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下來就會吃飯修煉麽?”木辛道人盯著他反問:“什麽事都有第一次,帶徒弟也不例外。我年輕的時候也從未想過收你們這四個崽子呢,現在你們一個個的不都成為這大陸數得上的人才了麽?”


    寧仇嘴唇動了動,終究是什麽也沒說。


    “還有,修真之人雖說行走於方外,但隻要活在這世上一日,想要任何羈絆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徒弟顧忌什麽,又煩惱什麽,木辛道人自然清楚,他見寧仇表情凝重,放緩語氣勸道:“哪怕九天之上的神仙也不是真正斷絕七情六欲人情往來的,隻是將小愛化作大愛而已。”


    “老四,師父說得對。你與師父,與我們也有不可切割的情感紐帶。”三師伯莫愁真人也出聲,聲音溫柔如春風細雨,“收個徒弟也不過是在這關係上再添一筆,何況我看塗菱這小姑娘天賦不錯,模樣也伶俐聰慧,如果本人勤奮的話不會耗費你多少心力。”


    “就是。”莫煩真人也勸道:“老四,是你的你掙都掙不脫的,坦然接受吧。”


    寧仇:……


    塗菱:……


    二師伯,您這話聽上去也怪怪的好嗎……


    “師父,我明白了。”見此事已成定局,毫無轉圜餘地,寧仇終於是調整回原來古井無波的狀態,微微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


    “你能想通便好。”木辛道人眉目舒展,笑得慈祥,“昨日我稍微算了算,三日之後是黃道吉日,小菱與雲霄的拜師大典就定在那日。”


    “是,師父。”莫問真人與寧仇起身應道。


    木辛道人又看向旁邊的塗菱與洛雲霄:“你們可有何意見?”


    “謹遵宗主吩咐。”兩人異口同聲。


    “那就這樣定了。”木辛道人拿起桌上的蒲扇搖了搖,“折騰這麽久也差不多了,老大老四,你們帶著各自的徒弟回自己的住處,三日後帶過來參加典禮即可。”


    “是,師父。”


    “都散了吧,我也該出去溜達溜達了。”木辛道人擺擺手,隨後一團濃霧迅速包圍了他。


    待到霧散,座位上哪裏還見得到老爺子的人影?隻剩下那把蒲扇還放在椅子上。


    “師父真是老頑童,一刻也坐不住。”莫問真人無奈搖頭,“說走就走,好像耽誤了他什麽大事一樣。”


    “這麽多年,習慣了。”寧仇道。


    “要不是拜師儀式需要宗主主持入冊,我看師父才不會從蓬萊回來。”莫煩真人是個大嗓門,“他老人家跟那幾個散仙每日飲酒下棋釣魚,不知多快活。”


    莫愁真人站在他身邊,不由得捂住耳朵,“三師兄,你聲音可以稍微小些,我們都聽得見。”


    “也罷也罷。”莫問真人拿師父也沒辦法,抱怨完轉身招呼自己的小徒弟,“雲霄,你隨我回落霞峰吧,這幾日你熟悉一下環境,跟師兄們也認識認識。”


    洛雲霄低頭道:“是,師父。”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三日後見。”莫問真人朝師弟們打了個招呼,帶上洛雲霄往殿外走。


    洛雲霄走了幾步之後回頭,塗菱迎上他的目光,點點頭,兩人約定三日後見。


    “小菱,跟著老四好好修道,定有一番作為。”莫煩真人鼓勵道:“他雖沒收過徒弟,卻也幫我帶過孩子,有經驗,不要怕。”


    “我知道了,二師伯。”塗菱自然連連點頭,滿口答應。


    “帶孩子……”寧仇無語,淡淡道:“二師兄請你注意措辭。”


    “你知道我農家出身,沒什麽墨水,多擔待啊。”莫煩真人哈哈一笑之後轉身道:“如意吉祥,咱們也走嘍,今日晨課你倆沒上,回去補上。”


    如意吉祥對視一眼,無精打采道:“哦。”


    “算一算我燉著的那鍋魚應當快熟了。”莫愁真人笑起來也溫柔清新,“老四,要不你帶著小菱去我家嚐嚐吧?魚是我從撫琴湖捕來的,吃水中藥草長大,滋味鮮美無比。”


    “多謝三師兄好意。”寧仇淡淡看了塗菱一眼,“今日實在沒胃口。”


