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著……還是誰想要刺殺朕嗎?”


    太和帝像是受了驚一樣,渾濁的雙眼裏透著滿是懷疑的目光。


    似乎這一刻在他看來,在場宴會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刺殺他的人。


    有京城以外來的人,看到太和帝殺人,都表現的又驚又怕:


    “陛下這是怎麽了?”


    “這…陛下為何要殺那個人?這是為什麽?”


    “陛下,和傳言中的好像不太一樣。”


    是啊,太和帝和他們傳言裏聽到的有些不一樣。


    麵前這位太和帝,蒼老容顏上滿是戾氣,那雙眼眸中盯著每個人都是帶著懷疑的目光。這一刻的他,儼然就是一個暴君。


    “來人啊……徹查在場的每一個人!務必要把殺朕的刺客找出來!哼!真是無孔不入……現在連一個老農都有可能是殺朕的人!”


    太和帝冷笑一聲,看向眾人。


    莊鍾皺起了眉,他知道自己這位父皇瘋癲更加厲害了!


    這會是一件好事嗎?


    有利有弊。


    好的地方在於,今日宴會之後,無論如何,太和帝在百姓間的名都會差上許多,後續他和五哥展開計劃,就會順利許多。


    可壞處在於……


    今日的太和帝瘋的更厲害了,他有可能殺人會殺的更頻繁,有可能他今日也走不出這宴會。


    隨著諸多侍衛進入宴會內,當侍衛手中的武器對向在場宴會每一個人的時候。


    宴會的氣氛就此變得壓抑。


    有民間頗有威望的儒士見此,正準備要向太和帝問個明白。


    為何好好端端,就要對一個無辜老農下手?現在還要拿武器對著他們?


    身邊有其他人拉著這位儒士道


    “郭先生!郭先生!陛下的狀態有些不對勁……還是算了!”


    “郭先生,此事還是算了!我等自然不是刺客,讓陛下查就是了!”


    “無妨!我在南方淼州之地還是有一些名聲的,陛下應該不敢拿我做什麽……”


    郭姓儒士開口說道。


    也就正如他所言,他在淼州之地的確有一些名聲。且名聲還不小。早些年,他就在淼州之地,因為講學有了一些名聲,後來更是和已故中書令,開國元勳的江尚舟成了忘年交。


    這就讓他的名聲更大了。


    莊鍾的席位離這位儒士還是有些近的……


    想及此人的名聲,他覺得將此人給拉攏一把還是有些用的。


    他便對其小聲道:“郭先生,父皇近日操勞過度,可能疑心過重……此事還是算了吧。”


    “你是……”


    郭姓儒士,看向莊鍾看他的服飾像是皇室出身。


    身邊有人對著他道:“這位是七皇子。”


    聽到是七皇子,郭姓儒士則是對著他的勸並沒有放在心上。


    或者說,據他所知這位七皇子是個敦厚老實性子,在京城沒什麽權力,注定就是一個將來當閑散王爺的。


    因此,他也就並不怎麽重視這位七皇子。


    倒是這會……


    他骨子裏的文人風骨作祟,覺得此刻要是勸告陛下將侍衛收起,讓他們一行人離去。


    此事之後,他的名聲將更顯。


    想著,他不顧任何人的反對徑直走到了太和帝麵前道:“陛下,我看宴會之上都是良善之人……為何要這般……”


    他指了指衝進來拿武器的侍衛。


    太和帝本來是根本不在意這個人的。


    隻是看著這個人,徑直走到他麵前,卻由不得他開始多謝了……


    他先是皮笑肉不笑,緩緩起身,然後走到這人麵前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淼州逐……噗!”


    可不等他話說完,太和帝拿劍直接刺向了他!


    “哼!怎麽著……賊子!都敢離朕這麽近說話了?”


    太和帝臉上的神情越發冷漠,一雙眼睛掃視著在場所有人。


    其實在場之中,也不乏有人想要效仿郭姓儒士的做法,說到底大家都想博一波好名聲。


    可太和帝和傳言裏的太不一樣了……


    他極度冷漠,顯得有些神經質,殺人似乎也是憑一股沒有根據的懷疑。


    “查!每一個人都給我查!沒查清楚之前,你們誰都不準走!”


