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一直沒有等到男人開口,小金忍不住睜開眼睛問道。


    “因為你爺爺是中國人,他說他在德國留學工作,隻是為了學習更多先進的理念,好回來建設咱們的國家,我們的國家一窮二白,給不了你爺爺優渥的生活條件,可你爺爺不在乎,他隻想把這些具有藥用價值的植物帶回國,讓咱們國家的醫藥水平能夠有所提高,你爺爺種植的國外作物也並非隻有咱們身邊的這些。”


    “還有嗎?”


    “當然,光是在廣西,你爺爺就安排了四個地方種植這些作物,其他省份也有,隻不過為了保護它們,很多人不知道罷了。”


    小金聞言坐了起來。


    “叔,為什麽之前你從來也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因為你還小,還不能夠分辨是非,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這些作物。”


    小金不服。


    “我能保護好,誰要是敢動這些植物,我就跟他們拚命!”


    小金再次揮舞了幾下手裏的砍柴刀。


    “孩子,你這不是保護。”


    “不是保護是什麽?”


    到底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在他的眼裏,世界非黑即白,要麽就是像爺爺一樣的好人,要麽就是像那幾個想要搶奪謀算爺爺這些植物的壞人,他理解的保護,就是不讓人把這些植物損壞、帶走。


    “如果你隻是把這些植物永遠的留在這裏,而不讓它們發揮本來的作用,那就不是保護,而是浪費你爺爺的心血,摧毀你爺爺帶這些植物回來的目的,他們都是有很強的藥物價值的,他們都是可以救人的,當它們變成藥物的時候,他們的價值才有體現。


    你是個聰明孩子,也是個善良孩子,叔知道,你能想明白這些的!”


    男人拍了拍小金的肩膀,之後,拿起桌子上自己的竹蓑衣,慢慢的離開了。


    小金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生長茂盛的植物,耳邊想起了爺爺說過的那些話。


    “小金啊,這是金雞納樹,你知道金雞納樹是什麽嗎?.......它的樹皮是個寶啊,能夠提取出一種叫奎寧的東西,隻是咱們國家現在還沒有人能夠做到,可是爺爺相信啊,總有一天咱們國家會有人能做到的,到那個時候啊,爺爺就是死了也能瞑目......”


    小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短短的十三年人生,前麵的八年都是在痛苦和黑暗中度過的,那個時候的他,從來就不知道,人活著是可以笑的,是能夠有溫暖的,直到他遇到了爺爺,被爺爺領回家,人生中吃了第一頓飽飯,喝了第一口熱湯,穿了第一件新衣服,第一次被人摸著頭叫好孩子.......


    爺爺就是他黑暗世界中的太陽,爺爺走了,他的世界重新暗了下來。


    他以為,他守著這些爺爺留下來的植物,就像是守著爺爺,可是阿叔剛才說的那些話讓他知道,他想的並不對,爺爺的確是希望這些植物能夠為國所用,爺爺臨終的心願就是這個。


    他沒有機會回報爺爺的養育之恩,如果他要是連爺爺的遺願都不能完成的話,他怎麽對得起爺爺呢?


    想到這,小金扔下砍柴刀,飛快的往外跑。


    “哥,哥......”


    身後,幺妹著急的喊著小金,但小金沒有時間回頭,他跑的很快,甚至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來。


    “小江,咱們還不走?不能來了吧?”


    戴春正伸手拍死一隻趴在自己胳膊上的不知名的小蟲子,對江明浩說道。


    兩個人出來之後,本來以為就會坐黃包車離開,可是江明浩反手又給了黃包車十塊錢,讓對方繼續等著。


    這一次,戴春正對江明浩的堅持有些不太樂觀。


    那小男孩的態度可是堅決的很,看他們倆就像是看賊一樣,小孩子的思想是很固執的,一條道跑到黑,他們倆也不能跟小孩子來硬的,在這等著應該沒什麽意義。


    但江明浩還是決定等一等。


    人總是要抱有希望的,而且他總覺得,小金是個很早熟的孩子,他之所以會反應那麽大,一定是因為之前那幾個學生做了什麽傷害了潘文寧的事,按照剛才那位潘文寧助手的話看,潘文寧是個很有風骨也很有學術奉獻精神的人,能收養孤兒無償教導生產隊的孩子們能看出來潘文寧也是非常善良的人。


    一個如此優秀的人,教導出的孩子也一定是優秀的。


    “我相信我的判斷!”


    江明浩沒有把心裏具體的分析說給戴春正聽,隻是堅定的說道。


    “唉,我看咱們這是.......”


    不等戴春正說完,就看到小金飛奔著而來,戴春正的眼神立刻古怪的看了江明浩一眼,這小子不會是神棍吧,這咋還能掐會算的!


    “我同意你們拿走一些金雞納樹皮!”


    到底是年紀小,加上常年在山間奔跑,即使跑的很急,小金也沒有太明顯的氣喘籲籲。


    江明浩和戴春正跟著小金重新回了院子,一路上江明浩都沒有問小金為什麽會改變了主意。


    江明浩沒有取太多,金雞納樹提取奎寧的量是很可觀的,他從三棵金雞納樹上分別取了一塊80x80的樹皮,借用小金的砍柴刀分割成若幹小塊。


    小金看著缺了一大塊樹皮的金雞納樹,心裏有些難過。


    這些樹是陪伴著他和幺妹一起長大的,雖然樹木無言,但卻也有相伴之誼。


    幺妹倒是沒有和小金一樣的感受,雖然她也覺得幾棵樹被剝掉了皮看著有些醜,但她相信爺爺說的話,樹皮沒了可以再生,而且這些樹皮是良藥,是能救命的,還有,她很喜歡江明浩和戴春正兩個人,兩人讓她覺得很親切,金雞納樹皮在他們的手裏,一定能發揮出很大的作用的。


    “小金,我不會辜負潘教授的心血,等到奎寧堿提取出來,我會以潘教授的名字命名,感謝他為國家的醫藥行業做出的貢獻!”


    江明浩沒說太煽情的話,他隻是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潘文寧值得他這麽做。


    小金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看著江明浩,似乎在判斷江明浩說的是真還是假。


    如果眼前的這個人真的能夠用爺爺的名字來命名奎寧堿,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算辜負了爺爺的期待,爺爺是不是就沒有遺憾了?


    江明浩和戴春正帶著金雞納樹皮離開了阿蕉納生產隊,一直到他們坐著黃包車離開,小金還站金雞納樹下。


    “哥,你快看!”


    小金的思緒被幺妹打斷,他順著幺妹的手指看過去,他挖菌子的背簍裏,放了很多張大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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