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鵬站在路邊抽煙。


    一路上沒有跟他們怎麽說話的阿托莎正帶著兩個孩子在遠處跟一個女人聊天。


    這個女人看起來五十歲左右——這倒不是因為她的長相,她戴著麵紗身穿長袍根本看不到她長相。


    蕭鵬是根據她的體型和這個穿著打扮來猜測的。


    旁邊一台已經側翻到路邊巴基斯坦產的三蹦子。胡二愣正在那裏拿著工具忙活著。


    “沒什麽事兒!”胡二愣把手裏的鉗子和螺絲刀放回到工具箱:“就是鏈子斷了,我給掐了一節重新連上,慢慢騎沒什麽問題。”


    說完後他直接一使勁把三蹦子翻正然後發動騎了一圈後:“沒什麽問題。”


    蕭鵬拿出一瓶礦泉水道:“行了,停在那裏洗洗手吧。”


    他擰開礦泉水然後給胡二愣倒水讓他洗洗手,然後轉頭看向遠處的阿托莎他們。


    “張澤,這是啥情況?”蕭鵬一頭霧水:“那個阿托莎好像認識那個女人啊。”


    胡二愣也道:“就是,怎麽看到後就跟看到鬼似的,有什麽話還要躲那麽遠說?這防賊似的把咱當什麽人了?”


    張澤看了看遠處的幾人沉思片刻道:“那女人就是阿托莎的母親。”


    “啊?”蕭鵬聽後滿臉驚訝:“看起來不像啊。”


    胡二愣也道:“是啊,阿托莎對她的態度怎麽這樣子?我剛才還以為那是仇家呢。”


    蕭鵬點頭,認可這個說法。


    張澤撓頭:“這個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有瓜?”胡二愣一愣。


    蕭鵬則道:“你知道什麽情況?”


    張澤點頭:“嗯,我每次來這裏做義工,她母親都會做飯給我吃,也跟我聊了很多。基本情況我都知道。簡單來說,她母親是被拐賣到伊朗的費利族。”


    “費利族?”蕭鵬一愣:“伊朗的還是伊拉克的?”


    “伊拉克的。”張澤點點頭。


    費利人是伊拉克東部靠近伊朗邊境生活的一個民族,語言也是波斯語支係。


    這個民族到底是什麽出身一直有爭議。


    他們的語言和文化更接近波斯人,他們自己也自認是波斯人。但是他們卻被歸類為庫爾德人的一支。包括當前伊拉克政府就認為他們是庫爾德分支。


    當年兩伊戰爭期間,這些費利人的地位那叫一個尷尬。


    那時候薩大胡子認為他們是波斯人,就把他們都趕往伊朗,在1980年那一年就有好幾萬費利人被趕出家園驅逐至伊朗。而那時候又有很多伊朗人逃到伊拉克避難,這也就導致那邊的民族情況還是挺複雜的。


    張澤道:“她母親是伊拉克戰爭時候被拐賣到伊朗卡維爾鹽漠那邊一個遊牧村落裏的。”


    蕭鵬聽後瞪大眼睛:“我……我草。”


    他震驚的並不是阿托莎母親被拐賣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個事情很殘忍:在戰亂地方,女性是最容易被迫害的群體。‘女性約等於商品’幾乎是所有戰亂國家的共同現象。


    蘇丹內戰打了三年多,周邊國家‘上街買個蘇丹女人回家’真不是什麽稀罕事。


    ‘人口拐賣’依然是現在世界三大最大規模的犯罪之一。


    從2003年伊拉克戰爭開始到現在,被拐賣的伊拉克女性人數保守估計也要在一百一十萬以上。


    覺得這個數字很高?


    根據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數據:現在全球人口販運受害者裏最起碼有1800萬女性!


    他震驚的事情是:阿托莎的母親竟然給販賣到了卡維爾鹽漠!


    伊朗的卡維爾鹽漠位於伊朗高原中部,可以理解為這個國家的‘中原地帶’,位於厄爾布爾山脈以南。


    非洲在埃塞俄比亞的達納基爾沙漠裏的阿法爾采鹽工,亞洲就有卡維爾鹽漠。


    這裏也是曾經的古特提斯海幹涸後鹽分沉澱堆積而成的。以超大的範圍和鹽沼泥潭聞名於世。


    想要知道火星表麵啥樣?不用去火星,去卡維爾鹽漠看一眼就知道了。


    簡單形容一下那裏就是一個相當於龍國海南島那麽大的鹽堿地,到處都是鹽丘,最高的高達四十多米。


    關鍵是這裏的降水比丹卡利亞沙漠還少!每年降水量不足100毫米,屬於超幹旱氣候,而且蒸發量極大,很多時候雨滴沒到地麵就直接蒸發了!


