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可能是腹肌吧,幾千年了,都什麽蛋白質還能活著啊。


    李妮妮覺得達瑪太子這種硬邦邦的腰,躺得並不舒服,她閉目歇了半晌,還是蹙著眉去給自己拿了一個枕頭。


    她對屍體沒什麽敬意,對會殺人的屍體更沒什麽好感,直接把達瑪太子當床頭櫃,斜靠著他躺下。


    幾縷黑色的發絲黏在她的額頭,李妮妮打開了那個拇指大的密封盒子。


    盒子裏隻有一張sim卡,和一張卷起來的字條。


    李妮妮把卡隨手扔進口袋,竭力平穩著指尖,慢慢展開字條。


    字條上隻有三句話,是李妮妮熟悉的、自己的筆跡。


    字跡非常倉促,仿佛是在極度緊急的情況下用筆飛快寫下。


    ——


    2、不要相信任何人。


    2、這不是遊戲。


    3、不惜一切代價,殺死男主!殺死男主!殺死男主!!!


    ……


    李妮妮反複看了幾遍字條,沒發現其它疑點。


    隻有鮮紅的墨水力透紙背,像是鮮血要從紙張上滴落下來。


    稍微緩過來一點後,李妮妮驚訝地發現,她剛才刀紮的那麽深,血流了那麽多,床鋪上居然沒濺上一滴血跡,連達瑪太子的臉上都是幹幹淨淨的。


    她剖肚子的技術居然這麽好?


    李妮妮自己詫異了一會兒,就從床上爬起來,拖著殘軀,出門去找藏sim卡的地方或人。


    首先,這個地方不能讓大小姐這麽容易找到,最好是不能找到。


    其次,這個人不能太弱。因為大小姐太凶殘,李妮妮覺得不管她把這張sim卡放在誰身上,那個人都可能會被大小姐殺掉。


    除非這個人很強,大小姐殺不掉,或者不敢殺。


    ……可李妮妮在街上閑逛了一圈,就沒找到一個能符合這兩條標準的地方和人。


    就在她有些絕望的時候,李妮妮聽到了一陣牛蹄聲。


    她抬起頭,看見一隻熟悉的白牛,正緩緩從她麵前撂著蹄子經過。


    那牛也記得李妮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揚了揚尾巴,抽打了一下背後拉著的三輪車,趕走了三輪車上停留的一隻蒼蠅。


    李妮妮:“……”


    這不正是她達摩末羅的執政官大人、她未來的丈夫、克裏希那的牛車嗎?


    李妮妮眼前一亮。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完全可以把這張sim卡放在克裏希那那裏啊!


    雖然李妮妮心裏也知道,其實最好的選擇,是把sim卡交給褚西嶺。


    因為交給褚西嶺,就等於交給國家,隻有現代人才能最好的對抗現代人,隻有國家力量才能最好地打擊罪犯。


    但李妮妮實在不想見褚西嶺。


    在她心裏,褚西嶺可能比大小姐還要危險一點。


    雖然他正義正直,但是李妮妮還沒忘記,在達瑪島上,大小姐雖然沒輸過,但也從來沒在褚西嶺麵前贏過。


    要做一個正義正直的人,就必然要拋棄諸多不堪的手段,但就算這樣也能不落下風,就說明他是真的厲害。


    這種人如果是隊友,他會給你最大的助力,就像在達瑪島上那樣。


    但如果是對手……


    李妮妮直接把褚西嶺這個選項從自己腦海中劃掉,並祈禱自己永遠不要跟他對線battle。


    而克裏希那身為達摩末羅的執政官,是達摩末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現在長老院有戰車5萬輛,戰象5萬頭,騎兵10萬人,都是克裏希那可以調遣的力量。


    大小姐想要殺掉克裏希那,除非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克裏希那是到目前為止的最優解了。


    牛車速度並不快,李妮妮捂著肚子,一瘸一拐地上前,也懶得開口寒暄,直接拉開了自己未婚夫的門簾。


    抬頭瞬間,她看到自己的古印度未婚夫那詫異、溫柔、欣喜的眼神。


    但是牛車中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南亞次大陸的陽光,勾勒出了男人下巴上那道熟悉優美的弧度,和高挺優越的鼻梁。


    褚西嶺全身肌肉微微隆起,正坐在她古印度未婚夫身邊,死死地盯著她。


    李妮妮:“…………?”