    太和帝開口說道。


    就這樣,侍衛開始對宴會上所有人進行了排查。


    不時,又有人被太和帝給殺死!


    就這樣,這場排查,就這麽查了一夜之後!但一夜之後,宴會上的人,至少有小一半的讓被太和帝給殺死!


    就這樣等排查結束。


    大家夥都以為,太和帝會這麽放大家離開。


    可一夜未眠的太和帝,像是才起了興致一樣,對著眾人道:“諸位,賊子已然被殺死!就與朕共慶歡宴吧!”


    可已然緊繃了一晚上精神的眾人,聽到他這麽說,心簡直沉入了穀底。


    可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


    誰這個時候要是說想走了,那便是嫌命長了……


    於是,眾人隻得留下。


    有的人身邊的席位,還有死去人沾染的血跡未處理幹淨,但此刻也得忍耐坐下臉上強掛一些笑意。


    也雖然眾人一夜都沒吃什麽東西。


    但此刻,也實在是吃不下去,偏偏太和帝卻非常有胃口的吃了起來。


    有的人聞著身邊的血腥味,也隻好做陪吃上一些。


    太和帝隨後又喝起了酒。


    直至折騰到下午,太和帝在宴席上沉沉睡去,眾人這才敢離開。


    莊鍾也是鬆了一口氣,暗道算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回去之後,他也沒有急著去找莊威。


    而是在自己家待了幾天,確保不會引人注目之後才又去找了莊威,將宴會上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莊鍾又道:“對了五哥。這些天宴會上的一些大臣也來找我了……”


    “他們都是個什麽態度?”


    “他們說願為我效犬馬之勞!”


    “嗬嗬……說倒是會說,有拿出什麽實際行動嗎?”


    莊威又問。


    莊鍾搖了搖頭。這些大臣一個個說的都好聽,但實際上也沒給出什麽實際支持。


    莊威冷笑一聲繼續道:“七弟,等這些家夥給些實際行動,我們再行動不遲……隻是說的好聽,說不得是拿你當槍使!接下來我要七弟去辦另外一件事情。”


    “我要你去找皇宮巡防軍的統領去說一說……”


    “好五哥!”


    “到時候,你們在密室說,我需要回避一下。等時機合適,我再出來。”


    莊威對著莊鍾說道。


    ……


    一場宴會之後。


    太和帝倒是睡的格外安穩。


    隻是當他睡醒之後,從身邊太監聽聞自己在宴會上的所做之後,他卻是說不出什麽心情。


    這會的他,反倒是難的清醒了一會兒。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的確是有那麽一點瘋!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些老了。


    他自嘲一笑道:“朕……都做了些什麽啊……”


    他自詡明君,可稀裏糊塗卻是又殺了不少無辜人。


    “陛下怕什麽?幾個普通人殺便殺了……又能拿你怎麽樣?”


    他身邊,幻覺裏的美豔女人又出現了。


    “隻是殺幾個普通人!陛下乃是九五至尊,殺了人……誰敢說你的不是?”幻覺裏,楚貴妃也說話了。


    太和帝一聽到這二人說話,本來感到清醒的腦袋卻又感覺沉重了起來。


    “胡言亂語……因為你二人!朕已然做下了錯事!不過是些幻覺而已,都是你們蠱惑的朕?”太和帝大怒。


    “嗬嗬……陛下!您既然覺得我們是幻覺。那臣妾倒是要問問了?幻覺又是怎麽來的?”


    “哼!朕管你們如何來的?”


    太和帝顯得惱怒。


    若不是因為這些幻覺,他怎麽會接連做出那些錯事出來?


    這些幻覺該死!該殺!


    他很理所當然的將一切都推給了幻覺。


    但幻覺裏的美豔女人則像是知道他想什麽一樣繼續道:“幻覺是陛下想出來的!換句話說,我們就是陛下一念之間生出的,不過就是那個一兩個念頭!忽然是您的念頭,也就是您的思想……”


    “說到底我們就是陛下您思想的具象化!您想什麽,我們自然也就說給您什麽!這麽說起來……明明是陛下您要殺人!”


