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身後人輕笑一聲,把她轉過來,轉向他。


    他細細撚了撚指尖,一麵含笑看著她,一麵將指尖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抿了一下。


    清晨濃鬱的陽光下,烏發清冷的美人笑意吟吟地望著自己,還做著這樣的動作。


    李妮妮看了一會兒,湊過去,慢慢親了親他的臉。


    達瑪太子細密的睫毛垂落下來,遮住眼底的光。


    明明是劇毒的植物,卻偽裝成一束任人采擷的鳶尾,收斂起全身的刺,任憑蜜蜂像玩兒似的圍繞著自己嗡嗡地飛,不停地試探著自己的底線,攪弄自己的情緒。


    李妮妮碾開他的唇,仰著頭,一點點地親吻他。


    達瑪太子微微闔起眼,眼底映出李妮妮的臉。


    他像是極力克製著某種磅礴的情緒,想要愛她,或者毀滅她,卻一動不動地任李妮妮親吻。


    好一會兒,李妮妮才停下這個漫長的吻。


    她整個身子縮回被窩裏,對神明眨了眨眼:“你昨天弄痛我了。”


    神明隻覺得心尖都隨著她眨眼的動作顫了一下,柔聲說:“哪裏痛?”


    李妮妮:“腿痛。”


    達瑪太子伸手幫她按了按,輕聲哄道:“是昨天拉伸太久了,過兩天就好了。”


    李妮妮:“那裏也痛。”


    達瑪太子:“哪裏?”


    李妮妮:“手痛,腳痛,哪裏都痛。”


    達瑪太子掀起被子,幫她看了片刻。


    隨即他伸手擁住她,一邊幫她按摩,一麵慢慢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哄道:“那今天你不能吃牛肉了,這幾天你都隻能喝粥了。”


    李妮妮:“……”


    早上達瑪太子果然給她端上來了粥。


    但是他的粥熬得和李妮妮很不一樣,李妮妮隻舍得往裏麵放青菜,但達瑪太子舍得往裏麵放鮑魚。


    聞起來就很好喝。


    達瑪太子坐在李妮妮對麵,單手支著下巴,唇角微勾地看李妮妮喝粥。


    等到一碗粥見底的時候,他才問道:“好喝嗎?”


    這麽貴的鮑魚當然好喝。李妮妮舔了舔嘴巴,違心地說:“還行。”


    達瑪太子指尖在桌上慢慢地打著圈,看著像圈在李妮妮身上似的,抬眸笑著說:“那你是喜歡它,還是喜歡我?”


    李妮妮:“?”


    可是這是粥啊。


    在和妓-女比完之後,達瑪太子終於把他的攀比心擴展到了非人類身上了嗎?


    達瑪太子見她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己,卻沒有回答,便換了個問法道:“那你覺得,是這碗粥更能讓你快樂,還是睡我更能讓你快樂?”


    睡他?


    李妮妮蹙起眉:“你昨天偷聽我說話了?”


    達瑪太子隻是看著她:“我是神明,我不用偷聽。”


    神明總會有一些人類沒有的能力,他因為以前管李妮妮管得太緊,最後反而激起她逆反心的經曆,刻意收斂了……但這架不住“那個聲音”非要把這些事情告訴他。


    李妮妮放下碗:“沒有食物,我會死,但是不做-愛,我不會有任何事,你覺得哪個更重要呢?”


    達瑪太子盯著她澄澈的眼,慢慢收起桌上她用過的筷子,放在唇邊抿了抿:“那我剛好和你不一樣。”


    李妮妮:“哪裏不一樣?”


    達瑪太子笑起來:“沒有食物,我不會死。”


