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枝站起來,四下張望,發現鄭月容還在那邊玩白鴿票。


    周圍擠了一堆想搭順風車的看客,想來他手氣應當不錯。


    栗枝想找其他兩位學長,四下隨意轉了轉,人群之中,遙遙隔著,卻猝不及防看到一熟悉的身影。


    秦紹禮。


    白襯衫黑西裝,濃紺色的絲質領帶,他被工作人員簇擁著往前走,那是貴賓廳的方向。


    好久未見,對方看上去和分別之日並沒有太大區別,豐神俊朗,氣度不凡。


    不過,現在和她沒什麽關係了。


    栗枝移開視線,她將栗色卷發微微往後一攏,去了玩德州|撲克的桌上。


    這些桌上,一般會把水平差的玩家稱為“魚”,栗枝顯然不是“魚”,她牢記先前秦紹禮和她說的那些規律和技巧,從小桌開始玩,拿到一定數目後剛想走,就被人按住肩膀:“不多玩會兒?”


    男人手掌溫熱,蓋在她肩膀上,栗枝神色一冷,瞧著那人臉,將他手毫不客氣地推下去。


    是秦紹禮。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從貴賓廳裏離開了,穿過重重牌桌和人群,在這麽個角落裏親手逮到了她。


    栗枝說:“玩夠了。”


    “哦?”秦紹禮含笑,“接下來還想玩些什麽?”


    栗枝客氣疏離地說:“和你沒什麽關係吧。”


    她拒絕秦紹禮一同玩的邀請,毫不猶豫地拿了自己的籌碼離開。


    秦紹禮側身而站,隻瞧見明亮的燈光下,栗枝穿著一露背的綠色絲綢裙,背部光潔如雪,肩胛骨微微凸起,好似展翅的蝴蝶,有著優美漂亮的曲線。


    他恍然發現,當初那個生澀稚嫩、終年穿著素淨校服的人,已經不知不覺中長成漂亮出色的女性。


    他一手培養,又一手送她展翅高飛。


    跟秦紹禮一道過來的還有朋友任景,瞧著栗枝離開的身影,頗有些欣賞且讚歎地說:“栗小姐和以前比,真是大變樣了啊。”


    任景這幾年被他老子送出國深造,上次見栗枝還是在大理,就是個漂亮文弱的小女生,說話細聲細氣,弱質纖纖。


    那時候任景還私下裏嘲了秦紹禮,說他看女人眼光不過如此,放著山珍海味不吃,挑來挑去,竟然挑了一個還沒長成的白菜秧子。


    哪裏想到時過境遷,四年後再看,這哪裏是白菜,分明是個水靈靈的天山雪蓮花。


    隻是這水靈靈天山雪蓮花對秦紹禮顯然沒有以往那種癡迷,此時此刻,她正和旁側俊秀的男人笑著聊天,不知道說了什麽,那男人笑的前仰後合,還將手裏麵的籌碼往栗枝手中塞。


    秦紹禮眯眼看著,一言不發。


    “難為你這四年日夜辛勤澆灌,”任景別有深意地笑,“鳥兒養好了,胃口也養刁了,性子一野,現在翅膀硬,飛走了。你這幾年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寶貝,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心不心疼?”


    秦紹禮終於側身看他:“多嘴,你老子怎麽不把你舌頭拔了?”


    任景大笑,搖搖頭,離開。


    -


    栗枝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秦紹禮在想什麽,她玩膩了牌,同行的學長們還沒出來。


    她自個兒去了可供吸煙的地方,半倚著廊中立柱,脫了高跟鞋,光足踩在潔淨光滑的台階石麵上,咬著煙,慢慢悠悠地點上火。


    身上帶了一包女士香煙,細細的,薄荷味,她煙癮其實並不大,一開始抽煙是為了緩解學業壓力,後來也是,偶爾,可能一兩周才抽上那麽一次。


    說來也巧,這次來的時候,她順手往手包裏放了一盒,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這裏瞧不見月亮,隻有隱隱的光投下來,狹窄的可憐,不知是要攏財還是要做什麽。


    做賭|場的人都迷信,講究一個風水,比如新葡京酒店的雀籠設計,和“本地薑”的火炬外觀,再比如美高梅充滿歐陸風格的天幕廣場,其中屹立的圓柱形熱帶魚魚缸足足有8.3米高。


    手指彈了彈煙灰,剛將煙放到唇上,隻聽秦紹禮問:“勞駕,能否借個火?”


