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女士香煙,捏著在鼻翼下輕輕嗅,有淡淡的薄荷香味,讓栗枝想起來秦紹禮常吃的薄荷糖。


    他抽煙後會吃一顆,每當從他唇上嚐到薄荷味,栗枝就知道他又抽煙了。


    她第一次抽煙,低低傾斜著頭,含在口中,湊到朋友打火機上點燃。


    猛吸了一口,嗆住了,滿眼的淚水,咳個不停。


    女性朋友開懷大笑,給她順著背:“慢點慢點,別著急。”


    她感慨:“這煙呢,就像壞男人,剛開始沾就是嗆,難受,真適應了,也就欲罷不能,舍不得離開……”


    栗枝一邊嗆著掉淚,一邊完整地抽完一整根煙。


    兩點過後,人越來越多,位置擁擠,這時候訂卡座肯定來不及了,但栗枝找到員工,出動了“鈔能力”。


    刷的秦紹禮卡。


    快四年了,這還是栗枝第一次用。


    她開了酒,看著身著比基尼扮成兔女郎的美人兒舉著牌子,在前麵熱舞一分鍾。


    嘩嘩啦啦的冰塊鎮著酒,燈光變幻不停,或藍或紫的光芒下,人的臉都像蒙上一層妖異的濾鏡……


    栗枝記不得自己是怎麽回到秦紹禮為她購買的房子了。


    她一定很狼狽,頭發上、身上滿是煙酒的味道,外套丟了,高跟鞋少了一隻,好在手機和錢包還在身上,包括她第一次使用的秦紹禮那張卡。


    已經快要淩晨。


    栗枝用他的卡,快快樂樂地玩了一晚上。


    而現在,這張卡的主人就坐在家中的沙發上。


    栗枝坐在他對麵,伸手給自己倒水。


    秦紹禮問:“玩的開心嗎?”


    他很平靜,溫和,就像她隻是去了趟水上樂園。


    栗枝說:“嗯。”


    “開心就好,”秦紹禮笑了,又問,“喜歡抽煙?”


    栗枝搖了搖頭,又點頭。


    秦紹禮淡然地取出一盒煙,抽了一支,捏著遞過來。


    過濾嘴那頭對準栗枝的嘴唇。


    他問:“要不要試試我的?”


    栗枝的口紅已經花了,妝容半殘。


    她遲疑兩秒,才低頭,含住秦紹禮遞來的香煙。


    秦紹禮給她點燃,她不會抽,這支煙比女士香煙的味道更衝。


    她咳個不停,難受的眼淚又掉下來。


    更加狼狽了。


    秦紹禮拿走她手中的煙,給她倒杯水。


    等栗枝捧著水杯慢慢喝下去之後,才半倚著,眯著眼睛看她。


    秦紹禮就著她剛才咬過的痕跡,吸了一口這支已經燃到一半的香煙。


    “看來你不喜歡這種,”秦紹禮說,“嚐夠鮮了?現在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栗枝卻猛然抬頭看他,她的眼睛因為咳嗽還有著淚水,泛著一絲紅。


    她忽然問出聲:“你從來沒有考慮過和我結婚,是嗎?”


    秦紹禮將煙移走,他沉靜地看著栗枝,沒有直接回答:“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答非所問。


    這也是他的回答。


    栗枝手壓在腿上,喃喃低語:“原來這三年多,都是我一廂情願做夢啊。”


    秦紹禮未置可否,他半倚在沙發上,抽完整根煙,


    將煙在煙灰缸中熄滅,栗枝才看到裏麵還有兩根香煙。


    秦紹禮站起來,走到栗枝麵前。


    俯身,他用溫熱的指腹擦幹淨她的眼淚:“別亂想,好好睡覺。”


    秦紹禮頓了頓:“結婚這種事,以後再考慮。你現在就是好好學習,知道嗎?”


    -


    從那天爭執後,兩人陷入一段時間的冷戰。


    更準確地說,是栗枝單方麵的冷戰。


    她必須要很多事情把自己生活排的滿起來,才可以能夠短暫將秦紹禮從自己的腦袋中擠出去。


    五月、六月。


    栗枝深深陷入畢業季的忙碌中,她和朋友開開心心拍畢業照,熬夜修改論文,努力聯係之前的導師……


    以及,一點一點努力堅定離開秦紹禮的決心。


    對於他來說,自己算什麽呢?


