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聲音,就如他身上氣息所表現出來的一樣,也帶著一股子腐朽。


    蒼老的像是木鋸拉動枯敗樹木發出的聲響。


    影子緩緩向著田驚穹等人靠來,他周身的腐朽氣息跟著一點點滲透過來,瞬間諸多禁製被第一時間腐蝕,失去了他原本的效用。


    田驚穹等人見此,隻好順著李月白開辟的道路再往後退,並且在後退的同時,主動去觸發來一些禁製。


    按理說,他們越往後退,後麵的禁製也會越高級。


    多少會鉗製住一些影子移動的速度。


    可影子的速度半點不減,不疾不徐緊跟在田驚穹等人身後。就這樣,隨著影子的逼近,田驚穹眾人隻能一退再退。


    直到眾人無路再退……


    這時田驚穹等人才發現,他們再往後百步的地方,已然出現了李月白的身影。


    她一襲白衣盤坐在地隱沒在霧氣之中。


    在她身側,則是有著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


    這根石柱其實就是作為陣基的四杆大旗之一所化。就和先前李月白所判斷的一樣,東方方位禁製相對薄弱,這處陣基上果然也就有了一道裂縫。


    此刻,李月白盤坐在此聚精會神,便是要破除這處陣基上的禁製束縛。


    這上麵的禁製對她而言並不算很難。


    畢竟,這陣法就是昔年她所設。


    隻是昔年結成此陣,她用的是半步神照境的修為,如今的她卻是浩然境巔峰。


    諸多禁製雖然能在第一時間解開,可鏈接這些禁製的力量,她卻無法用現有的修為去快速破除。


    這就導致她,一邊在破除禁製的同時,一邊要真正破開禁製之間的鏈接,就得用燧火化成一把鋸子再慢慢給截斷。


    算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且這中間,不能有一下間斷。


    否則,才解開的禁製,就會瞬間被陣法上的力量所牽引重新嵌合回去。


    一切又得重頭開始。


    說到底,這陣法內殘留有她昔年修出“真”的力量。


    又豈是一般煉氣士能輕易破除的?


    即便是李月白自個兒,也隻能乖乖一點一點去破除禁製。


    眼下,李月白自然也察覺到了田驚穹那邊的動靜。隻是她破除禁製已然破除了一大半,再需一個時辰就能完全解開這處陣基的禁製。


    要是去管田驚穹等人,一切就會前功盡棄,從頭再來。


    她心中也稍稍有些疑惑。


    她往追著田驚穹等人的那邊影子看了一眼。當下隱隱猜到了這影子的身份。


    隻是她實在無瑕去管影子。


    她對著田驚穹傳音道:“還請田長老再撐上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由我來解決!”


    田驚穹這邊。


    緊追他們而來的影子,發現不遠處坐著的李月白,他再次開了口:“沒想到如今的時代……還真有人可以破開靈寰時代的禁製和陣法。老夫今日可真是大開眼界了!有趣!有趣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而大笑了起來。


    聲音中有著一種抑製不住的狂喜。好似是看到了什麽寶貝。


    他大笑之時,身上氣息不再收斂,身上都腐朽氣息如浪潮一般向四處瘋狂湧去,乃至於將原本彌散在各處的迷霧和黃沙都震散。


    這也使得眾人看清了這影子的外貌。


    這是個身材佝僂身著華貴黃色衣袍,頭戴赤玉冠的老者。


    隻是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多少有些違和感。


    老者身材很高大,可偏偏很瘦,瘦到皮包骨頭,活像是一具骷髏在行走。不如說,這一身衣服不像是穿在他身上,更像是掛在他身上。


    且老者的皮膚呈現一種灰黑色、褶皺的如同先前那片樹林中的槐樹皮一樣,兩顆腐爛泛黃的眼球此刻轉動幾下後,正看著田驚穹等人。


    老身身上散發的氣息是尋真巔峰。隻需一步就能進入到化真。又似乎隻要這位老者想,他可以隨時突破到化真。


    老者的身份,即便他不說。


    田驚穹等人已然猜到了。


    若不出意外,這老者便是那先前躺在山林石棺裏,四軒世家的那位太上祖。


    田驚穹自認是這一眾人裏修為和輩分最高,但在麵對麵前這位老者也不敢托大。


    於是,他拱手道:“還請問這位四軒世家的老前輩,是龐、廖、褚、柳中的哪一家?”


