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聽到了一陣極其微小的心聲——


    [殺……了……我。]


    是嫦曦。


    她利用僅剩的靈力向她傳遞心願,看向她的眼神滿是無助哀求。


    然而雲晚注定不會讓她如願,她們一個站在光影處,一個站在全然的黑暗裏,瑤瑤對視。雲晚忽而想到與嫦曦初見,那時她還是別人口中的昆侖神女,轉瞬卻成為可悲的階下囚。


    雲晚抓住欄杆,一字一句地說:“我師父所承受的苦楚,你將永生承受。”她無情衝她一笑,轉過身再也沒有回頭。


    嫦曦目送她們身形遠去,四周重新歸於寂靜,隻剩下死魂淒厲的嘶吼在耳邊作響。


    她的神魂困至在這幅軀體裏,血菩提救不了她的命。


    腳下的是牢房嗎?


    不,她的身體才是。


    嫦曦不是沒有取笑過琉塵,可是……可是現在她變成了比琉塵還要可悲的存在。可悲到不能發出聲音,不能表達憤怒,就連眨眼都是徒勞。


    後悔嗎?


    想到墨華,嫦曦篤定的告訴自己不後悔。


    要說後悔,隻後悔那天沒有能躲開琉塵向她襲來的音刃。


    嫦曦呆呆地看著漆黑的水麵,忽而有些想笑,她為墨華做了這麽多,到頭來連一句好都沒有聽到。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嫦曦任由淚水橫流,那株血菩提乖順著貼在腕臂上,嫦曦試著將之喚醒,奈何靈力封印,血菩提對她來說僅成了一根普通的藤蔓。


    想死。


    想死。


    她想死。


    殺了她,誰來殺了她,誰都可以,隻要能殺了她……


    嫦曦一遍一遍的哀求,可是沒人聽到,永遠都不會有人聽到。


    第160章 完結


    大戰結束後,青雲界重新歸於平和,與之不同的是,各門派重開山門,願意接納妖族入門。


    蒼梧宮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原因無他——窮。


    自妖族入侵,青雲界那叫一個熱鬧非凡,琉璃鏡從白天響到黑夜,一打開不是吵架,就是修士欺負初次使用琉璃鏡的小妖,因外麵過於喧鬧,蒼梧宮上下一致決定遠離喧囂,臨時閉門。


    比起弟子們,謝聽雲要愜意得多。


    他把順來的浮筠鏡放在了鳳凰巢下,讓琉塵一睜眼就能看到鳳凰下蛋,一閉眼就能聽見鳳凰長鳴;過幾日再遷到溟海處,讓他好生看看他打下的地盤,雖然這地盤屁都沒有,最後再對坐暢飲琉塵生前所釀的美酒,當然暢飲的隻有謝聽雲一人,可謂是鏡生美滿。


    琉塵雖說隻是一縷意識,但也被折磨的不輕,忍耐幾日後終於忍不住,對坐在他麵前喝酒的謝聽雲的說:“實在無聊,你就找個親結。”


    成親……


    謝聽雲捏著酒杯的手一頓,安靜了下來。


    琉塵無奈喟歎:“怎麽,你沒聘禮?”


    聘禮?


    “笑話。”謝聽雲放下酒杯,正當琉塵以為是自己小看了他,就聽謝聽雲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沒有。”


    琉塵:“……”


    琉塵:“…………”


    還好他早就死了,不然又要被謝聽雲氣死一次。


    他耐心勸解:“晚晚跟了你,你身為一宮之主,總要給她一個名分,不然在外弟子如何看她?又怎麽評價她?”


    謝聽雲沉思片刻,覺得此言有理,他讚同頷首,“嗯。”他一本正色,“我是要給自己一個名分。”


    ???


    啥玩意???


    沒等琉塵品過味來,謝聽雲就收起酒杯匆匆離去。


    琉塵兀自楞了會兒神,回頭便看見自己正立於危崖之上,相隔一寸便是深海,他呼吸一窒:“謝聽雲你回來。”


    “謝聽雲你快把我搬回去!”


    沒有回應。


    謝聽雲早已不不知所終


    琉塵閉了閉眼,看著鏡子下麵的懸崖,突然間就——想死。


    **


    成親畢竟是大事,不能兒戲,該有的一樣都不能少。


    可是……


    雲晚拒絕怎麽辦?


