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往這樣場合,本該抬腳就走的陸湛,卻始終躺在南山深處一個粗壯的樹幹上,微微閉著眼,不知在等什麽。


    直到山崖邊顧茴現身,陸湛一下子睜開了眼。


    他來到時,正好看到紗燈下那個巧笑嫣然的人,把手放在了對麵道君的左胸處。


    第47章 (三合一)


    彼時,南山之巔,月淡星疏。盞盞浮動的輕紗燈,柔和了燈下人的麵容。


    陸湛看到崖邊兩人相對而立,視線相交,女孩幾乎是在哄勸,是在輕撫。


    明知神女一旦輕哄,必有所圖,且所圖不小。可那一瞬間,這一幕入眼,情感跑得遠比理智更快更迅猛,窒息感幾乎是瞬間攫取住幽王陸湛。陸湛不自覺抬起右手往下扯了扯領口,胸膛起伏中他幾乎有些看不清山崖邊的兩人。


    他明明已強大如斯,明明立於南山之巔,可他卻好像又回到那日,終於再次找到巫山,看到了窮桑樹上的顧茴躍下,他正要上前接住,卻看到顧茴落在另一人懷中。那一刻,他才發現窮桑樹下還有一人,不是別人,正是三生石上與顧茴命格纏繞的命中人。當時的陸湛就是這樣一下子被一種手足無措的窒息感籠住,慌張地藏身於山石之後,幾乎是跌跌撞撞離開巫山。


    他好像看到在這漫長的時間長河裏,他無數次伸出手,要喊出她的名字,但每一次她都是眼睛一亮,朝著那人奔去。


    三生石,三生石,三生石上定姻緣。


    萬年前的陸湛,不信。他看著三生石上她和別人的名字,還是選擇燃燒體內鴻蒙之氣,逆轉時間而來,他想,這一次他要做第一個見到她的人,他要做第一個與她定下姻緣的人。


    他是第一個,是神女第一個見到的山外人。


    在封閉神格的那場輪回中,他再次燃燒了鴻蒙之氣,改寫屬於顧茴與那人的劇本,成為先見到顧茴守著顧茴長大的人。


    可每次都是一場徒勞,他一次次看著他們並肩立於月光之下,兩兩相對。


    一次又一次。


    體內有什麽東西翻滾上湧,陸湛狹長的眼尾被燒成紅色,他放任心口潰爛再次擴大,但他卻不容從中升起的聲音說話。


    來自陸湛心口潰爛處的那道聲音嗚嗚咽咽,仿佛被人死命扣住咽喉不得發聲。陸湛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額際隱有青筋跳動,但他就是死死扣住那道聲音,直到確定那聲音再也不會說出他不想聽的話。


    黑暗中的陸湛這才緩緩鬆開了扣緊的左手。


    他心口的聲音發出一串痛楚的嗽聲,虛弱得仿佛剛剛經曆一場生死大戰,“.....瘋子.....你是個瘋子.....咳咳.....捏死我.....你也活不了.....咳咳咳.....”


    “瘋子.....瘋子.....”


    陸湛無聲,那道聲音終於不敢挑釁,慢慢縮回了陸湛的心傷口處。


    這時有人跳出來,安靜的山崖邊一下子從兩個人的無言相對變成三個人的熱鬧。


    陸湛也從黑暗中走出,啟唇喚顧茴名字,他說:“夭夭,過來。”


    突然出現的人讓崖邊三人都一驚。


    沈遇第一反應就要拉住顧茴,白瑤搖著頭,淚珠子嘩啦啦掉,心碎成了渣渣。陸湛看著另外兩人反應,隻挑了挑眉,輕嗤了一聲,螻蟻,蠢貨。不過掃了他們一眼,陸湛的視線就全落在顧茴身上,他的左手蜷了蜷,等她來。


