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年沒說自己拿走手機又看了什麽,道:“走之前幫把手, 把這幾個送到山上去。”


    她指著賀昭那幾個人道。


    有免費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等十一號鬼差和四十三號鬼差幫忙把人送回山上後,十一號鬼差跟四十三號鬼差打了招呼轉身離開, 順便帶走了秀才。


    在往山裏飄的時候, 十一號鬼差摸了摸頭, “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兒。”


    “什麽?”四十三號鬼差茫然的看向他。


    就在十一號鬼差苦思冥想之際,被四十三號鬼差拖在後麵的秀才道:“你不是要打聽山裏的事情?”


    “對啊!”十一號鬼差一拍手,猛地側頭看向旁邊的同僚, “忘記問那位大人這山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問問他。”四十三號鬼差一拉手腕上的拘魂索,將後麵的秀才就給拉到了前麵來,兩個鬼差齊齊盯著他,四十三號鬼差道:“說清楚這山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怎麽你們這些原本被遮蓋了生死的人又都跑了出來?”


    “我不知道,就知道是那團泥跑了。”秀才道。


    兩個鬼差麵麵相覷, “泥?什麽泥?”


    可再問秀才的時候, 秀才也不怎麽說的清楚了,隻知道是一團泥, 一團陰氣很重什麽都吃, 被他們那位族長十分寶貝的泥。


    見再問不出什麽來, 兩個鬼差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索性不想了。


    “先去薑平村看看, 等回去了再把這些事情告訴上頭,讓上頭去想吧。”十一號鬼差道。


    四十三號鬼差跟著點頭,“也是, 要是咱們就能想出來,那怎麽也不該隻是個跑腿的。”


    這件事情就暫時被拋在了腦後,兩個鬼差讓秀才指了路,往薑平村去的路上,四十三號鬼差壓低聲音,一臉好奇的朝十一號問道:“上頭不是有規定,咱們的手機不能給隨意交出去麽?”


    更嚴格的規定是,他們這些鬼差的手機,隻能自己拿著,也隻能自己看。


    但是方才楚非年要看的時候,他是看見了十一號的示意,這才拿給楚非年的。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忘記看了……”十一號一拍腦袋,將自己的手機摸了出來,一邊去看楚非年的查找記錄,一邊朝四十三號道:“上頭打過招呼的,那位大人想看什麽、想查什麽,咱們都得配合著來,明白嗎?”


    “明白了明白了。”四十三號連連點頭,也跟著探頭探腦的往十一號手機上麵去看,他也好奇楚非年後來拿走手機的時候幹了什麽。


    像他們這些鬼差的手機都十分重要,也為了防止他們拿著手機幹些徇私枉法的事情惹出麻煩來,每一個鬼差的手機查看了哪些人的生死或者幹了其他的,這些使用記錄至少在百年內都是無法刪除的。


    也就是說,如果楚非年剛剛拿他的手機看了什麽,他隻要查查記錄就能知道。


    十一號將手機往後一藏,“你看什麽?”


    “給我看看,我也好奇……”四十三號拚命伸長脖子。


    十一號拿著手機的手不停的往前伸,繞著前麵的樹還轉了幾個彎,就是不給他看。


    跟在後麵的秀才被嚇得拚命往回縮,看著這一幕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原來他們做鬼的還能這麽玩。


    某一刻,四十三號脖子不停往前伸追著十一號的手而去時,他突然看見了什麽,“咻”的一下將頭給縮了回來,還因為縮得太用力,脖子直接給縮沒了。


    可他卻來不及伸手去把脖子扯出來,連忙朝著前方跪下,低了頭,一眼也不敢多看,“閻君……”


    十一號看著他的頭縮回來,又做出這樣的反應,一開始也愣了一下,緊接著就以為他是故意騙自己。


    “少給我來這一招,閻君?閻君來了……”十一號手裏的手機被一隻手拿走,而他的語調也猛地一轉,幾乎是尖聲叫了出來,“閻君來了,小的肯定是要迎接……”


    他也跟著跪了下去,伸長的手軟趴趴掉在地上,他也不敢收回來,動都不敢動一下。


    從前方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握著十一號的手機,微斂了眸子,手機的熒熒光亮照在他的臉上,不減威嚴。


    “她借用了你的手機?”男人出聲問道。


    十一號戰戰兢兢應著,“回閻君,那位大人是借用了小的的手機,就……就是查了一個叫薑平的人,後麵還做了什麽小的沒來得及查看。”


