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亂人眼,趙戈回頭看了眼直扭屁股的癩皮大爺,知道它是陷進去了。


    看來得等會兒。


    趙戈握著長袖裏的毛筆倚靠在竹蜻蜓旁的牆上,看著九中的小孩兒放學。


    女生手牽手,男生肩靠肩。


    不錯,非常社會主義。


    晚霞照在櫃台上,竹蜻蜓在風裏搖動扇葉,趙戈眯起眼睛,老板娘在店裏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小戈啊,你知不知道城內最近出了件怪事兒,就老往我們家送水的那小孩兒,之前說是勤工儉學要來我這兒幫著換水,突然不來了,我一打聽才知道他病了。”


    “什麽病?”


    趙戈順著老板娘的話往下說。


    對麵兒的街上好像有兩個小年輕要打起來,一人穿便服,一人穿校服。


    “不知道什麽病,反正喊了你們觀對麵兒的神父去看,說是鬼上身了,身體燙到嚇人,眼神也是模糊的。”


    老板娘一邊說一邊給癩皮挑狗糧。


    “說是脖子上腫...腫了一大塊白斑,神父的刀子往那兒一鉤,白泡兒裏麵直冒黑水。”


    本來還在看學生打架的趙戈立馬站直身,後脊椎骨僵成一條線。


    “你說...什麽。”


    趙戈三步並成兩步,突然走到老板娘跟前。


    “你再說一遍!”


    老板娘第一次見到趙戈露出這樣的神情。


    “你這...還會驚訝呢...沒什麽大事兒,神父給治好了,學生又回去上學了。”


    “那個學生現在在哪兒?”


    趙戈的聲音是和平常相比不同尋常地高,驚得癩皮大爺直叫喚。


    “就...”


    老板娘像是被趙戈的眼神給驚到了。


    “九中不現在剛放學嘛,他高三的,應該差不多該出來了。”


    沒等她說完趙戈就走向九中,大夏天的身子卻是涼的。


    她緊緊攥著袖中的毛筆,這症狀和趙剛的一模一樣。


    趙戈朝校門口走,正好經過那兩個打架的學生。


    說是打架,其實是單方麵在挨揍。


    一群人在旁邊圍觀。


    矮點兒的那個在找高點兒的麻煩,高個一拳下來,矮個跟喝醉酒了一樣往後踉蹌。


    矮個一遍又一遍地摔倒,卻又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站起來。


    跟失去意識一樣重新衝上去。


    趙戈想找人,本來應該快步掠過去。


    但是矮個子學生的症狀太過於奇怪,便停下腳步看向人群中央。


    這一看,卻先是看到了高個兒。


    他的眼神透著股冰氣,看也不看直接把衝到他跟前揮舞拳頭的男生給踹到了地上。


    周圍一陣驚呼,他卻跟完成任務一樣麵無表情。


    後來他像是有些不耐煩,把矮個學生摁在地上揍起來。


    拳頭砸在矮個學生的臉上,一拳又一拳,血濺在了衣領上、手上,他的臉上。


    趙戈看著他一動不動。


    之所以一直盯著他是因為這人顯然就是昨天來找她的小神父。


    那個一見麵就管她叫‘阿姐’的不速之客。


    不過眼前這個男生跟昨晚的小神父像是兩個人。


    他穿著便服,但渾身帶著股森冷的氣息,直到把地上的人揍到沒了聲兒才收回手站起來。


    一邊站一邊從兜裏掏出紙,皺著眉擦指關節上的血。


    他一抬眼,就和趙戈對視上。


    擦著血的動作立馬停住了。


    趙戈第一次從人的臉上如此明顯看到情緒的變化。


    先是原本的不耐煩,而後變成了怔愣、轉向驚訝,最後眼神一變走向了她。


    “阿姐。”


    他走向趙戈,眼裏多出了點兒少年的氣息。


    “你怎麽在這兒。”


    “阿姐...你聽我說...”


    他一邊擦著手一邊朝她走來,盯著趙戈的眼睛竟然有慌亂。


    “我沒有打架,是這人鬼上身了,我在給他驅邪。”


    “你們基督教驅邪用拳頭?”


    趙戈往後退,試圖和這人保持點兒距離。


    “不是。”


    小神父的眼神越來越亂,和剛才打人的他完全是兩個神情。


    “阿姐,你相信我。”


    他繼續朝趙戈靠近,聲音委屈地打了個顫。


    委屈到趙戈感覺她要是再這麽問下去,他能直接哭給她看。


    第三章 第三白


    手有點兒發涼,符與冰的眼神總是克製不住地想要盯著趙戈。


    她長高了,話變少了,氣質疏離了很多,但舉手投足裏還是當初那個阿姐。


    那個自己害怕到嘴唇打顫也要護住他的阿姐。


    符與冰把手藏到身後,試圖掩蓋住手上的血跡。


    趙戈雖然不記得他,但他記得她吃軟不吃硬。


    喜歡乖小孩兒。


    符與冰看著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乖巧些。


    那些同齡的孩子是怎麽笑來著,他不自在而又裝作自在地笑著。


    以撒神父說他從小就是演說家的天賦,長著幅會騙得過人的臉,讓人印象深刻。


    但要是老神父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麽阿姐卻沒有記住他?


    符與冰看著趙戈,趙戈卻將視線投在張堯身上,她死死地盯著張堯脖子上的白斑,唇色越來越白。


    符與冰甚至能感覺到她長袍之下的顫抖。


    有很多話想問她。


    比如阿姐大夏天穿這麽個長袍熱不熱,比如為什麽阿姐盯著個陌生人這麽久也不分點眼神給他。


    但其實符與冰知道趙戈為什麽在意張堯。


    “阿姐可是因為他脖子上的白斑?”


    符與冰低下頭看她。


    “他家人今天來教堂,拜托我來驅邪,可這症狀奇特,實在沒有鎮壓住,隻能動了點兒…非正常手段。”


    不知道阿姐有沒有有信。


    符與冰盯著阿姐,她卻不看他,依舊僵硬地盯著張堯。


    一個嚼人肉的破軀幹,有什麽好看的。


    符與冰眯起眼睛看向不斷摳著脖子的張堯,早知道剛才下手再重點兒。


    醒著隻會壞事兒。


    “阿姐…我們回去…”


    符與冰話沒有說完,趙戈已經提起毛筆追了出去。


    張堯跟條土狼一樣跑進學校院牆外的巷子裏,符與冰看著趙戈的身影逐漸遠去。


    阿姐還是這麽個魯莽性子。


    “汪汪汪!”


    腳底下傳來犬吠聲。


    符與冰一低頭,發現有條癩皮狗趴在他腳邊搖尾巴,非常自來熟。


    麵相醜到讓人印象深刻。


    符與冰彎下腰仔細地看向這醜東西。


    “這些年就是你…陪著我阿姐?”


    狗顯然不會說話,但是符與冰看著它滿臉的無辜,竟然覺得有點兒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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