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初戰長門


    “安將軍,今夜就此別過,有空定要多來府上坐坐。”


    李宣拉住安伯塵,裝作大人模樣拱手道,餘光瞥向平子和阿福,輕咳一聲又道:“若是把這兩位兄弟一同帶上,那就更好了。”


    平子和阿福隻當李宣好客,連連拱手道謝,阿福更是熱情地拍著李宣的肩膀,看得周圍一眾大內護衛滿臉緊張。


    “李兄客氣了,來日有機會定會登門拜訪。”


    安伯塵笑著道,他急著抽身去找那變戲法的,自然不想再糾纏下去,剛欲道別便被璃珠喚住。


    “安將軍,明日中午你且來找本……本姑娘。”


    李小官尚不動聲色,平子和阿福卻一個勁的向安伯塵打眼色,暗暗偷笑,璃珠哪還看不出兩人那點齷齪心思,當即冷下臉,拉上李宣轉身便走。


    待到李宣和璃珠走後,李小官再忍不住了,指向平子和阿福破口大罵:“你們兩個盡會生事!好端端的和人家說什麽話……”


    平子和阿福一臉莫名其妙,李小官還欲再罵就被安伯塵止住。


    “好了小官,他們也不知那是君上和長公主,也不過說說話而已。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安伯塵丟下嚇傻了眼的平子和阿福,以及恨鐵不成鋼連連搖頭的李小官,徑直向朱雀街而去。


    夜已入深,西南方飄來一抹烏雲,將皎月遮住。


    離開舊唐古道,安伯塵化水而遊,穿梭過琉京大小街市,不多時便來到稍顯冷清的朱雀街。


    目光落向依雲客棧,安伯塵駐足等待。


    先前的賣藝人看似憨厚老實,略有些小精明,可安伯塵卻知道那中年人很不簡單。變出如此神乎其神的戲法,連扭轉天象絕雨生旱的厄星子也被變走,更是奪去了降雨珠……


    鈴聲響起,從街角駛來一輛馬車,駕馬的中年人把玩著蔚藍色的珠子,滿臉好奇。轉眼後,一隻白鵝由天而降,鵝背上的白衣少年在半空翻了個筋鬥落至車頭前,口中念念有詞,右手伸出抓住馬脖,奔馳的駿馬連帶著馬車竟硬生生的被他按於原地。


    駕馬的中年人一臉苦澀,連連作揖道:“這位小哥,你就放在下一馬。那大爺被扣在天宮和在下實無關係……”


    未等他說完,風姓少年便已伸手奪向降雨珠,中年人怪叫一聲,似沒坐穩,“咕嚕”一聲摔下馬車。少年如影隨形,可任憑他如何緊逼,中年人也隻是狼狽逃竄,磕磕絆絆,始終沒讓少年粘到半片衣衫。


    正在這時,冷風自一旁襲來,夜幕下的虛空乍一分開,流水般的虛影從中躥出。


    要止住這場大旱隻有依靠降雨珠,和蚌相爭漁翁得利,安伯塵又怎會錯過這般良機。


    可當他剛一現身,便清楚的看見中年人嘴角輕輕一抽,似在笑。心頭一緊,三年前琉京破局時候的警覺再度生出,這一瞬安伯塵腦中閃過數個念頭,轉眼明悟過來。


    今日這一出絕非偶然,中年人佯裝賣藝,卻是一極厲害之輩,出手奪珠不為其它,正是為了引自己現身。


    在琉京中安穩了三年,這三年來安伯塵都隻是一勇武有餘智謀不足的虎賁郎將,雖說是隱瞞實力的緣故,可安伯塵甚少勾心鬥角布局爭鬥,漸漸的,倒有些忘了絞盡腦汁搜腸刮肚隻為活命的開平七年。


    直到今夜,先是遇上來意莫測的長門少年,又發現了這個身份神秘的“賣藝”人,三年埋下的厚厚塵埃一夕拂落,安伯塵的心意飛速旋轉,目光也變得鋒銳起來。


    那年叛亂平定後,“無邪居士”再沒出現,琉京僅剩的四五名天品修士找了三兩月也未曾找著,朝中文武和百姓們隻當“無邪居士”閑遊隱遁而去,日子久了也沒人再提及。時隔三年,卻突然來了個神秘古怪的“賣藝人”引我現身,他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彈指刹那間,安伯塵腦中轉過數個念頭,卻依舊毫不猶豫的閃身而上。


    中年人忽地一笑,恰到好處的扔出降雨珠,非是拋給安伯塵,而是送給白衣少年。


    手持降雨珠,少年一愣,片刻後臉色一僵,猛地回身,袖中自飛出一張道符,口喧道號:“咄!”


