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供給站隻有不到30平米的空間,三麵牆上都是排列著的小門,像一個個儲物櫃,櫃門上都有一個很小的屏幕,跳動著數字,除了左邊牆上第二排的五個櫃子,別的門上數字都是零。


    沙左盯著數字看了一下,發現那是他們姓名的編號。


    第二個是b3987635,這是他的編號,他過去在屏幕旁邊的指紋識別框上按了按,櫃門立即彈開了。


    櫃子裏有一個看上去體積很大的背包,把背包拽出來之後,裏麵沒有再看到別的東西。


    程侃按開了沙左旁邊的那個櫃子,沙左掃了一眼櫃門上的數字,一下愣住了,程侃的編號竟然是a級。


    “包裏有防寒服,”程侃沒有看他,隻是把自己的包拽了出來,拉開拉鏈拿出衣服和防寒靴套上了,“動作快點,有時間限製,想悶死在這裏麵就繼續發呆。”


    還沒有從之前的經曆裏回過神來的卡倫和昆布聽了這話才趕緊過去拿出了自己的東西。


    最後一個櫃子沒有打開,他的主人已經在上麵的平台上變成了德拉庫的一頓美餐。


    這個櫃子上的數字閃爍了一會之後隨著細小地“喀”的一聲消失了,果然有時間限製,超過時間櫃子就失效,裏麵的東西也拿不出來了。


    “這衣服挺不錯。”昆布套上衣服之後挺滿意,這種能防水很輕薄但防寒效果非常好的材料如果不是被流放到這裏,他也許永遠也沒有機會穿上。


    “我們怎麽出去?”卡倫問了一句。


    沙左正蹲在地上檢查包裏的東西,大約半年份量的濃縮營養液,很少的飲用水,照明工具,醫藥包,東西不少,但沒有通訊裝備,這倒是在意料之中,不過翻到包最下麵時,沙左摸到了一件讓他有些吃驚的東西——一把□□。


    他把刀從背包的最底層挪到了上麵,拉好拉鏈。


    他沒有卡倫那樣的疑問和擔心,供給站的門能從平台地麵上打開,出去的門自然也會在相應的時候出現。


    而且,還有這個人在。


    他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一邊的程侃,這個有著a級編號的男人似乎對獵狼島很熟悉,程侃能叫出德拉庫的名字,知道供給站開門的方式,對裏麵的情況也很熟悉,加上他始終鎮定自若的狀態……


    除去獵狼島,as還有三座流放島嶼,隻有獵狼島上的犯人是終生不得返回,沙左覺得也沒人能從這裏回去,但程侃的表現卻讓人不得不產生他絕對不是第一次踏上這個島嶼的聯想。


    程侃沒有回答卡倫的問題,沒有櫃子的那麵牆在卡倫提出問題幾秒鍾之後向兩邊滑開了,露出了一條通道。


    “走吧。”程侃把包甩到背上,跨進了通道裏。


    幾個人跟著走了進去,那道門隨後在他們身後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沙左回頭看了一眼,從現在起,就真的回不去了,他現在唯一能思考的,就隻是如何在這個島上活下去。


    同時他心裏也暗暗地開始擔心另一件事,大家背包裏的東西是一樣的,也就是說,現在四個人手上都有刀,也許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關於包裏有刀的事,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


    刀具在as跟槍械一樣是被嚴格禁止私人攜帶的,這是為了杜絕一切潛在的犯罪誘因。而現在,四個因為殺人而被流放的重罪犯,每人身上都有一把刀,一旦這個小團體裏發生矛盾,危險程度將會直線上升。


    沙左看了看在前麵走著的幾個人,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程侃對自己不會有威脅,也許是他特殊的身份,也許是他在最後關頭衝出去救了卡倫。至於卡倫,這人他說不準,看著很弱,可能的確挺弱,平地跑幾步都能摔倒的人……是怎麽殺的人?


    而昆布給沙左的感覺是最不好的,這人表麵上看著膽小怕事,但在衝進供給站時,卻動作靈活,並且對於呼救的卡倫視若無睹,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沙左不知道這是不是在平民區長大的人特有的性格,總之對昆布要多了幾分提防。


    “謝謝。”卡倫突然慢下腳步,靠近沙左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嗯?不用。”沙左愣了愣才回答了,他並不需要卡倫謝他,救他這件事本身做得並不理智。


    “你受過訓吧?”卡倫笑了笑,做了個踢腿的動作。


    “沒。”沙左知道他是在說自己踢在那隻德拉庫眼睛上的那一腳,但還是否認了。


    沙左在父母的安排下進行了很多年專業的博擊訓練,雖然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隻能看做是為了提高身體機能,但這種行為在as這是不被允許的,因此一直是秘密進行,也因為這一點,哪怕是身處終生不得返回的獵狼島,他也不能承認。


