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眸光一黯,“好。沒關係。我可以繼續等。”


    “你為什麽要等?”馮一堂目光如炬,“據我所知,你拒絕了暢寶的複合。”


    “我……”江原難以啟齒。


    “拒絕是假,欲擒故縱是真?”


    江原:“我隻是不想再次失去她。”


    “暢暢說你簡單,原來她看錯人了。”


    “是。她看錯人了。”江原坦蕩承認,“我有我的私心。但現在我後悔了。多一分鍾是一分鍾,我不該浪費。我也不會再放手了。”


    “你這是在對我表態?”


    “希望您能成全。”


    “上去吧。”


    江原愣了愣。


    馮一堂:“暢暢在等你。”


    江原的臉上一下便有了神采,他匆忙告別,飛奔進了住院樓。


    馮一堂看著他的背影。


    其實當年,馮一堂要給李岱錚撐腰,有的是辦法可選,完全不必用聯姻這麽老套的手段。


    他是故意的。


    馮暢和江原在一起太久了。遠超出他的預期。暢寶甚至願意陪江原回家過那樣無所事事的一周,這可不妙。畢竟江原並不是馮一堂心中理想的女婿人選。


    江原這人天賦極佳,心誌堅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青年,但他不適合馮暢。


    暢寶的另一半,得和她走在一條路上,能為她分擔,做她有商有量的拐杖和支柱。江原如果隻是個尋常優等生還好辦,偏偏他心懷抱負,方向感明確,也願意為之持之以恒地努力。兩人朝著不同的終點前進,總有一天要分道揚鑣。既然這樣,還不如及時止損,趁早一拍兩散。


    至於暢寶為什麽不加抗爭地答應,馮一堂心裏清楚不過。暢寶是知道他順水推舟的目的,才順從了他的意思,幹脆利落地分了手。


    馮一堂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直到馮暢提出要回雁城接手康昇。他才醍醐灌頂般意識到什麽。


    他實實在在的困惑了,帶著幾分無奈直接問她:“暢寶,你是不是想去找江原?”


    “是。”


    “你為什麽就非他不可?這世上男人千千萬,哪怕你就隻喜歡那種類型的,爸爸也能給你找到。”


    “爸,江原就是江原。”


    “他有什麽好?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就不會以你為重心。”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不需要。而且,爸,你才是我頂天立地的支柱,別想這麽早就撂挑子,你得陪著我。”


    “我是我。暢寶,你……”


    “可是我試過了。”馮暢靠著馮一堂,“爸爸,我試過不要他。我原本以為我能做到。原來我做不到。”


    馮一堂一下子心軟了。


    他之所以給女兒取名單字暢,就是希望她一生恣情肆意,痛快歡暢。


    罷了。馮一堂想。是不是一條路有什麽重要。他不該舍本逐末。


    馮暢的傷看著嚇人,其實並不很重。


    敲門聲響起,她將床按高了些。


    “進。”


    江原進來時,馮暢正試圖調整坐姿,不小心牽到了手心的傷口,“嘶”得倒吸了口氣。


    “別動——”江原快步過來。


    “別亂動。”江原扶著她的背,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


    “我和路邊的花花草草又沒區別。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一句話又回到了那日淩晨。


    江原在那天的後半夜,已為他說過的話後悔過千萬次。


    他之所以要涇渭分明地在兩人間劃下楚河漢界,是不想再由著她任性妄為了。


    重逢之後,馮暢沒事人一樣直接跳過了分別的歲月,依舊兒戲一樣追逐撩撥他。江原卻不再是曾經那個江原了。他知道馮暢的不定性,知道這人口中的話都摻了水分,知道她隻有一分的愛,卻可以做出來十分的姿態。


    他不能再上當了。他腳下站的是浮萍,浮萍下是沼澤。可哪怕注定要陷入沼澤,他也要先將她拉下。


    什麽時候複合,怎樣複合,這次要由他說了算。


    然而這所有的計較,與樓梯間莫可名狀的無望相比,忽然都變得微不足道。


    江原不再拐彎抹角,“你這麽沒心沒肺,我放兩句狠話都不行?”