    男人看著手機上的搜索記錄,從上往下,薑平這個名字卻是在第二個,看見這個名字時,男人低笑了一聲,緊鎖著的眉心鬆了鬆,臉上晃過一絲無奈。


    “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記仇。”


    可緊接著,他就看見了排在第一個那個名字,不過瞬間,他眼裏的笑意凝滯,周身黑色的霧氣湧動著,所過之處,樹木草尖,都蒙上了一層黑色的寒霜。


    就在對麵三隻鬼也被寒霜覆蓋,凍在原地不得動彈,臉上還維持著驚恐之色時,寒霜又瞬間退去,連帶著男人也消失不見,手機重新回到十一號鬼差的手裏。


    三隻鬼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緩了過來,擁擠在一起,互相抱著發抖。


    “你……你……聽……聽……”


    一句話都說不好,十一號索性閉了嘴不說了。


    三隻鬼閉著眼睛抖抖索索,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好像天邊都已經露出了一點魚白,他們終於不抖了,也勉強能夠說出話來了。


    “你聽清閻君說什麽了嗎?”十一號鬼差終於將這句話給問了出來。


    在閻君將手機還給他的時候,他恍惚聽見閻君說了句什麽。


    四十三號點頭,“閻君說這山裏的東西不用咱們管,他親自來收拾,除了這個,還說了什麽……但我沒聽清。”


    那時候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位頂頭上司手裏了,能夠聽清這些,四十三號覺得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至少比十一號還厲害啊!十一號都沒聽清,還仗著資曆壓榨他!


    “好像是說……”秀才小聲開口,一邊回憶著,一邊道:“連自己都不在意,還惦記著一個凡人的生死……”


    “大概是這麽個意思。”秀才道。


    當時他也快要被凍傻了,也不確定自己聽見的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


    十一號跟四十三號對視了一眼,也不多深究秀才說的是真是假,兩隻鬼不用都討論就達成了一致,“既然閻君說不用咱們管,那咱們走吧。”


    “走走走……”


    “……”


    賀昭等人是在第二天早上才起來的,起來的時候一個個眼下青黑一片,看起來已經像是熬了好幾個晚上沒睡的人。


    “昨晚上……發生什麽了?”賀昭摸著後頸,神情憔悴,隻覺得渾身酸痛,手心也在痛。


    可他起來的時候,將手翻來覆去的看了也沒看見有什麽傷痕之類的。


    連破皮都沒有。


    正在看劇本的鬱星河抬眼朝他看去,麵不改色道:“你們昨晚上說要下山,結果走到了隔壁鎮子去,我和趙覓去把你們找回來的。”


    “是啊,昨晚上你們一個個的,走錯了路也不知道走回來,我們給你們打電話你們也都不接,害得我們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差點報了警,還是鬱哥跟趙哥去把你們找回來的。”昨晚一起留在寺廟裏沒出去的人也道。


    對於留在寺廟裏的大部分人而言,昨晚半夜的時候,賀昭等人才跟著鬱星河他們一起回來,一個個都累傻了,說是走岔了路,去到了隔壁的鎮子。


    可賀昭那幾個人都是一臉的茫然,腦子裏隻有模模糊糊的記憶,就記得自己在往山下走,走啊走啊,後麵發生了什麽就沒印象了,但又好像腦子裏一直回蕩著一道聲音。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賀昭無意識的念叨出聲。


    老師傅端著碗灑了野菜末的白粥走出來,道:“這不是鎮上那個幼兒園天天放的嗎?早上下午那校車來接送的時候,車上就放著這個,挺好。”


    賀昭幾個對於自己走錯了路的事情完全沒印象,但其他人卻一口咬定說他們昨晚上就是走錯了路,還是自己走回來的,睡了一晚上就都給忘了,看來真的是累傻了。


    “難道真的是太久不鍛煉,走了走山路就累成這樣了?”有人懷疑人生。


    但也實在是想不到別的可能了,很快的,在吃完早飯之後繼續拍接下來的戲份,所有人都跟著忙碌了起來,再加上晚上還有夜戲,於是一個個的都沒有了心思再去想其他事情。


    不過,中午吃完飯,大家還在打盹午休的時候,寺廟裏來了個人。


    “王師傅,不是說月中才過來?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老師傅看著走進來的老婦人有些驚訝。


    這位王師傅年紀沒有老師傅那麽大,五十歲左右,摻雜著銀絲的頭發一絲不苟的挽在腦後,用一根老舊的銀簪子固定著,腳上穿著的是一雙草鞋,進寺廟的時候健步如飛,看起來不像是剛剛趕路過來的。