    李妮妮和褚西嶺對視了幾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她鎮定地、慢慢地放下車簾,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我認錯車了。”


    “不,你怎麽會認錯車呢?西伽蜜多大人,我一直期望著能在大街上遇到你。”


    眼看她轉身離開,克裏希那來不及對自己這種陌生的、甜蜜的心緒進行剖析,身體已經誠實地拉住了她的手。


    並在褚西嶺陰鷙的視線中,放在自己唇邊吻了一下。


    “你不讓幹涉你的自由,也不允許我找你,讓我這幾天都在對你的思念中度過。”


    克裏希那文質彬彬地鬆開她的手,詢問道:“之前你讓你的神官從我這裏搬走的棺材,還好用嗎?”


    “……”


    李妮妮沒去看褚西嶺的臉色,她發覺自己一時無法離開,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她一麵想著遁走計劃,一麵心不在焉地回答克裏希那關於棺材的售後谘詢:“這些棺材都很好用,躺進去的人都開心極了。”


    “真的嗎?”克裏希那欣喜地說:“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金絲楠木,光滑得猶如嬰兒肌膚,埋入地下後,哪怕環境再潮濕也不會腐爛,而且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1】。”


    他朝李妮妮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就命令他們用造棺材剩下的木材,為我們打造一張婚床,擺放在我們以後的臥室中。”


    李妮妮:“……”那倒是大可不必。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冷冷注視著他們兩人的褚西嶺,說話了。


    他冷峻的眉目中露出一種淺淡的戾氣,居然用流利的雅利安文慢慢道:“什麽叫,你們二人的婚床?”


    李妮妮:“……”


    “婚床的意思是,我和西伽蜜多大人就要結婚了。”


    克裏希那敏銳地感受到了空氣中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但他沒有後退,而是用外交官滴水不漏的口吻道:“西伽蜜多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不日就將成為我的妻子,隻可惜您過兩天就要走了,無緣參加我們的婚禮。”


    “你們的婚禮。”


    褚西嶺一字一頓道,語氣中有一絲收得很緊的冷銳。


    他慢慢取下咬在唇間的煙:“我怎麽不知道,我的女朋友,不日就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他這句話是用雅利安語直接翻譯的,一些詞匯的意思並不是那麽的準確。


    尤其在古印度這種還在盲婚啞嫁、根本不存在“女朋友”這種存在的國度,女朋友的直譯就是“女性朋友”。


    克裏希那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微笑地看向李妮妮:“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是你的‘男性朋友’嗎,西伽蜜多?”


    李妮妮:“……算是吧。”


    褚西嶺重複了一遍:“算是吧?”


    李妮妮鎮定地改口:“其實不算是。”


    褚西嶺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李妮妮。


    李妮妮沒有與褚西嶺對視,隻是對克裏希那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和這位大人曾經有過基於合同之上關係,但是現在合同已經過去了,我與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褚西嶺眼裏像有什麽東西碎裂開。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是嗎?妮妮,我們沒有關係?”


    李妮妮:“是,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


    褚西嶺聽著她的回答,居然勾了勾唇角。


    就是眼睛裏沒有任何笑意,看得李妮妮頭皮發麻。


    褚西嶺慢慢折起手中的煙,換成中文說:“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的。你並沒有完成合同,李妮妮,合同上規定的是16天,你隻與我交往了11天,我們的合同還在繼續。”


    “……那就算我違約吧,我不想再繼續這個合同了。”


    李妮妮終於抬起頭,與他對視:“你想要什麽違約補償?”


    褚西嶺看了李妮妮許久。


    她的眼神裏沒有一絲久別重逢的欣喜,也沒有一絲見到愛人的溫情。


    和他內心驚濤駭浪般的喜悅和刺痛相比,她隻是蹙著眉站在那裏,甚至有一點苦惱。


    原來她是真的不愛他。


    一點都,不愛他。


    罷了。


    就在李妮妮覺得自己要被他眼神刺穿了的時候,褚西嶺忽然笑了一聲,淡淡地說:


    “不過是露水情緣,我還不至於這麽小氣,要和小女孩要補償。”


    他咬著煙,望著李妮妮,眼底古井無波:“不合眼緣,散了就散了,你不用躲我躲成這樣。”


    李妮妮對上那雙鷹隼般冷峻的眼睛。


    她忽然意識到,一切都已經沒有了。


    褚西嶺看她的眼神裏不再有笑意,也不再有之前那種,隨時隨地都縱容包容的神情。


    他們的關係,在這一瞬間,終於如她所願地回到了他們初見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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