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瑪太子:“…………?”


    哪怕是達瑪太子,這一刻也感到了某種哭笑不得。。


    他推翻了自己的神像,宣布了自己的隕落,就是為了將他的西伽蜜多推上神主的位置。


    哪怕隻是凡人口耳相傳的神明,而非真正具有神力。


    然後現在,這個被他推上神位的人,居然又來來聘請他,成為新一任的神靈。


    ……難道西伽蜜多的願望,不是成神嗎?


    可如果,西伽蜜多並不想自己成神。


    那麽她千年前,為什麽不惜背棄他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也要殺死他呢?


    達瑪太子側過頭,長發迤邐地傾斜而下。


    天上一片樹葉緩緩飄落掉落在他們之間。他衣袂垂落,眼睛漆黑,像是幽深的潭。


    他就這麽盯著李妮妮,許久之後,忽然彎起眼眸:“好啊。”


    李妮妮驚喜道:“你答應了?”


    達瑪太子:“反正是我的老行當了,做個吉祥物也不占用煮飯的時間。”


    李妮妮小手一劃,爽快道:“行,那以後你房租就不用給了。”


    達瑪太子:“……這就是我的報酬?”


    李妮妮吃驚地說:“就做個吉祥物,又不用你真的做什麽事,免房租還不夠嗎?”


    達瑪太子深吸一口氣,然後溫和地對李妮妮說:“夠了,謝謝你,西伽蜜多。”


    第一波硫-酸戰結束之後,李妮妮清點了一下他們軍隊中的死亡人數,發現足足死了一千多人。


    十分之一。


    這個情況,已經比李妮妮預想的好太多。


    畢竟她召集的士兵,隻是一群沒有受過太多專業訓練的、底層貧民。


    而他們麵對的,卻是王庭最強大的鎧甲武士。


    接下來,李妮妮將所有老弱病殘留在了神殿當中。自己則帶著精銳部隊,潛伏在了達瑪太子所說的山坳中。


    攝政王子帶著剩下的黑甲武士趕到神殿之前,就看到一些低賤的‘不可接觸者’,正把幾個白衣祭司綁在火柱上,要點火燒死他們。


    神殿中還有不少叛軍。


    他們看到攝政王子的軍隊,都如臨大敵地拎起了手上的斧頭。


    攝政王子瞥了一眼他們的武器,輕蔑地笑一聲:“就憑你們這群‘不可接觸者’和首陀羅組成的烏合之眾,也想造反?”


    他根本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裏。


    他隻對那個能造出黑蛇,還能弄出濃硫-酸的人感興趣。


    李妮妮的化學小把戲可以愚弄沒有受過科學教育的百姓,但卻愚弄不了攝政王子。


    他是接觸過現代文明的人,還能和褚西嶺同乘一車,也算是古代社會的前衛達人。


    攝政王子背著手,旁若無人地走進大殿,坐在了主位上。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群老弱病殘:“交出你們的首領,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李妮妮的起義軍與黑甲武士對峙著,沒有人說話。


    攝政王子已經在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李妮妮搞的鬼了。


    畢竟能穿越“時空壁壘”、滯留達摩末羅、還能造出硫-酸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屈指可數,不超過五個。


    其中兩個已經離開達摩末羅,兩個就在他身邊。


    剩下唯一的可能人選,就隻有李妮妮。


    但是他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他也找不到李妮妮的任何動機。


    如果李妮妮想要權勢,他都許她王後之位了,她還想怎樣?


    難不成想自己當國王嗎?


    而且一個根本不屬於達摩末羅的人,跑來達摩末羅起義造反?


    李妮妮她有病嗎?


    因此攝政王子目前隻是懷疑叛軍首領可能是李妮,但是並沒有最終確定。


    但哪怕隻是這樣,也已經足夠讓他熱血沸騰。


    從他手裏叛逃了快小半年的女人,他派了整整一萬人的軍隊去找她,上天入地,掘地三尺,卻沒有找到她任何的痕跡。


    西伽蜜多,是他第一次偷嚐的禁果。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的確每天晚上,都抓心撓肺地想著她。


    想著如何把她抓到自己懷裏,打她的屁股,讓她知道背叛一位攝政王子會有什麽樣殘酷的下場。


    然後他要告訴她,她本來是可以成為他的王後的。


    但就是因為她膽敢逃跑,現在的她不僅不會有王後之位,甚至連妃子的位置,也要看她的表現才能給予她。


    想要權利嗎?