    是《皮格馬利翁》裏麵的那尊雕塑嗎?


    這近四年的耳鬢廝磨,溫柔,秦紹禮究竟是喜歡她,還是隻是單純喜歡自己親手調|教的女孩呢?


    交上畢業論文最終稿,拿到學校裏發的就業推薦書。


    也是時候了。


    她坐上司機的車,回了房子中。


    和秦紹禮激烈地擁吻,親密,在意識朦朧時向他提出分手,然而,卻遭到了更加猛烈粗暴的的對待。


    栗枝知道這樣很不對,她允許自己再偷偷沉淪這麽一次。


    最後一次。


    她在困倦中睡過去,醒來後,獨自將自己的衣服都一點一點收攏起來。


    其實前兩次來的時候,栗枝已經將一部分東西收攏好、帶回家了。


    她安靜地在臥室中靜靜等著秦紹禮來,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深夜,才等到他。


    秦紹禮問:“怎麽還不去睡?等我?”


    栗枝看著他平靜的臉,心想為什麽這人總能這幅表情,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會令他驚訝。


    這個人的心腸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她竟然試圖暖一顆石頭暖了四年嗎?


    石頭還沒暖熱啊,可她的血都要涼了。


    “是,”栗枝說,“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秦紹禮看到她身側的小書包,鼓鼓囊囊,裏麵應當裝了衣服。


    他移開視線,坐下,看到桌上隻放了一隻杯子。


    屬於栗枝的那個杯子不見了。


    秦紹禮問:“什麽?”


    “秦紹禮,”栗枝叫著他的名字,平和地說,“我們分手吧。”


    她沒有從秦紹禮臉上看到震驚,秦紹禮手中的杯子也沒有滑下去。


    栗枝想,真糟糕,原來電視劇上演的都是假的啊。


    秦紹禮說:“這個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


    “不是笑話,”栗枝冷靜地說,“我是真的想和你分手了。”


    她低頭:“你知道嗎?原本我有這麽這麽喜歡你。”


    栗枝伸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大大的圓圈:“在你之前,我沒有喜歡過別人。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會喜歡一個人喜歡成這個樣子。我好怕自己不夠好,和你差距大,連表白都不敢,隻敢偷偷地看看你。有很多時候,隻要看到你一眼,或者你和我打聲招呼,我都會開心好久好久,晚上都睡不著覺。”


    秦紹禮一言不發。


    栗枝笑了笑:“那時候其實我挺知足的,隻要看看你就好。但是現在呢,我變得越來越貪心。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但你卻一點兒也不肯給我。月亮很漂亮,就適合掛在天上,不一定非要摘下來。哥哥,我後悔去摘月亮了。”


    她又換回了哥哥這個稱呼,語調是他熟悉的溫柔,但不再有那股依戀。


    沒有愛之後,這也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稱呼而已。


    秦紹禮問:“你想要什麽?”


    “來不及了,”栗枝輕輕搖頭,有些失落,但很快微笑,“沒關係,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她比了個小小的圓圈:“現在啊,我對你的喜歡,隻剩這麽點兒了。”


    栗枝好像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很輕微一下。


    沒等她去尋找這聲音的源頭,秦紹禮忽然站起來,左手撫摸上她臉頰:“好了,別說胡話,去睡覺。”


    “你怎麽不信呢?”栗枝與他對視,“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秦紹禮沒說話,但栗枝感覺他手上用了力氣。


    她的臉頰好痛。


    可她還是要說下去:“我其實很討厭吃醋,很討厭患得患失,我不想這樣,但我還是會忍不住……我很不喜歡,甚至厭惡。”


    秦紹禮說:“別說了。”


    “我不是討厭你,是討厭因為陷入這段感情而越來越卑微的自己,”栗枝仰臉看他,任由秦紹禮捏著她的下巴,她輕聲說,“我討厭喜歡你的自己。”


    秦紹禮說:“現在去睡個覺,我隻當你累了。”


    栗枝歎了口氣,她笑笑,心中一陣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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