    少年祭符的手法好似練習過千萬遍,熟稔無比,眨眼間青火飄出道符祭成,幻化作一塊青褐色的巨石,石中生棱生刺,旋轉著飛向安伯塵。安伯塵強扭水火二施,猛地止住腳步,身軀從人形轉化成流水,巨石擦水而過,直飛出二十來丈方才墜落。


    “無邪居士?”


    少年壓低眸子,精光閃閃,警覺的掃視四方。


    他雖能感覺到安伯塵飄忽不定的氣息,卻無法看見,密報中無邪居士神秘莫測,修為奇高,絕非他所能敵之,眼下沒有厄星子相伴,少年不由有些緊張。


    “既知是本居士,還不將此珠交出?”


    清冷中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出,透著倨傲之意,無邪居士既然是不出世的高人,脾氣古怪,若不狂傲點才不正常。


    安伯塵扮演無邪居士已不是一回兩回,分寸拿捏得當,傲慢中透著孑然於世的出塵味兒,落在白衣少年耳中不由令他神色一緊。不單是他,就連一旁的中年人也皺起眉頭,神色肅然。


    緊握降雨珠,道符也已拾於袖口,夜幕下,少年的臉又白又冰,半晌開口道:“居士可知我來自長門萬法宗。”


    話音落下,中年人麵露古怪,看向少年的目光閃爍不定。


    安伯塵雖不知萬法宗為何,可察言觀色也能猜出些許,當即哈哈一笑,語氣中帶著不屑:“原來是萬法宗的傳人,難怪如此放肆,敢在本居士眼皮下奪寶。且不說萬法宗遠在萬裏之外,就算你萬法宗並長門中人齊至,又能奈老夫如何?”


    無比豪邁的聲音傳出,中年人暗暗咋舌,白衣少年的臉色愈發難看,卻依舊毫不示弱的握緊降雨珠,神色果決。


    打量著少年,安伯塵沉吟著道:“你長門先作法禍我琉國,而今又從本居士手中奪寶,當真欺人太甚,視本居士為無物。若再不交出降雨珠,休怪本居士手下無情!”


    少年滿懷戒意,並沒察覺出異樣,倒是一旁的中年人聽得“我琉國”三字微微一怔,麵露深思。


    三年未曾在琉京勾心鬥角,安伯塵言語中已犯了一錯,就見對麵少年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如劍的眉毛向兩旁拔起,臉上的出塵味道一掃而空,眼如寒潭,目光如劍亦透著堅毅之色。


    “我長門替天行道,以斬殺世間妖孽為己任,世間知者無不畢恭畢敬,你無邪居士縱然修為高強,可又何德何能蔑我長門?風蕭冷不才,請戰前輩,以證我長門之勇!”


    濃濃的戰意以及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勢撲麵而來,安伯塵一怔,卻知自己犯了大錯。


    他本意隻是想嚇唬那少年,逼他歸還降雨珠。


    那少年來自長門,身份極高,少說也有地品修為,神通莫測,安伯塵離地品尚有一線,一線便是千萬裏,麵對尋常地品修士安伯塵或許有無六成把握,可這名叫風蕭冷的長門高徒又豈是易與之輩?


