眼皮,潛入黑水池。


    因紫筠提議,保持一定距離,莫要挨著,莫要相觸,好心無旁騖靜心凝神,順利渡黑水。


    眾人隨水波而動,被一股無形力量下拽。


    溫禾隻覺有極輕的物什,掃過頰麵脖頸腕骨,直往脖頸裏鑽,涼軟膩滑,癢得很。


    周身時不時撞上硬物,溫禾順手摸了下,一股怪異輕緩的喘息聲響在耳畔。


    花鈴顫聲提醒:“小主,好多水屍,沒有眼珠,口內吐出好多細細紅信子,你不要亂摸。”


    溫禾趕忙縮回手。


    隨水流飄了好一會,腳腕倏被什麽圈繞住,溫禾掙紮幾下,竟撤不回。


    花鈴道:“小主,是血藻,專吸人血,將人變成水屍,你快用力掙脫。”


    溫禾用力掙紮間,花鈴又道:“小主,不要聽它的,我才是小花,你不要動,越動纏得越緊。”


    溫禾目不能視,口不能言,鼻息間翻滾細細水泡,一時不知該聽誰的,心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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