    見馮暢垂著頭,專心玩手上的紗布,不回應他的話。江原沒忍住道:“那你要我怎麽樣,”他話音裏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惱意,“你招招手我就要投降嗎?你當我是什麽?”


    “手疼。”馮暢抬手,舉到江原麵前。


    江原下意識便接住了。馮暢的手掌包得嚴嚴實實,隻有腕部和指尖的皮膚是裸露的。江原握住她的手也在抽疼。


    “對不起。”江原的拇指在她腕部輕輕摩挲,疼痛從指尖蔓延到了心髒,“對不起。”


    “那人是衝我來的,跟你有什麽關係。”馮暢碰了碰他,玩笑道:“但你親親就不疼了。”


    江原捧著她的手印了印,“還疼嗎?”


    “非常疼。”


    江原按著床沿,傾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現在呢?”


    馮暢:“我們這算和好了嗎?”


    “不然呢。”


    “我總覺得你是為了報複我,現在才故意曲意逢迎。”


    “我怎麽敢,馮總甩我一回生二回熟,我能做什麽?”


    “那倒也是。”


    “……”江原:“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對不起。”馮暢忽然道歉,“江原,分手的事我無話可說。但沒有下次了。我發誓。”


    “你的誓言沒有可信度。”


    “那你要怎麽樣?”


    “要你賠我。”江原說,“要你把這幾年欠了我的,加倍還我。”


    吳瑜亮和謝一明來醫院探望時,馮暢病房的門恰巧沒有關。


    兩人敲過門,一前一後地進去。


    十分鍾後,兩人又一前一後地從醫院出來。


    吳瑜亮說:“明哥,等會有空嗎?”


    “怎麽了?”


    “哦,我看中你家那個按摩椅了。你要有空的話,我就叫個車去搬一下。”


    謝一明眼前一黑,說他勝之不武。


    吳瑜亮:“就算沒有這出意外。他們複合也用不了一個月。”


    “那可不一定。”謝一明嘴硬。


    吳瑜亮說,“你剛才不是親眼看見了嗎,江原對馮總那叫冷淡?你是不是對冷淡兩個字有誤解。”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和馮總是大學同學。眼看著她和江原怎麽談的戀愛。”


    “啊……”謝一明恍然大悟。


    吳瑜亮搖搖頭,“你怎麽總是不記得這一點。”


    “那你不還是勝之不武嘛!”


    “那怎麽了,願賭服輸。”


    謝一明很難過,“你搬走了我怎麽辦?”


    “你可以來我家用。”


    病房裏,江原開始追究馮暢的罪狀。


    “為什麽不早點回來?”


    “我以為你不想見我。”


    “什麽時候我不想見你你就不來了,你什麽時候管過我心裏想什麽。”


    “我以為你忘了我。”


    “誰忘了誰,你跟李岱錚合拍得很,他還在你家過夜。”


    “好吧。”馮暢仰臉湊近,“我罪無可赦。你罰我吧。”


    “你這樣真可恨。”江原捏住她下巴,“明明李岱錚都和我說了,你還不否認,你是不是故意氣我?”


    “他說了什麽?”


    李岱錚說他和馮暢從馮家鼎力助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可能。他在承恩的立場下不可能再說得出輕佻的話,而馮暢對他完全不感冒,兩人便成了同氣連枝的真兄妹。


    “我要聽你說。”江原的眼神中有不解,“暢暢,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麽有的事你一句也不解釋,有的話又從來不肯說。”


    “我愛你。”


    “……”


    馮暢的情話江原聽過不知幾籮筐,但這句是今生第一次,他想克製心內的悸動,可他發顫的手泄露了他的心,他想拿下來,又被馮暢按住。


    馮暢:“江原,我可以很輕易的判斷喜歡,但無法及時察覺到愛,曾經我以為我隻是很喜歡你,沒有也沒關係,等我意識到那可能是愛的時候,我離你已經很遠了。當初做的那麽過分,我本來也不想回頭。可我總是想你,想到我不得不想方設法回來找你。至於別的……未來還有長長久久的時間,我們不用一次把所有話說完,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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