    想到初次吐露心意時的窘迫,謝聽雲萌生退卻。可是又有所不甘,琉塵說的沒錯,他一直無名無分的和雲晚住在一起,蒼梧宮的弟子該怎麽看他?


    謝聽雲本就話少,有心事後更變成了一個啞巴。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到了夜裏更是翻來覆去,攪得雲晚不能安眠。


    她忍無可忍,轉過身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別動了,我睡不好。”


    謝聽雲聞言一僵,像屍體般躺在她身邊紋絲不動。


    雲晚往過靠了靠,順勢鑽進他的懷裏,打了個哈欠,強忍倦意地問:“你和師父吵架了?”


    謝聽雲輕嗤:“他一塊鏡子,我和他吵什麽。”


    雲晚撩了撩眼皮,剛巧撞上謝聽雲偷看過來的視線,四目相對的瞬間,男人就像抓包的小偷般快速躲開雙眼,讓雲晚一陣莞爾。


    他的心思不難猜。


    有時候他勾勾手指頭,雲晚就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能讓他本人如此在意,如此失魂落魄的,那就隻有一件事……


    雲晚眸光閃爍,下一瞬湊到他耳邊:“我願意。”


    冷不丁鑽入耳朵的瘙癢讓謝聽雲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蠢蛋。


    雲晚語氣無奈:“你今日……準備問我什麽?”


    他的眼裏劃過一道光,張了張嘴,遲遲沒有發出一個字。


    雲晚看著他的眼睛,用更清晰的聲音重複一遍:“我願意。”


    謝聽雲喉結滾動,眸色深深地,半天才緩聲開口:“你……指的可是與我成親?”


    雲晚點點頭,神色不解:“不然呢?除了和你,我還能和誰成親?”


    謝聽雲細細回味著她的話,愣怔了許久,隨即轉而便笑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自心田流淌,讓他的指尖都是一片暖意。


    謝聽雲難以按捺,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用力的禁錮在懷裏,雙齒不輕不重啃咬著她的耳垂,直到她的身上沾滿自己的氣息,謝聽雲才微喘著說:“你可想好了,婚契一生不能解除,哪怕你以後厭倦我……”


    沒等他把話說完,雲晚直接以吻封緘。


    那雙長長的睫毛從他麵龐劃過,摩挲起一陣癢意,勾的心裏也是一陣燥熱。


    雲晚緩慢離開,輕柔撫摸著他的唇瓣:“沒有哪怕。”她一字一句,“隻有一生,沒有哪怕。”


    謝聽雲凝視著她的雙目變得越發幽深,良久的沉默之後,他起身而上,與之十指交握,密密麻麻的親吻也緊隨起來。


    雲晚沒有告訴他。


    在他倒在魔界長睡不醒的時候,她就已經度過了一個沒有他的永恒,那是她這輩子再也不想曆經的噩夢。


    **


    兩人的婚期就定在了月底。


    過於突然,讓全門上下猝不及防。為了不破壞禮節,雲晚在答應與他成親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宿問宗,之後便是一陣忙亂緊張的籌備。


    終於到了正式迎親這天,雲晚身穿嫁衣,坐上花轎,跋山涉水赴往蒼梧宮。


    也是有趣。


    明明穿過這麽多次嫁衣,隻有這一次是真正為自己穿的。


    花轎平穩落地,簾子被人掀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映入眼簾,“來。”


    雲晚仔細地撫平嫁衣上的褶皺,搭著他的手走了下去。


    她頂著蓋頭,什麽也看不見,卻能聽見四周賓客的起哄聲,雲晚抿了抿唇,忍不住想看看謝聽雲此刻的表情,她別過頭,隻依稀瞥見他的身形。


    “那鏡子是何物?為何在上座?”


    “不知道啊……”四周滿是驚愕,“總、總不能要拜鏡子吧?”


    鏡子?


    雲晚愣住,一個想法浮現而出。


    謝聽雲微微垂眸,聲音帶著幾分執拗:“別人都有娘家人撐腰,你也要有。”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算是個鏡子,也勉強能上得上半個父。


    雲晚愣了愣,又是好笑又是一陣暖心。


    她什麽也沒說,乖乖巧巧地站在謝聽雲身邊。


    “一拜天地——!”


    兩人轉身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他們又轉向鏡子,在眾人驚詫不已的眼神中對著鏡子裏的琉塵意識拜了一下,隻不過比起雲晚,謝聽雲多了幾分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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