    顧茴聽到這涼涼的聲音,脊背一凜,慢慢轉頭,對上了陸湛看過來的眼睛。他此時已經站在紗燈暈黃光下,顧茴看到他淺淡的眸子無波,過於蒼白的臉看不出什麽表情,隻是看著她。


    顧茴快速眨了眨眼睛,抬步就朝陸湛走去。


    一邊沈遇伸手去拉,卻落了個空。


    在沈遇伸手的瞬間,顧茴垂下的左手迅速閃躲開,他還沒弄清發生什麽,對麵幽王一擊就到,沈遇迅速抬手去攔。


    兩道氣流在空中相交,激起碎石亂飛。


    這次陸湛才再次看了一眼沈遇,極俊美蒼白的黑衣青年露出一個明晃晃嘲諷的笑。


    陸湛那看似挾雷霆之力實則無傷大雅的一擊,對著的不是沈遇,而是一旁的白瑤。而沈遇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迅速去擋,因他知白瑤修為最低,最弱。


    亂濺的碎石落下,山頂恢複安寧。


    而這一擊一擋之間,與沈遇錯身而過的顧茴早已遠遠離他而去,來到了陸湛身邊。而對麵,站著驚魂未定的白瑤,扯著沈遇袖子喊“師尊”,對她來說剛才是太險了一些。


    顧茴幾乎不用回頭去看,就知道發生什麽。她知陸湛脾性,對陸湛這一擊的力度和目標一清二楚。她更知沈遇德性,知沈遇和白瑤之間黏黏糊糊的拉扯,這一擊白瑤必然懵住喊師尊,而沈遇必然去護。


    各自站定的兩邊人,在落下的砂石塵土之後,看向對麵。


    這一刻南山峰頂山崖邊,淡淡月光下雲海湧動。兩兩相對的站位,讓沈遇覺得好似荒腔走板的宿命,隻是這一切到底如何發生,他居然毫無頭緒,他覺得好似每次都錯了那麽一點點,就一點點,從最開始的錯過,到後來的錯了,錯到最後,錯成此時局麵。


    兩兩相對,但她不是站在他身邊,而是站在他對麵。


    他蘇醒歸來的公主,站在另一個人身邊,麵上有同另一個人如出一轍的矜傲。對麵兩人一高大,一嬌小;一個是肅殺的黑,一個是充滿生機的碧;一個是蔑視厭倦世間萬物的冷淡蒼白,一個是總帶著淡淡驚奇打量世間一切人與事的專注熱情。可此時,這對麵兩人,居然讓沈遇看出一種讓人心慌的和諧,同樣勾著一絲輕笑,隻不過一個笑得嘲諷挑釁,一個笑得——似乎一切如她所料的雲淡風輕。


    修仙之人欲要破境,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是斬斷塵緣,凡間前塵盡忘。沈遇除了與他攜手求道的公主,早把大楚的一切盡化作前塵舊事,壓成一把灰,揚在風裏,從此世間再無沈公子,隻有得道的道君。可此時,他看著這個站在他的公主旁的黑衣男子,有種莫名的熟悉。


    沈遇壓製著蠢蠢欲動的心魔,無暇分心多思。他第一句話說出的是他最直覺的感受:


    “這不對。”公主站在那人身邊,這不對。


    可惜諷刺的是,沈遇此時隻知這不對,竟然忘了他身邊正站著一個兩眼淚汪汪一心隻望著他的小徒。可惜這人皇命格的清冷道君,居然不知道,一切,早已不對了。如同他欲要伸手拉住錯身而過的顧茴,可隻得收手去救無力自保的白瑤,錯與錯過,同時發生。


    三生石上,他與公主的姻緣線早被人斬斷,早有狂傲瘋魔的神祇,在他與旁人的命格裏扯上了紅線。縱是人皇與神女,在那人眼裏,也不過是可以撥動的棋子,所謂累世姻緣,正好堪作瘋魔人的遊戲。這是殺了戰神以後,他無趣的神生找到的新的遊戲。