    他還有半句沒說。


    但是沒有你,我會死。


    李妮妮早上吃完早飯,就馬不停蹄地出門見阿罕。


    她之前和達瑪太子做交易時候,不夠小心。


    達瑪太子不過幫她炸了一個其實誰都能炸的神像,李妮妮就答應了他兩件事。


    第一件是“讓我成為離你最近的大祭司,以後出門都帶著我”,第二件是“同意我做你的情人”。


    現在回想起來,李妮妮真是虧出血媽嗨了。


    幸好“情人”是一個可進可退的詞,李妮妮自動把“情人”理解為了“炮-友”。


    不然她更虧。


    借著克裏希那的光,李妮妮得以使用牛車。


    牛搖晃地往前走,而達瑪太子坐在她對麵的位置上,正用梳子打理自己的長發。


    他的頭發是真的耗時間,就李妮妮看到的,達瑪太子一天裏至少有半個小時都在那兒打理頭發。


    這還算好的了。


    一般來說,這種垂到腳踝的頭發是真的特別容易打結。


    但不知為什麽,達瑪太子的頭發就像有生命似的,李妮妮從沒見過他的頭發出油,甚至從沒見過他的頭發沾塵,更別說打結了。


    不打結也不沾灰的頭發,也不知道他天天在梳什麽。


    李妮妮盯了一會兒他梳頭的動作,不知為什麽就想起,她去見克裏希那後回來的第二天,醒來就看見達瑪太子坐在窗下,也正在慢慢梳自己的頭發。


    李妮妮牽起了他的一根發絲,放在手裏打了一個結:“你的頭發為什麽不會髒?”


    打、了、一、個、結。


    達瑪太子手裏的梳子滑過一抹流光,幾片鋒利的刀片,無法控製地從梳尺裏探出了頭。


    但他很快把梳子收回袖子裏,含笑看李妮妮折騰自己的頭發:“因為我是神明。”


    李妮妮:“既然神明的頭發不會髒,為什麽神明還要洗頭?”


    達瑪太子:“因為碰到了髒東西。”


    “什麽樣的髒東西?”


    李妮妮連著把他的頭發打了好幾個死結,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是大祭司那樣的,還是執政官克裏希那那樣的?”


    達瑪太子沒有說話。


    牛車裏一時陷入了寂靜。


    好一會兒,達瑪太子才輕笑一聲。


    他用指尖抬起李妮妮的下巴,笑吟吟的眸子一直望到她的眼睛裏:“我殺了他們,你生我氣了?”


    李妮妮麵不改色道:“沒有。”


    達瑪太子摸了摸她的唇,側過頭,慢慢俯身吻了一下。


    有了他之後,她怎麽能讓別的男人親他呢?


    但他知道在她愛上他之前,這個問題問也問不出結果。她現在甚至連個名分都沒有給他。


    既然不是親密的愛人或夫妻,她又有什麽義務,要為他約束自己呢?


    兩人沒再討論這個問題。


    牛車載著他們,駛過城門。


    這輛牛車還是蘇爾姬妲送給李妮妮的,因為牛車上麵有克裏希那家族的徽章,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的盤查。


    李妮妮掀開車簾,看向城門外。


    這兩個月餓死的人太多,加入組織的貧民一下暴增,李妮妮麾下的起義軍已經到達了兩萬多人。


    他們駛出城門的時候,還看見幾具骸骨倒在城門邊,內髒已經被狼犬吃掉了。


    其中一具最小的屍體,看上去隻有三四歲大,空洞的眼眶望著天空。


    守城門的士兵叼著大餅,正和旁邊自己的同事高談闊論,對這些骸骨見怪不怪。


    但他們的日子也很難過。古印度貴族能留給底層士兵的津貼本來就不多,因為疫情和饑荒的關係,底下的稅收不上來,他們的食物補貼一下子也少了很多。


    但這也僅限於最底層的士兵。


    李妮妮望著窗外問道:“你對長老院有了解嗎?”


    達瑪太子看著她:“嗯。”


    李妮妮:“聽說那裏麵貴族幫助處理國家事務,是不收任何工資的,真的是這樣嗎?”


    達瑪太子:“是。”


    李妮妮:“這些貴族居然願意打白工嗎?”


    “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的,貴族怎麽可能做這種無私奉獻的事情呢?”


    達瑪太子笑著說:“權利就是他們最好的春-藥,壟斷權利帶來的收益,可遠遠比一份工資高上幾億倍。”


    李妮妮想了想:“你說的也是。”


    達瑪太子笑眯眯地喂了李妮妮一塊糖糕,味道居然有點像好利來的半熟芝士。


    李妮妮好久沒有吃到這樣熟悉的味道,唇舌忍不住追著他的手指舔了舔。


    達瑪太子眼眸微深,指尖在她的口腔裏,慢慢勾了一下。


    他從她唇裏牽出一線銀絲,含在自己嘴裏,似笑非笑道:“而且這看上去像是來自貴族的奉獻,但實際上因為長老院不發工資,基本上就斷絕了窮人進入長老院的途徑,因為貴族可以不要工資,但窮人卻不行。”


    “所以,‘不要工資’這一條看起來無私的規定,反而導致了長老院被婆羅門貴族壟斷,看似為你好,實際還是在剝削你。”【1】


    李妮妮:“這就是貴族為什麽能成為貴族?”


    達瑪太子笑道:“是啊,這也是神明為什麽能成為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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