    更重要的是,若放在平時,安伯塵以郎將的身份出戰毫無顧忌,然而眼下他卻是以無邪居士的名號出場。曾經斬殺蛇妖的高人,倘若和風蕭冷磨蹭個百來合不分勝負,又或是落於下風,風蕭冷就算再遲鈍也會反應過來,到那時不但砸了他“無邪居士”的金字招牌,也會讓長門中人肆無忌憚,禍亂琉京再無顧忌。


    一子走錯,滿盤皆落索。


    戰風撲麵,安伯塵隻覺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遽然縮起,濃濃的緊張自心底蔓延開來,卻亦有一絲興奮,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麵對二妖殺局一籌莫展的開平七年。


    月華如水,從天漫卷,流瀉於朱雀街。


    依雲客棧的生意雖比往年稍好,卻也好不到哪去,外麵雖然吵鬧,可住客們大多來自三教九流,能混個安穩的地方睡個覺早已滿足,誰會大半夜的跑出來在京城裏惹是生非。


    客棧外,少年手捏道符,滿臉警覺,就聽玩味的聲音從對麵響起。


    “如此,我便讓你兩招。”


    安伯塵笑著道,非是他托大,恰恰相反,麵對實力莫測的風蕭冷,安伯塵並沒太多把握。正因如此他才不急不忙,放言兩招一來襯托他“無邪居士”的身份,二來也好趁機察探一番風蕭冷的手段。


    風蕭冷並沒動怒,麵對無邪居士這等高人,若能多出兩招,或許還有千分之一的機會占得上風,雖然渺茫,可為了長門的榮耀和他的性命也得爭上一爭。


    “看符!”


    風蕭冷手捏印法,腳走七星步,低喝一聲,祭出一張道符飛射向安伯塵出聲的方位。


    那道符飛至半空陡然變化成三頭大虎,身長八丈高三丈,嘶吼著,撲向安伯塵。


    風蕭冷和一旁的中年人都無法看見安伯塵,可道符自有靈性,化作妖虎後皆已捕捉到安伯塵,當下撲爪掃尾將安伯塵圍於當場。


    身化流水,安伯塵扭轉騰挪,躲避著三頭妖虎,心中苦不堪言。


    雖說是無形無影之水,三頭妖虎對安伯塵也無可奈何,可若是拖久了,風蕭冷以及躲在一旁伺機待發的中年如何察覺不出異常。


    安伯塵心頭清明,如水遊走,漸漸幻化出人形,手捏大悲印,口吐真言:“臨!”


    夜穹上高風奔湧,俄爾傾蕩而下,融入安伯塵水作的身軀,如水般柔和中又多出一絲飄忽不定,變幻莫測。三虎徒費力氣,被安伯塵耍得團團直轉,憋屈至極。


    水袖拂開,安伯塵飄飄一步踏出三虎,手捏金剛印,再吐真言:“兵!”


    四麵八方狂風席卷,奔湧入安伯塵袖中,回身,安伯塵麵對躍躍欲試的三虎,手捏無畏印,冷聲低喝:“鬥!”


    狂風從袍袖中騰起,在半空兜了一圈,鋪天蓋地的襲向三虎。


    風無形,力難辨,狂風席卷,三虎猝不及防下被掀飛出去,在半空化作道符飄飄然落地。


    安伯塵稍鬆口氣,對麵的少年似不想給安伯塵喘息之機,片刻不停留再度出手。


    這一回他沒再祭出道符,道符價值千金,連番使用縱然長門高徒也承受不起。


    早在安伯塵被三虎糾纏之時,他已開始默念咒語,指影連連,不斷捏出複雜的手印。待到安伯塵擺脫三虎,手印已成,風蕭冷走著七星步,盯著三虎相搏之地,身上漸起一絲出塵味。


    “急急如律令,滿城百草生!”


    咒語吐出,風蕭冷揚起雙臂,衣帶翩躚,就見一顆嫩芽從他腳底生出,轉眼後,長長的朱雀街百草生長,不多時化作無數荊條藤蔓,一股腦的向安伯塵躥去。


    繁華的京城街市轉眼變成蠻荒之地的窮山惡水,安伯塵雖化作無形之水,可藤蔓荊草密密麻麻,安伯塵剛有動作就被百草化作牢籠困於當中,脫身不得。


    安伯塵心中微懍,看向不斷收縮的藤蔓荊刺,眸中閃過星星點點的水光,猛一咬牙,撕裂般的疼痛傳遍全身,無形長水陡然間濺灑開來,化作一顆顆細密的水珠,從百草間毛孔般大小的縫隙中鑽出,悄然無聲的遊走於一旁的依雲客棧,聚合成長水,攀爬而上。