    隻有絕對頑強的意誌,能夠在這樣的撥弄下始終咬牙走向既定的人,走向既定的歸宿。可惜,人間貴胄如人皇,有人的豐富,亦有人的軟弱。好好一出緣定三生的情有獨鍾,偏偏走成白月光與朱砂痣的兩難選擇,讓那撥弄命運琴弦的手,一邊對抗反噬嘔出的血,一邊帶著唇角的血笑得拍案,笑得捧腹,笑得瘋狂。唯一讓九天上那人意外的,是注定該無欲無情的鴻蒙,偏偏逆天也要走向本該與他無緣的神女。這人的瘋,讓九天上從上古而來的神祇都不敢輕舉妄動。


    陸湛就是這樣走到今日,走到神女的身邊。那麽多注定背道而馳的時刻,但凡有一次,他有些許的軟弱,都沒有今日南山峰頂與神女的並肩而立。


    神女隨著陸湛開口毫不遲疑地走來,讓幽王陸湛窒息散去,緊繃的神經一鬆,通體舒暢。始終緊抿的唇也鬆了,始終不耐煩的眼也有了興致,盡管煩透了對麵兩個人,如今他也有心情嘲上一嘲,或懶懶挑眉看上兩眼。


    清風明月,這才對了。淡淡月光,點點紗燈,這才應了景。


    聽到沈遇那句無力的“這不對”,陸湛笑了,噙著獨屬於陸湛的譏誚笑容,應他:“這很對。”這樣才對。人阻他,他可以殺人。天阻他,他可以逆天。


    鴻蒙之子,無親無故,無牽無伴,本該無情無欲。可一場鴻蒙境,神女偏偏入了他的輪回,進了他的心。那一世該在世人唾棄中成無上功德的佛子,成了無上功德,免了世人唾麵,也生了欲,動了心。至此,神女在混沌輪回於世道人間的鴻蒙之子心中,紮了根。


    就連神,度過的所謂長生,也不過是一條線性的時間。隻有與世同生同長,同滅同亡,不斷孕育又毀滅的鴻蒙,能在時間的輪回中穿梭,盡管代價驚人。可陸湛感激這個力量,讓他能夠找到她的開始,追逐她,讓他坎坷痛楚的永生與她相伴在同一個世間。不再混沌,不再漂泊,因為從此他有欲有情,有了一心所向的人。長生漫漫,歲月無涯,而他有了岸。


    她名顧茴,小字夭夭,居巫山。巫山人稱她神女,世人叫她山鬼。


    她是至清至純的鴻蒙,愛慕的人。


    陸湛轉向顧茴的時候,臉上嘲弄、眸中譏誚頓消,他淺淺的眸中還像化開了歲月,隻有足夠悠長的歲月才能讓一個人的眸光那樣深,是深沉,也是深刻。這一刻,陸湛沒有向往常一樣借漫不經心的譏誚藏起自己,他看向她,在這一瞬間幾乎向她袒露了整個的自己,袒露了他於無涯的時光中跋涉追逐,伴著無盡痛楚等待沉睡的神女蘇醒,一次次等待隻為求一場處心積慮的遇見。


    第一次在這人麵前,神女走向了自己。這讓陸湛勇敢,也讓陸湛脆弱。看向顧茴的那一個瞬間,他藏了他的脆弱和對無常命運的畏懼,勇敢的袒露他早已藏不住的愛慕和思戀。淺淡的眸子,如湧動的雲海。


    顧茴覺得自己幾乎要陷入一場湧動的雲海中,她不覺抬起右手置於自己左胸,她幾乎要以為那裏有什麽怦然而動。這種錯覺,讓顧茴忍不住笑了,她太想有一顆心了,都臆想出心跳動的感覺,可惜轉瞬即逝。


    兩人旁若無人的注視,讓沈遇恐慌不安,他向顧茴道:“夭夭,這不對。”