    他如此客氣,一方麵是出於禮貌,一方麵則是李月白所交代的要他們拖上一個時辰。


    正麵和這位老者硬剛肯定不是明智之舉。所以說幾句廢話,能拖一點時間是一點。


    “老夫廖懷遠,可曾聽說過?”


    老者緩緩開口。


    田驚穹聞言則是大驚失色。


    這個名字他當然聽說過!可這個廖懷遠乃是活躍於至少三千多年前的人物。


    正常一個化真煉氣士,雖然修為高深!


    但修不到那最後一步的真,至多兩千年身體就會腐朽。再撐上一二百年就會死亡。


    且在田驚穹的認知中,那個時候廖懷遠就已經是化真煉氣士。已然活了一千多年!


    可廖蒼然卻是此後硬生生又活了三千多年!


    這老東西這麽能活?


    不過另外一方麵,不難看出來。


    廖懷遠能活這麽久,肯定是依賴於那口石棺,以及他活了這麽久付出了不少代價。


    肉眼可見的第一個代價便是他的修為境界跌落了,跌落到了尋真。


    或許他可以再次回到化真。但一定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比如,消耗他為數不多的那點壽元。


    但這些都不是田驚穹該考慮的事情。


    對方能在此地隨意行走,且修為還是尋真巔峰他們如何應對?


    那就說廢話拖吧!


    田驚穹心中打定主意,實在不行,他的目光瞥向來此地的禁製。


    他也發現了,廖懷遠雖然能在此地隨意行走。


    但到底是做不到如李月白那般隨意。


    他還是要解開禁製才能行走。隻不過他或許是對此地禁製有過研究,所以破解禁製的速度比較快。


    田驚穹思索著,要是他以身犯險去觸動此地禁製,不知道能不能擋住廖懷遠?


    先前他都是借力打力去間接觸發禁製,所以不足以讓這些禁製發生連鎖反應連續觸發。


    要是他以身觸發禁製,肯定能夠讓廖懷遠喝上一壺。


    不會怎麽說……


    這都是萬不得已他才會這麽做。


    當下,他臉上帶著笑意道:“廖前輩……此地還有其他的煉氣士,怎麽偏偏您老就盯上了我們?”


    廖懷遠似乎石篤定麵前的獵物跑不了,又或者他察覺到李月白隻是浩然巔峰修為,是這這幾人中最高修為後,他不介意同著幾個小輩聊上那麽幾句。


    “嗬嗬……來此地的煉氣士是有幾千人不假。可在此地如入無人之境的卻隻有你們,老夫能不對你們好奇嗎?”


    廖懷遠笑了起來。


    但由於他臉上幾乎沒有肉,反倒是骷髏一般的臉上,上下顎骨頭嘎巴聲響了起來。


    更不必說他瘦的皮包骨頭,原本的皮膚甚至不能遮蓋他的牙齒。


    這樣一來,他笑起來嘴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多少有些滲人。甚至於仔細聽,他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漏風。


    頓了頓,他繼續道:“苦情道宗的人嗎?你們宗門的功法氣息,老夫還是熟悉的。前些日子,我聽聞你們宗門被人給滅宗了!老夫聞言,還有些感慨!”


    “說起來我和你們太上祖之一的褚華算是舊識。此人是我四軒世家中褚家人出身,論起輩分,該叫我一聲族叔。隻是……可惜了……”


    他話說一半沒有再言。


    這反倒是勾起了田驚穹幾個苦情道宗門人的注意。


    苦情道宗先前被個井下人所操縱的傀儡宗門三神閣所欺辱,正是由於三位老祖失蹤。


    先前他們有過猜測,覺得老祖們可能遇害了。可後來他們清算整合苦情道宗門人時,從馬辛夷所留的手劄,以及他參黨的口供中,又尋不出什麽證據說明老祖們是真的遇害了。


    似乎……


    三位老祖隻是去遊戲人間了。


    可現在聽廖懷遠的意思,他似乎是知道內情的。


    廖懷遠繼續道:“須知,這個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修不成真,修不到神照!可不代表有人做不到!有人擺出了一條光明大道,供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東西走……”


    “可偏偏你們苦情道宗那位先祖褚華頑固的很!說什麽寧死不屈,可笑至極!明明壽元都快耗盡了,守那些個道義又何用?”