    那就來討好我啊。


    但這一切,都要等最終找到了西伽蜜多以後,才能一一實現。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相信,這次叛軍的首領,居然會是那個曾在他懷裏,因為他的動作露出動人神情的嬌小女人。


    攝政王子想到那唯一一次在溫泉旁,他用唇舌品嚐到的貝類的絲滑觸感,深吸了一口氣。


    他一定要找到西伽蜜多。


    然後進去。


    狠狠地。


    黑甲武士的鎧甲在熹微晨光下,折射著冷硬的光芒。


    他們跟在攝政王子身後,手上長矛整齊劃一的錘在地上,發出鏗鏘聲響。


    “沒有人說話嗎?”


    攝政王子慢條斯理的玩著自己的扳指。


    “一個無法承諾你們任何東西的叛軍首領,有什麽好值得你們為她打掩護的呢?”


    大殿中一片寂靜,還是沒人說話。


    攝政王子聲音更加輕柔了:“看來你們都是活得不耐煩了,不想活下去了,是嗎?”


    就在這時,起義軍中有一個人說話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


    這個衣衫襤褸的人說:“但哪怕我不死在這裏,在外麵我又能活得下去嗎?我活不下去。”


    “今年蟲災顆粒無收,我們負擔了那麽重的稅負,災荒時卻得不到一顆麥子。我的父親餓死了,我的母親病死了,我每天勞作,但是當瘟疫來臨的時候,我卻領不到一顆草藥。”


    “這就是我們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嗎?”


    “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在這裏與你魚死網破,殿下。”


    衣衫破落的青年,手裏拿著的唯一武器,是他耕地的鋤頭。


    甚至就連這把鋤頭,也是他從家主那裏偷來的。


    身為奴隸,他被法律禁止擁有任何的耕種工具——因為耕種工具能幫助他開荒,能讓他富裕。


    而一旦這些底層的驢富裕起來了,又有誰,會願意為貴族做肮髒的農活呢?


    所以底層人,不能富有。


    隻有不斷剝削,讓百姓保持一種“適度的貧窮”,百姓才會願意辛苦勞作,貴族才得以踩著他們的脊骨,不斷進步。


    古代如此。


    現代的資本主義亦如此。


    攝政王子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站起來,詫異地說:“可你這能怪得了誰呢?”


    “你可千萬別去怪貴族,貴族的財富也是自己打拚來的。要怪隻能怪你們命賤,要生在賤民的肚腹中。”


    “要怪隻能怪你們生性懶惰自私,不用鞭子去管理你們,你們就像羊一樣懶散。”


    攝政王子朝青年湊近兩步。


    “你知道你為什麽貧窮嗎?就是因為你爸爸懶惰,你爺爺懶惰,你也懶惰。你們幾代人的懶惰積累在一起,才造成了你現在的後果。”


    “你說,天生下賤的人,骨子裏懶惰的人……你們能怪得了誰呢?”


    ——他們懶惰嗎?


    每日不管刮風下雨,都必須在農場裏勞作十幾個小時的男人,懶惰嗎?


    因為過於勞累,子宮脫出了身體,隻能用繩子把子宮綁在腿上繼續勞作的女人……


    他們懶惰嗎?


    首陀羅青年怔怔看著攝政王子。


    原來這就是……他們用血肉供奉的王庭嗎?


    “如果這還叫懶惰,那我們就推翻你們的王朝,將你們踩成賤民,不給你們糧食,不給你們藥物……”


    “你賺的每一個銀幣,我都要拿走,你種的每一粒麥子,都是我的,不給我,我就用鞭子抽打你,用軍隊鎮壓你,就像你們現在對我們做的那樣……”


    “然後看你們這群貴族,爬不爬得起來,富不富得起來!”


    首陀羅青年流出了眼淚,把鋤頭重重錘在地上。


    “推翻王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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