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國家號召各個行業都要積極創外匯,林省當仁不讓,為國家創外匯,這是好事,但林省的情況和別的省份和地區不太一樣,產的東西光是運輸問題就解決不了,以前都是小規模的運輸,雖然難,克服克服也能解決,現在要大規模的遠途運輸,難題就克服不了了,難題克服不了,就完不成國家的外匯儲備指標,這不.......”


    說完,程國又歎了口氣,悶了口酒。


    這事,真是把他的頭發都愁白了。


    這幾個月,他是該想的不該想的辦法都想了一遍,全國各個城市也跑了十幾二十個,光是腳上的鞋就走壞了兩雙,但結果都不樂觀,他倒不會因為這個事就被免職或者影響晉升,但總歸身在其位解決不了實際問題,他自己心裏也過不去。


    “林省主要產硝化棉和一些化學品,是吧?”


    程國點點頭。


    “需要的運輸條件是低溫、密閉,是嗎?”


    程國又點點頭,緊跟著溢出一聲歎息。


    就這兩個條件,咋就這麽難呢!


    他甚至都托人打聽到了國外,國外倒是有這種低溫密閉的冷藏車,但一輛車要幾十萬,而且重重關卡,他這邊搞申請等審批,折騰個一溜十三招還不一定能行,最重要的是,這個價格直接就讓上頭接受不了。


    他也嫌貴,可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趟去京市,也是聽人說,國內有汽車廠在生產這種冷藏車,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並不對外銷售,這個消息對於程國來說無異於是天上掉餡餅,他怎麽可能放棄,追著到了汽車廠結果廠長來京市出差了,他這才風風火火的上了火車,爭取在京市把人堵住。


    “哎,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還是假。”


    “真的!”


    程國現在完全就是病急亂投醫,寧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錯失機會。


    什麽?


    正沉浸在焦躁中的程國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江明浩,沒反應過來江明浩這個話的意思。


    “這個消息是真的,這個冷藏車的確在生產。”


    “小江?你......你怎麽知道的?”


    程國今年四十六,在體製裏工作二十三年,大風大浪見的多了,這個事算不上風浪,但很折磨人,他想著這也許是自己退休前幹的最大一件事了,所以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前所未有的大,因為壓力太大,此時聽到江明浩的話,才覺得有些不真實。


    “大哥,你不是聽說了這個冷藏車不對外銷售嘛。”


    “是,我聽到的消息是這樣的。”


    程國放下杯子,專心的看著江明浩,不想錯過江明浩任何一個表情和眼神。


    “因為這些車都是我定的,甚至冷藏車的圖紙也是我提供的。”


    程國的呼吸停滯了幾秒,這個消息對他來說衝擊有點大。


    “小江......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這個問題你可以直接幫我解決了?”


    “是的,而且我還可以告訴大哥一個消息,我打算組建一個車隊,跑國內的運輸線路,所以,如果資金緊張,大哥暫時可以先不用買車。”


    程國心裏激動不已。


    他是真沒想到,他和江明浩還能有這樣的機緣。


    也沒想到,折磨了他好幾個月的難題就這麽猝不及防的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這趟本來沒抱太大希望的行程竟然在還沒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就收獲了結果。


    “小江啊,大哥是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啊........哈哈,來,哥敬你一個!”


    這件壓在心頭的大事被解決掉,程國整個人都輕快起來,把自己和江明浩的杯子都重新倒滿。


    滋溜一聲,喝酒的聲音聽著都透著幾分釋然。


    “大哥,既然事情解決了,那你是到京市走一圈再回去,還是半路下車?”


    “走一圈,走一圈吧,來都來了,小江,你到京市住什麽地方,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大哥帶著你在京市溜達溜達,去動物園、金流井大街、太清廟去轉轉,再吃頓正宗的京市烤鴨和門釘燒餅,怎麽樣?”


    程國熱情相邀,此時他急需要借此表達自己對江明浩的感激之情。


    “可能要讓大哥失望了,我這趟來京市,是來求人的,前途未卜,時間未知。”


    程國略微有些失望,他本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再跟江明浩詳細的問問這個冷藏車的事,還有江明浩剛才提的他組建的車隊的事,但江明浩話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強求,正事要緊嘛!


    “冷藏車的事大哥盡管放心,大約再有四五天,第一批冷藏車就能出廠,到時候我再聯係大哥,如果大哥時間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去廠裏看看。”


    聽到這個話,程國的心情瞬間明朗,不得不說,江明浩這個年輕人做事真的是妥帖,完全不需要多廢話,就能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符合心意。


    得了江明浩的這個話,程國也不打算再去京市了,既然冷藏車有著落了,他那邊該做的準備工作也應該做起來了。


    晚上五點多,程國從大東嶺車站下了車,直接轉車回林省。


    臨別的時候,程國非要把自己隨身帶的全國糧票和副食票以及他們國資委專用的住宿補貼票,全都留給江明浩,江明浩拒絕了幾次也沒拒絕得了,隻能收下。


    “小江,回頭你給我打電話啊!”


    “嗯,大哥一路順風!”


    兩人揮揮手,程國背著背包很快消失在站台的盡頭。


    在無意之中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江明浩的心情也不錯,連身體的倦意似乎都得到了一些緩解,他跟餐車的人打了聲招呼,借了一個鋁製的菜盆,將剩下的菜打了包,這個年代,吃喝匱乏,好好的菜沒道理就這麽扔掉,他最少還要在車上吃兩頓飯,帶回去既不浪費又能解決兩頓飯,何樂而不為呢!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江明浩終於補到了一張臥鋪。


    這個時候,臥鋪是很金貴的存在,不是一般人能夠坐得起的,所以,臥鋪裏的環境相對硬座車廂要安靜的多,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


    廣播裏播放著時事新聞,也有人坐在過道的椅子上就著昏黃的燈光看著報紙。


    江明浩找到自己的鋪位,沒有再專門去洗漱,直接躺到了鋪位上。


    他真的是太累了!


    渾身酸軟,似乎每一根骨頭都被敲打過,沒有躺下的時候好像還能忍受,但此時身體一放鬆,疼痛就排山倒海而來,好在他困的很了,隨著眼皮子越來越沉,疼痛也隨之進入了夢中。


    這一覺,竟然是一夜。


    待到江明浩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日的中午,距離火車抵達京市,隻剩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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