    麵對著老師傅的驚訝,她也隻是搖了搖頭,道:“在家裏待著沒事,還不如早點出來看看,這麽多人,我也想來湊湊熱鬧。”


    “哦哦。”老師傅點頭,等她走近了一點,這才看清她身上是什麽情況,連忙問道:“你這是摔了一跤啊?怎麽一身的泥?沒摔到哪裏吧?咱們年紀大了,都不經摔,剛好這劇組有醫生,請他們幫忙看看……”


    老師傅一邊念叨著往外麵走時,王師傅站在原地沒動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她伸手摳了摳,將那塊黑色還散發著腥臭的泥塞進了嘴裏。


    楚非年從外麵走進來的時候,正碰上往外麵走的老師傅,老師傅並不知道她昨晚上已經去了一趟薑平村的事情,隻當她昨晚沒找到地方所以又和鬱星河等人回來了。


    此刻一看見她,離開壓低了聲音道:“楚小姐,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位女師傅今天已經過來了,你如果想去薑平村,就找她好好說說。”


    “過來了?”楚非年微微挑眉。


    老師傅點頭。


    “好。”楚非年笑了起來,朝他道了謝,這才繼續往裏麵走去。


    她在廚房看見了那位王師傅,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就是身上髒了一點,也不是髒了一點,看起來就像是人直接麵朝下直挺挺摔進了一個泥潭裏似的,除了臉是幹淨的,前麵全都是黑泥。


    那些黑泥大部分已經幹涸凝固了,粘在王師傅的衣服上,隨著她的動作偶爾會掉落一點。


    “泥掉鍋裏去了。”楚非年眼看著一塊黑泥“噗通”落進那鍋綠豆沙裏,出聲提醒她。


    王師傅頓了一下,朝鍋裏伸出手,看樣子像是要直接用手進去撈,但是在她的手已經到了鍋沿時,動作一頓,拿起了放在一邊的鏟子往鍋裏攪和攪和。


    “沒有,丫頭,是你看錯了。”王師傅道。


    楚非年笑了一下,“大概吧。”


    她在廚房門口又站了一會兒,聽見身後過來的動靜時才轉身離開,走的時候道:“你身上太臭了。”


    沒走幾步碰見和老師傅一起過來的醫護人員,她朝兩人微微頷首打招呼。


    而老師傅和醫護人員進了廚房,一眼看見王師傅站在鍋邊。


    “王師傅,你快來讓醫生給你看看。”老師傅走過去,伸手將她手裏的鏟子接了過來,結果發現手感不太對,一低頭看見手裏彎了的鏟子,“這鏟子怎麽彎了?”


    看起來還像是被人給捏彎的。


    老師傅下意識去看王師傅的手,那手幹枯的,甚至因為常年的辛苦勞作而有些扭曲,怎麽也不可能將這鐵打的鍋鏟直接給捏彎了啊,他晃了晃腦袋,懷疑是自己老糊塗了。


    廚房裏熬的是綠豆沙,給劇組下午喝的。


    可是,今天下午,綠豆沙送過來的時候,一群人看著那鍋綠豆沙誰也沒碰。


    起因是微信群裏楚非年發的一個小視頻,是她站在廚房門口拍的,將一身泥的王師傅站在鍋邊攪和綠豆沙的畫麵給拍了進去,拍得清清楚楚,包括隨著王師傅攪動的過程,時不時會從她身上掉幾塊泥進去。


    “這位王師傅也太不講究了。”賀昭拿著手機看,“我還想喝一碗綠豆沙呢。”


    用綠豆和冰糖熬出來的綠豆沙,稍微冷卻之後又用山泉水鎮著,在這樣的夏天喝一碗特別解暑舒服。


    尤其是在這沒有奶茶也沒有冰棍的山上,前幾天鎮好的時候,大家都是搶著喝的,今天誰也沒去碰。


    “也不知道王師傅在哪裏沾上的黑泥,特別臭。”去給王師傅檢查外傷的女護士在群裏默默說了一句。


    當時她差點沒被熏暈過去。


    不隻是女護士這麽覺得,實際上,在後麵劇組幾位女士好心幫著那位王師傅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後,所有人都發現,那位王師傅的身上還是有那股腥臭的味道。


    等拍完下午的戲吃晚飯,等著拍夜戲的時候,胡嫻咋咋呼呼的跑了過來,繞著鬱星河跑了一圈。


    “你在找什麽?”鬱星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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