    他說的雲裏霧裏,讓人聽著不明所以。


    可偏偏越是這樣,越叫人覺得他知道事情的全貌。


    “天外有天?”


    田驚穹有些不明所以。


    另外一側,李月白卻實也關注著這邊。多少聽懂了一些廖懷遠話裏的意思。


    他所言天外之天,應該就是天井下的那個世界。


    或者說是蒼夷界。


    看起來如今的時代,不是所有人對於大劫的事情都是一無所知。


    比如廖懷遠一定就知道一些事情。


    也很有可能,天井下世界的那些家夥們無法直接過來,他們便通過聯係廖懷遠這些高階煉氣士來一點點滲透這個世界。


    比如,他們許諾給了廖懷遠這些煉氣士們莫大的好處。


    但代價嘛……


    李月白覺得一定是對他們燧火界不利的。


    有的人昧著良心自然就能接受。有的人嘛,則是怎麽都接受不了。


    那麽後一類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就如苦情道宗的三位太上祖……


    莫名其妙便失蹤了。


    田驚穹思索片刻,又問廖懷遠道:“前輩,還請告知在下,我家太上祖褚華現在……”


    “打住。小輩……你的話多了。老夫如今還能活著全憑那口石棺!如今出來已然算是損耗了幾個時辰的壽元。也就是說,老夫的時間很寶貴!不過既然你們算算計我那位褚華族侄的後輩,這樣吧。老夫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回答之後,也可問老夫一個問題,如何?”


    廖懷遠笑道。


    田驚穹聞言答應了下來。


    對方會這麽好心?


    他不覺得。


    “老夫問你,那邊的白衣女娃娃是什麽身份?為何會對此地禁製如此熟悉,輕易就能解開?”


    廖懷遠問道。


    聞言,田驚穹暗道一句這老賊果然沒好心。


    說了那麽多,繞那麽大彎子勾起他好奇心,竟還是要在李月白身上打主意。


    不會他一口一句稱呼李月白為“女娃娃”。


    倒是讓他多少覺得有些可笑。


    真要論起來,李月白是生活在靈寰時代的人,論起歲數比他不知要大了多少!


    不過眼下田驚穹沒有去計較這些。


    李月白給他的任務是拖時間。他能拖則拖。


    而田驚穹幾人之中,也倒是有人,比如黃清竹對於這拖時間的看法不甚苟同。


    倒不是說她覺得田驚穹的做法有問題。而是這拖延之後有意義嗎?


    廖懷遠可是曾經是化真級別的煉氣士,李月白縱然一手禁製術十分厲害!可對上廖懷遠有幾分把握?


    不過得人恩惠,她自當會盡力報答。何況李月白救了她們玲瓏個門人,她自是會豁出自己這條性命,按照李月白吩咐去做。


    田驚穹聽完廖懷遠的話,則是皺起了眉頭,似乎是思考起了什麽事情。


    當然,他是故意為之的。


    廖懷遠提出的問題沒什麽可思考的,但秉承著多拖一息是一息的理念他硬是故意擺出這麽個思考姿態。


    他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估摸著差不多像是真正思考一番時間後他才道:“前輩這不是一連問出了兩個問題嗎?所以我隻能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那位前輩她自號空空道人。”


    她指了指李月白。


    似乎是田驚穹具體說明了什麽。


    可空空道人隻是個化名,和代號沒什麽差別。


    這就相當於田驚穹這番話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純純的廢話,沒什麽實際價值。


    廖懷遠聞言倒是也不惱。她口上說自己時間很寶貴,可眼下倒是顯得十分有耐心。


    “好吧。你可以問老夫一個問題。”


    廖懷遠開口。


    田驚穹則是再擺出一副思考問題,多拖延了幾息時間後道:“前輩可否和在下說說你突破化真修為時的感受?”


    他問出了一個意想不到,在廖懷遠意料之外的問題。


    但就是這麽個問題,卻讓廖懷遠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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