    莫愁真人:……


    塗菱:……


    說得好像她就有胃口似的,誰不是湊合做你徒弟啊。


    他倆恐怕是史上第一對互相嫌棄的師徒,也是絕了。


    “師兄,改日去品嚐你做的美食,今日我就先回去了。”寧仇抱拳告辭,隨即轉身大步朝外走,快到塗菱根本沒反應過來。


    結果寧仇沒走幾步又突然停下,似乎是想起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實,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對塗菱勾勾手指頭,“走。”


    “……是。”塗菱如夢方醒,對莫煩真人鞠躬,“三師伯,再見。”


    “去吧。”莫煩真人看著二人急匆匆離開的背影,露出微笑。


    這師徒兩一定能碰撞出與眾不同的火花來--他以活了幾百年的歲數擔保。


    ……


    塗菱跟在寧仇屁股後頭,來到了側殿外的小廣場上。


    看得出這冰山臉不大開心,她就幹脆什麽也不說,免得火上澆油給自己找苦頭吃。


    寧仇把劍抽|出,扔到半空,看了塗菱一眼,二話不說拎起她的領子,帶著她跳到了劍上。


    塗菱被拎的次數多了也就徹底習慣了,站在劍上乖乖不動。


    第二次站在窄窄的劍身上,恐懼感也並不太強烈。


    “很快便到。”


    寧仇微微偏頭,說了這四個字。


    “好的。”塗菱答應後,又小聲道:“……師父。”


    師父這倆字仿佛定身咒,讓寧仇的身體機能頓時停擺。


    他顯然對這個詞匯還很不習慣,突然被這麽一喊,產生了應激反應。


    “咱們不回去麽?”塗菱見他們二人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好像挺可笑的,不由弱弱發聲。


    這句話好像成為了解除了定身咒的魔法,寧仇又“活”了過來。


    “回。”


    他的話音剛落,塗菱就感到自己的身體又猛然往上竄了,那個力道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把她甩到外太空去。


    ……媽.的要飛的時候就不能提醒一下嘛!


    情急之下,她隻能又抓住了寧仇的衣服後擺。


    “不好意思,我有些恐高。”塗菱眼睛一轉,故意道:“師父,您多擔待。”


    --既然這位帥氣的真人還無法習慣已經有了徒弟的事實,那她就幫著他習慣。


    反正宗主發了話,如果不出大事,她在這個世界就得做寧仇的徒弟。


    這是她的宿命,那就隻能堅強點接受,跟寧仇互相傷害了。


    ……


    禦劍飛行本就極快,更何況隻是飛躍幾個山頭的距離,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寧仇便帶著塗菱落了地。


    這是一座看上去極為險峻又極少被人為修葺改造的山峰。


    怪石嶙峋,山路崎嶇,在雲霧籠罩中一切都顯得非常原生態。


    甚至連溫度都比塗菱之前呆過的金玉峰和無極峰要低許多,陰冷而潮濕。


    若不是知道這是無涯宗的地界,她會以為這裏盤踞著可怕的魔獸妖怪盤,分分鍾衝出來講她生吞活剝。


    “師父,這是什麽峰啊。”塗菱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四處張望。


    “神秀峰。”


    寧仇收起劍,理了理衣袍,“隨我來。”


    “哦。”


    塗菱跟在寧仇後,繞過鋪滿亂石的小道,又穿過一條夾在兩塊巨石間的山洞,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柳暗花明又一村。


    眼前的景色讓塗菱腦子裏忽的就冒出這句詩。


    誰能想到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竟然藏著這樣一塊桃花源般的地方?


    滿目的綠色,草坪上點綴著各式野花,風一吹顯得搖曳多姿,讓人眼前一亮。


    遠處有鏡子般的小湖,山間有瀑布流下。


    草甸中間有座不大的木屋,簡單卻顯得清新。


    房子的四周全是藥田與花田,幽香的味道順著空氣傳遞到塗菱的鼻尖。


    其中一種香味非常特別,也頗有存在感。


    若君來。


    隻在寧仇的藥田才能存活的奇花。


    “這也太美了吧……”塗菱感歎出聲。


    --當然,這是在誇景,也是在誇人。


    寧仇一襲白衣站在她的前方,簡直跟這景色配得相得益彰,難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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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076


    這裏的美與其他地方的美不大一樣。


    這種曆經險峻困難終見桃源的驚喜與感動並非其他一目可見的美景可以比擬。


    不知寧仇把家安置在這裏是否也有此深意。


    “很美麽?”


    聽到塗菱的感歎,寧仇轉過頭問, 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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