    達納基爾沙漠那裏頂多就是熱,而卡維爾鹽漠呢?夏天五十度起步,冬天零下二十度常見,關鍵是這裏風大,每年都是強風、沙塵暴!


    哦,那邊都不應該叫沙塵暴了,而是叫‘鹽霧’。


    一個人類如果噶在那裏?屍體都不帶腐化的——直接醃成了木乃伊。


    可是這也就要說大自然的奇妙了:就這樣的地方也有很多植物和動物生存,古絲綢之路就會經過卡維爾鹽漠的邊遠地區。


    最關鍵的是:那裏有人生活。


    應該古時候的那裏和現在的那裏是兩個樣子,因為現在在那邊還能找到古絲綢之路時期的商隊驛站廢墟以及拜火教遺跡。


    而現在那邊也有人類在過著遊牧生活。


    但是在那裏過遊牧生活絕對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


    被販賣到那裏那真的會是生不如死啊!


    “那她怎麽會在這裏呢?”蕭鵬問道。


    張澤苦笑道:“逃出來的唄。鵬哥,我不知道你是哪裏人,我是生活在一個中部省份的小城鎮的,我的同學裏有很多都是附近鄉村的。然後我就發現很多人裏都沒有媽媽,都是那些媽媽扔下了孩子去了別的地方。小時候我就覺得那些女人太拜金了,竟然扔下了親生骨肉,可是根據我在這裏後我發現了有另外一種可能。”


    蕭鵬聽到這裏接茬道:“哦,你的意思是那些母親可能很多都是被拐賣的女性對吧?”


    “嗯?”張澤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蕭鵬考慮了一下後道:“我雖然說是城裏人,其實我小時候是生活在城市周邊的小鄉村。現在靠近城市的鄉村發展的都很不錯,但是在我小時候那是另外一個故事:那時候城市周圍的小鄉村比農村地區的小鄉村更慘——因為那時候村裏都給城市發展讓路,你可以理解為給城市供血。”


    張澤點頭表示理解:“這是城市化過程中的必經之路。”


    蕭鵬道:“反正我們附近那幾個村子裏基本上都有什麽‘瘋掉的媽’、‘殘疾跑了媳婦的爹’之類的孩子。開始我也和你差不多一樣的想法,覺得那些女人真慘,瘋了還被他父母嫁到別人家裏當媳婦,或者那些殘疾人娶了媳婦都養不住,媳婦都跑了。我有個同學就是這樣子,他爹就是小兒麻痹症患者,而他媽就扔下他跑了。他家那叫一個窮啊,衣服那是又髒又破,我們小時候學校互助項目就是去他們家幫忙打掃衛生什麽的。”


    “小時候我們就整天罵他媽太狠心了,可是大一點兒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他媽家裏多恨他媽啊——怎麽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窮成那樣的殘疾人丈夫?而且為什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那個同學有什麽姥姥啊、舅舅啊之類的。所以那時候我就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她母親自身就是被拐賣過去然後逃掉的?那些瘋掉的女人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沒有逃走而導致的?”


    張澤點了點頭:“我本來沒這麽想的,但是來到伊朗知道阿托莎的故事後我也想到了這一點。阿托莎的父親就是個殘疾人,當年用三隻羊換來了阿托莎的母親!”


    “三隻羊?”蕭鵬震驚了:“這麽便宜?”


    張澤道:“她母親被賣到那邊的時候已經32歲了。歲數太大很難賣出去,所以才賣到那麽個地方,但是即使如此也很難賣出去,因為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所以最後就是三隻羊就賣了。”


    蕭鵬:“……”


    在伊朗這邊,超過二十四歲那就已經步入‘大齡剩女’這個階段了。


    這是國情導致的——畢竟這是一個女性十三歲可以結婚的國家。


    張澤苦笑道:“我當年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跟你差不多的表情。後來阿富汗戰爭期間,一支被擊潰的伊朗援阿小隊進回到了伊朗,經過卡維爾鹽漠的時候阿托莎的母親帶著阿托莎逃了出來。”


    “那怎麽看她們母女關係很差?”蕭鵬一頭霧水。


    張澤語出驚人:“作為逃出生天的代價,阿托莎嫁給了那個小隊的小隊長,也就是這倆孩子的父親。那時候她正好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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