    楚貴妃又道。


    兩道幻覺說這裏,突兀笑了起來。


    這惹得太和帝越發心亂,拿起手中的劍亂砍了起來。


    “啊……”


    突兀的一道慘叫聲響起。


    幻覺就此消失,太和帝卻看到一個宮女被他砍死,倒在了血泊裏。


    周圍,一眾宮女和太監都用驚恐的目光看著他!


    他們如何都想不明白,太和帝為何忽然會殺人!沒有任何理由!隻是拔劍就砍了!


    也許……陛下真的瘋了!


    太和帝也慌了。


    他這一生殺人無數,從來沒有因為殺過人而生出別樣的心思。


    可現在因為殺死的這個宮女他卻慌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失控了,瘋病隨時可能發作,那麽他隨時都有可能殺人。那之後他又會做出些什麽事出來?


    “傳禦醫!”


    太和帝第一次叫了禦醫過來。


    可隨後,他卻又想到,他是將自己標榜為明君的人,是要和乾朝時萬興、一化帝對標的人。


    現在要啊傳禦醫過來……


    那不是要將自己得了瘋病的事情說出去嗎?


    那後來的史書上會如何寫他?


    也就在他猶豫之際,禦醫已然走到了他麵前。


    對禦醫來說,他此刻卻無比惶恐。他進來就看到,太和帝身邊倒著一具宮女的屍體。


    他更不清楚太和帝傳他要做什麽。


    太和帝見到禦醫已然過來,思索一會兒,隨後又對著禦醫道:“朕似乎是瘋了……”


    撲通!


    禦醫聞言卻是嚇得直接跪了下來道:“陛下,為何這麽說……您若是瘋了,我們大魏不是早就亂了?”


    “哼!朕知道,朕的確是瘋了!但朕要你為我治病……隻是今日之事,莫要傳出去!”


    太和帝冷聲說道。


    禦醫聞言,臉上已然沒了人氣。


    他知道,今日之後自己必死無疑。


    太和帝可能還不知曉,他瘋了的事情外麵早就傳的人盡皆知,隻有他這個當事人還不明白。


    他甚至還要他保密。


    這種已經傳到外麵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何讓他保密?


    那麽他剩下的路,不就是隻能死嗎?


    可偏偏他現在還不能對太和帝直接說,因為說了,現在他死了,很可能還會繼續遷怒太和帝連他家人都要殺!


    而且這絕對會刺激到太和帝,誰知道他又會做出些什麽事情出來……


    想著,禦醫也隻能裝模作樣給太和帝把起脈,然後隨意開了些藥。


    隨後,他在走出太和帝休息的寢宮後,看著下麵的台階,他苦笑一聲道:“也不知這宮門的台階,能摔死我嗎?”


    他知道,他今天必須死。


    不然,太和帝若是知道外麵的事情,還以為是他傳出去的……


    那麽,他今日隻能死。


    於是,他閉上眼睛,假裝腳下踩空,從階梯上跳下摔了下去。


    好在,宮廷裏的台階足夠高,他又幸運的摔到最底下台階的時候,剛好頭著地。於是當場死亡。


    當聽說這位禦醫死了之後。


    太和帝業覺得詫異。


    他未曾多想,隻是覺是一場意外。


    或者說,他現在腦袋疼的厲害,實在集中不了精力,去想這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時間來到了這一年的年底。


    按照往年的時候,皇宮裏已然早早熱鬧了起來。


    可今年,太和帝因為頭痛的緣故,尤其是聽不得那些爆竹聲,便讓皇宮乃至京城都禁了爆竹煙火。


    這就導致今年的京城格外的冷清。


    在皇城裏遊走的黃奎,在一個酒攤中一邊喝著酒,一邊卻是搖頭道:“因為一個人,就要全京城的人都跟著他不安寧……這皇帝,也是做不長了。”


    “這位客官,謹言慎行啊!”


    賣酒的店家則是嚇得連忙讓黃奎小聲。


    黃奎笑了笑也不言語。


    他知道這店家做生意也是不容易,因為他幾句話給店家惹來麻煩,也倒是他的不是了。


    不過,他估摸著,那個莊威大概率會在今天晚上動手……


    到時他便按照,李月白之前給他吩咐好的收網,將姻神的事情也跟著給處理幹淨了。


    而這幾個月時間,姻神滲透的也的確厲害,幾乎京城半數以上的權貴都沾染了祂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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