    顧茴轉身看向對麵兩人:這哪裏不對,她覺得陸湛說的很對,這才對,不過哪裏是有些不對。沈遇見她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微微的疑惑,一下子讓他想起當日鬧脾氣的公主,不讓她吃街頭賣的果子,她偏要學路人往自己衣衫上蹭一蹭就放在嘴裏咬,還很有理的對他說:“為什麽他們可以?你去,你別光管我呀,你去管住他們,你看看他們聽不聽。”咽下果子接著又嘟囔一句:“從早上到這會兒,我都聽話了,聽話了好多事。你看看他們聽不聽,他們一件事都不會聽。”讓旁邊的沈遇一時間勸不是,放任也不是,想笑又不能真給她看出自己想笑。看著她嘎嘣一口挑釁一樣又咬了一口果子,含在嘴裏,左腮鼓鼓的,就那麽看著他。忖度出他大約不會真的為這件事跟她生氣,這才慢慢地試探地吃下那口果子,而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好像要弄明白,這到底是不是錯的事兒,為什麽別人就能呢。她亮晶晶的眸子裏,連試探和挑釁都帶著困惑,她始終有想弄清的東西。


    眸光中微微的習慣性的困惑,是她對一切人間的人、人間的事習慣的姿態。


    沈遇再次看到這種熟悉地讓人憐愛的困惑,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還是那個對一個果子都耐心十足的沈公子,聲音放輕了,語速放慢了,諄諄教導:“夭夭,此人不可測,不是良人,你離他遠一些。”


    哦顧茴知道哪裏不對了,她的眸子一亮,清明了。她同對麵人道:“首先,你不該叫夭夭,要呼宗主,顧宗主。”看著對麵人陡然慘白的臉,她繼續道:“其次,道君,你回回頭,你的小徒望著你的眼睛多情得能滴出水來,看向我的時候恨不能捏死我,隻可惜她隻能想想,她連我的門人都打不過。”


    “最後,”說到這裏顧茴笑得燦然,“我今日不同道君說這天上紗燈,我同道君敘一敘你們師徒兩人身上千塊上品靈石一尺的火浣布吧,整個修真界,隻有兩位裁來做了常服,日日穿著。這樣的料子,正合清冷的仙君,也合天真無邪的小徒。兩位眼光,委實不錯。”


    聽得她身後陸湛都忍不住去打量對麵兩人衣袍材質。


    顧茴回話毫不客氣,可沈遇偏偏看她依然是滿目縱容,任她出氣。顧茴了解沈遇,沈遇何嚐不了解顧茴,他知道跟公主爭是討不了好的。


    沈遇眼中的了解和篤定,看得陸湛眼皮一跳,已不想再聽這人往那些讓他不願聽的舊事舊情上扯。想到舊情,再看對麵人模狗樣的道君,陸湛是如鯁在喉地煩,不耐煩道:“走了。”用不耐煩掩飾他止不住的不安。


    好在隨著他話落,就聽顧茴衝對麵兩人擺手:“走了!”


    不容對麵兩人做任何反應,陸湛和顧茴就已轉身,兩步就不見蹤影,離開了山崖。


    沈遇還要去追,卻被身後白瑤扯住,聽到她虛弱的聲音顯然還是受傷了,沈遇待要不管,卻知道宗門裏如今沒有人待見白瑤,留她一人在此,還不知她又會出什麽事,隻能抬手先為她療傷。


    感受到來自師尊精純的靈力,白瑤麵色漸漸回複,睜眼含淚欲喊“師尊”,卻看到對麵師尊臉色從未這樣冷過,她那句“師尊”一下子被噎了回去,隻含淚委屈看著眼前人。


    看到白瑤無事,沈遇立即起身,躲開白瑤再次伸出要扯他衣服的手,幾乎瞬間就已走遠。


    白瑤一震,這是兩百多年來師尊第一次舍得把她獨自拋在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她喊:“師尊.....”委屈的淚水滾滾而下。


    可這次沈遇卻無動於衷,隻遠遠站住,對她道:“白瑤,你當好自珍重,真的別再拿自己安危賭氣了。”頓了頓,他說,“為師該等的人,回來了。”


    說到這裏,不知沈遇想到什麽,始終冷淡的道君麵上露出一個白瑤都從未見過的笑容,這一刻仿佛她的師尊不再是修行幾百年的道君,好像隻是一個人間清雋公子,想到了心上人,“我以為她再也不在了,可她回來了。”他以為這廣闊天地,悠遠的長生,隻有魔窟下她的一抔屍骨殘息。


    她回來了。沈遇眉間似展似蹙,有些事錯了,可修道的一生,是那樣長,長到總有機會重新走上那條對的路。他求長生,本就為了同她長相守。如今不能相守,沒關係,他和她還有長生,他就用長生走向她,再謀一場長相守。


    白瑤看著師尊那個笑容,那樣好看,看得人心痛,呢喃:“師尊.....”