    栗枝沒回頭,倦倦散散地說:“我也是找別人借的。”


    敷衍至極。


    “這樣啊,”秦紹禮說,“那就隻能借一下煙了。”


    栗枝噙著細細的煙,還沒反應過來,秦紹禮已然俯身——


    他含著一支未點燃的香煙,低頭傾身,手掌攏一攏,避開風,護著,貼近她。


    栗枝聞到他頭發上的淡淡柑橘香味,香香甜甜的。


    秦紹禮唇上的煙和栗枝的細細女士香煙一抵,粗壯的男士煙頓時將女士香煙的灰燼擠的破碎,連帶著內裏的煙草也被撞的被迫往裏,火焰騰地一下從細煙往秦紹禮的方向燃去,拚命抗爭的細煙用盡全力將紙煙邊緣點燃,竭力推拒、拚命反抗,卻仍舊無法抵禦男士香煙的入侵。


    秦紹禮的煙漸漸燃了起來,星火明明,撩燒著他的煙草。


    他微微後退一步,客客氣氣地說:“謝謝。”


    栗枝光著腳,腳踝潔白,白到好似鍍了一層月光。


    她半倚著柱子,一腳踩到秦紹禮光潔的皮鞋上。


    秦紹禮沒動。


    栗枝沒看他,慢慢地吸了一口煙,仰臉,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俯身。


    秦紹禮低頭:“什麽?”


    一團和著薄荷味的煙霧吐在他臉上,秦紹禮眯了眯眼睛。


    隔著煙霧,秦紹禮看到栗枝冷靜無波的一雙眼睛,看他的目光和看一株花草沒有區別。


    她還是恬靜地笑著,隻是眼睛裏再沒有以往的那種喜愛和羞澀。


    她清醒了。


    將那支隻吸了一口的香煙隨手放到不遠處的地方掐滅,被他觸碰過的東西,她不會再留著。


    “秦先生,”栗枝微笑著問,“被玩弄的感覺開心嗎?”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上一章有個bug需要修改嗷。


    19年的香港太危險了,所以今天改了目的地,改成澳門。


    ps:補一個小劇場


    第一次說這句話是在澳門,栗枝往秦紹禮臉上吐煙,微笑著問他:“被玩弄的感覺開心嗎?”


    第二次說這句話是書房,栗枝按住秦紹禮束著鎖銬的手,撫摸著他胳膊上因忍而爆出的青筋,往他臉上吐煙,問:“被玩弄的感覺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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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vip]


    涼薄荷味的煙霧被風吹著推散開, 栗枝穿上鞋子,向秦紹禮溫和地笑了笑,轉身就走。


    有個醉酒的賭|徒在哼著歌, 調子荒誕不經,是日語。


    栗枝選修過日語,考過n2,隱約聽得那人不是在唱歌,原來是在念與謝野晶子的一首詩:


    “我把粉紅櫻桃色的衣服收到一邊, 從今天開始, 等候布穀鳥的出現……”


    走到栗枝麵前時,那人一個趔趄, 險些摔倒。


    栗枝趕忙扶了一下,扶住對方的胳膊:“気をつけて。”


    那人連連說著:“ありがとう。”


    東倒西歪地鞠躬。


    秦紹禮站在後方, 煙已經點燃了,但他沒有吸, 任由火苗沿著煙卷向上, 向上, 舔舐著煙草。


    那醉漢果真醉的厲害,歪歪斜斜地走。


    經過秦紹禮時, 還在低聲哼著詩中的句子。


    “……胭脂用盡時,桃花就開了……”


    栗枝穿過人群, 找到幾個學長。


    鄭月白賺得多,輸的也多,好在沒有紅了眼睛,算是不賺不虧。


    他心態還不錯, 就算剛輸了牌, 也若無其事地笑, 問栗枝剛剛去了哪裏。


    手氣好的台子前圍著不少人,圍觀者都在聊天,議論紛紛,唯獨真金白銀花錢的人一言不發。


    如今華燈初上,人也漸漸多起來。


    許多專愛玩這個的,迷信運勢,白天休息,吃飽喝足,等晚上再來躍躍欲試,企圖在今日大展身手。


    老|虎機前圍了一圈人,一些人想先靠這小機器來試試運氣,看看是否能夠翻盤。


    說來也有趣,明明是在澳門,這些機器清一色地卻都需要投擲港幣,澳幣反倒放不進去。


    公關殷勤往來,親切地招待著客人,試圖說服他們辦會員卡。


    在這令人沉迷深陷的高氧環境中,沒有鍾表,燈光和溫度、濕度一成不變,幾個人玩的都不多,輸掉的積分也不足以替換什麽高級服務。


    這就是銷金窟。


    晚上還有鋼管舞和男女桑巴的演出,栗枝和幾個學長饒有興趣地看了一陣。


    其他男人看的津津有味,始終盯著舞者身上金色的流蘇舞裙——以及密合色的大腿,上麵塗滿了亮晶晶的油,貼著彩色亮片。


    栗枝則是欣賞美人的曲線,正看的入迷,猝不及防,聽到鄭月白問:“喝水嗎?”


    他自然而然地遞了杯鮮椰子汁過來,笑著與她聊:“別光顧著看美女啊,渴不渴?”


    栗枝接過,說聲謝謝,頗為詫異:“你剛剛出去就為了買這個?耽誤看表演了耶。”


    “都是肉|體凡胎,有什麽好看的,”鄭月白不以為意,看台上熱舞女郎的視線毫無波動,“皮囊而已。”


    栗枝喝口椰子汁,甜在舌尖上炸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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