    始終無法突破到地品,修為停滯不前,安伯塵練槍之餘,反複琢磨他所擁有的神通功法。秘術雖已打通海底輪和臍輪,卻隻能聚滿一輪,等到突破地品炎火化青火才能向上修行臍輪。百般無奈下安伯塵隻得研究真言和手印,真言無所進展,反倒是手印安伯塵已掌握十來種,每一種皆能在三字真言時分別使用,效用卻有著微妙的區別。除了真言外,安伯塵還有水火匿形術,日夜琢磨,雖未能更進一步,可也將這兩等身法研究透徹,比如眼下散水為珠之法足以稱得上神乎其神,《鬼影功》中並沒記載,卻為安伯塵自己挖掘出來。


    放眼望去,百草叢生,已將無邪居士先前所在之地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風蕭冷麵色一喜,就聽一陣刺耳的笑聲自頭頂傳來。


    “小輩,可曾玩夠?”


    風蕭冷身形一顫,下意識的倒退兩步,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眼見風蕭冷失魂落魄,戰意全無,安伯塵心中歡喜。雖說讓他兩招險而又險,可若是成功撐過兩招,定會令風蕭冷心生畏懼,信心不存,大勢轉手落到安伯塵一邊。


    看來這長門高徒擅長的隻是道法,如此而已,隻需近身便能將他殺敗。


    安伯塵不作猶豫,飄飄然遊走而下,中途加快,卷起一陣長風,飛速流淌向風蕭冷。


    轉眼後安伯塵和手足無措的少年隻差三步,無邪不在,臂亦成槍,安伯塵揚起右臂,風水火三勢旋轉著湧上臂膀,出手如叼蛇,迅猛靈動,一往無前。眨眼間,攜著槍勢的右手便已襲至風蕭冷喉口處,就在這時,卻見風蕭冷猛地抬起頭,臉上的慌亂瞬間散去,眸裏閃過一絲厲光,手捏印法倒仰著抽身而退。


    莫非還有後手?


    安伯塵眉頭擰起,可大好戰機就在眼前,他又怎會錯過?


    “咄!”


    安伯塵欺身而上之際,醞釀許久的咒語終於從風蕭冷口中吐出,一抹冷光刺破夜色,滑過安伯塵眼簾。


    月華如水,裹著一柄短匕從少年口中飛出。


    冷如寒冰,快若閃電,防不勝防。


    直到此時安伯塵才知道,風蕭冷預謀已久,佯裝示弱,隻等這一刻的殺招。


    近在咫尺,安伯塵招式已然用老,匕首迅猛如虎撲,直斬向安伯塵化作槍尖的手腕。


    電光火石,異變生出,安伯塵猝及不防,心頭一陣疾跳,魂不守舍之際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田。


    命懸一線間,就算再玄妙安伯塵亦無暇去感悟,生死成敗就在這一招,無數念頭閃過腦海,安伯塵毫不猶豫的發力襲向風蕭冷,卻是在和那柄匕首拚快。隻要能率先殺敗長門高徒,就算再被匕首斬中手臂也無妨,大不了忍著點痛罷了。


    可風蕭冷抽身疾退,安伯塵在後追趕,本就慢上一線,匕首飛來,自然比安伯塵的手槍快上一線。


    僅僅是毫厘之間,匕首“鏘”地一聲擊中安伯塵手腕。


    下一刻,兩人同時一愣,風蕭冷看著跌落在地的匕首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而安伯塵則驚魂未定的看向腕邊為他擋下一刀的珠鏈。


    餘光中,風蕭冷已回過神,向後飛退,不斷的張口喝吐匕首,意欲逼退安伯塵而遁逃。


    安伯塵又怎能容他就此脫身,倘若“無邪居士”連一個後輩也擒不下,豈非笑煞人。


    水火風三勢聚合奔湧,安伯塵閃身而上,不斷有匕首向他射來,幾個躲閃間,風蕭冷已越來越遠。


    就算風蕭冷落荒而逃,可不將他擒住,便是自己輸了。


    安伯塵心中清明,卻又無可奈何,陡然間腦中浮現出他許久沒有施展過的那招,一敗龍子,二敗厲家軍,卻因琉京太平,這三年來安伯塵暗藏胸懷,一直未曾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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