    似乎被這一聲喊回了現實,沈遇沒看白瑤,卻看向前方,正是幽王同顧茴離開的方向,除了一片幽幽黑暗,他什麽都看不到,直到此時,始終狠狠彈壓的東西隨著沈遇氣息一鬆,噗一口血吐出。


    急得白瑤忙上前要扶師尊,卻被沈遇伸出手阻住,月光下麵色蒼白的道君再次笑了。


    白瑤再次愣了,她以為她見過師尊的笑容,原來她從未見過,師尊原來會這樣笑呀。


    沈遇帶著清淺如在夢中的笑容,仿佛喟歎一樣道:“到底,她回來了.....”錯了,沒關係,她回來了。有她,有時間,沈遇想,一切沒那麽糟。


    山風吹過,白瑤覺得徹骨的冷。


    她聽到她的師尊輕聲對她說:“白瑤,待我同她結契,她要不喜你,你就不要再住青雲峰了。”說話的人雖然笑著,說到那句“待我同她結契”笑容卻好像苦到人心裏,又是一口血嘔出,沈遇看著前方無邊黑暗,輕輕問道:“好不好?”不知是問眼前人,還是問那早已消失的人。


    道君自覺她在就有希望,可為什麽這希望都帶著絕望的味道,如同口中腥甜的血。可他不怕,他與她,曾那樣有緣,曾也是翻越絕境,才得攜手。


    白瑤看著她心心念念戀慕的師尊,隻覺冷。


    另一邊,顧茴跟著陸湛一直往前走,她抬頭看了看前麵始終不說話的陸湛,感覺這人好像專找黑的地方走。不知走了多久,走到這熟悉的南山都讓顧茴覺得陌生起來,她懷疑自己跟著陸湛在黑暗中翻過了無數山頭.....


    從月上中天,走到月亮徹底沉下去,黝黑的天幕慢慢帶出了些黎明將來的深藍。


    黑夜已盡,黎明未來。


    顧茴看到前方是峭立的岩石,一棵蒼勁的鬆樹長在岩壁間,鬆樹下是無盡的深淵,他們從一個山崖走到了另一個山崖。


    她靜靜抬頭看她前麵的人,山崖邊的人,那樣驕傲的陸湛,顧茴第一次認真看他的背影,他的背影顯得那樣孤寂。


    “我就是想看看,拿不拿的回我的命珠。”顧茴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解釋,可她就是忍不住這樣說了,她不想看到這樣寂寞蒼涼的背影。


    陸湛轉身,模糊的光線中,他們該是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我知道。”他知道。陸湛的聲音很平靜,但他看著眼前這個人,指尖卻微微發顫,他陡然發現,自己如此脆弱,明明神女都走向他了。可為何人皇隻是露出舊日同她說話的語氣,他就惶恐不安。


    人皇與神女有太多的記憶,太多的糾纏。陸湛想,他也有的,雖然不多,但他也有的。隻是本就不多的牽連,還有好些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記憶。


    越是靠近,他越是惶恐。他不知道這個故事最終會走向哪裏,如果得到,再失去,會更難受嗎?會更難受吧。這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陸湛,畏懼宿命。


    陸湛死死凝視眼前這個人,他突然道:


    “我們何時結契?”既然她是他的。


    結契?


    顧茴一下子想到了陸湛為她取回締仙草的那個晚上,她隻眉間微微皺了皺就立即展開了,她抬頭問他:“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契。顧茴有些微微的茫然,她想如果是她,她會選劍骨,劍骨還不夠,她會從巫山寶庫裏再挑,他們巫山寶庫裏什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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