    不過從小生活在as這種地方,他缺乏實戰經驗,麵對德拉庫時他因為吃驚和害怕幾乎把自己有過博擊訓練這事都忘了,說出來也挺丟人的。


    “是不敢承認吧,”昆布回過頭衝他一笑,意味深長的笑容和尖銳的嗓音讓人渾身不舒服,“在聯邦資料庫工作的人怎麽敢承認自己受過訓。”


    “你看到了?”程侃在最前麵開了口,“你跑得比德拉庫還快,也受過訓吧。”


    “我到是想,可惜我們這種平民沒機會,”昆布撇了撇嘴,“沙左受沒受訓我是不知道,不過,a級身份還對這裏這麽熟悉的人……”


    沙左看了一眼昆布,看來對程侃有懷疑的不止自己一個人,隻是這語氣著實不討人喜歡。


    “所以,”程侃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一下掐住了昆布的脖子,把他按到了牆壁上,“我隨時有可能會滅了你的口,你要沒把握把我弄死,就閉上嘴。”


    昆布瞪著程侃說不出話來,沙左從他倆身邊越了過去繼續往前走,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剛被程侃掐那一下的感覺還殘留著。


    從供起站的平台到島上,距離並不太遠,沙左估算了一下,直線距離不會超過500米,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條海底通道並不是直路,而是拐了好幾個彎才終於看到了出口透進來的光線。


    陣陣的寒風也不斷地灌進來,沙左把衣領的拉鏈拉好。


    看著越來越近的出口,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腳步有些沉重,麵對這個一切都是未知數的島嶼,自己的未來也變得撲朔迷離。


    島上是什麽樣的情況,之前流放的人生存狀況如何,自己又該怎麽渡過今後漫長的幾十年……或者說,也許根本沒有幾十年了。


    踏出出口,沙左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平台跟島嶼的直線位置上,而是順著海底通道繞到了黑色斷崖的另一麵。


    這邊的景致和之前看到的沒有什麽不同,滿目黑色的壓抑感覺,低沉的天空和濃濃霧霾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


    寒風掀起的海浪撲打著岩石,不時有冰冷的海水濺到臉上。因為之前碰到過德拉庫這種詭異的生物,沙左很謹慎地四處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沒有別的動物,更沒有看到人影。


    獵狼島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就是一座陰惻惻的巨大荒島。


    幾個人站在岸邊,對著這個島有點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怎麽辦?”卡倫猶豫了一會兒,看著他們開了口,“雖說咱們幾個之前不認識,但也算是一起過來了,現在是不是得商量一下接下去怎麽辦?”


    “進島,往裏走。”沙左指了指島的中間,這島上不可能沒有人,而島的邊緣明顯不適合人生存,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就他們幾個,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沒命。


    “我不往裏走,”昆布立刻拒絕了,“我們起碼應該沿著岸邊走走看。”


    “如果岸邊真能呆得住,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沙左看著荒涼的海灘,內心的不安始終沒有退去。


    “這麽直接就往島內走,太冒險了,你知道裏麵有什麽,會不會有比那個什麽德拉庫更可怕的東西?”昆布尖著嗓子提高了聲音,“我可不願意被什麽怪物撕碎吃了。”


    “我覺得……”麵對兩種不同的意見,卡倫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就先轉一圈再往中間去?”


    “不,”沙左很幹脆地回答,他也懶得跟昆布多費口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海灘邊除去這些黑色的岩石什麽都沒有,沒有食物,沒有淡水,轉十圈也不可能碰上活人,他轉身走了兩步,經過程侃身邊的時候問了一句,“你呢?”


    “進島。”程侃沒有多餘的話。


    “那你們進島,我先留下!”昆布扯著嗓子很不爽地喊了一句,但聽得出底氣並不足,他膽子小,這時得先拉個同伴,於是又拍了拍卡倫,“我們先在海灘上轉轉。”


    “我……”卡倫還是很猶豫,看著已經準備走人的沙左和程侃,“你們……”


    “我建議一起走,”沙左把背包背好,看著卡倫,“我們對島上情況不了解,人越多自然越容易生存,如果再碰到之前那種情況,兩個人,死掉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四個人,機率就會降到百分之二十五,一起走很明顯活著的機會更大。”


    卡倫和昆布都愣了愣,程侃也回過了頭,他沒想到沙左會說出死亡機率這種理由來,一開始他覺得這人隻是個不知死活憑著衝動玩英雄主義的傻子,現在……還是有點傻,這種理由就是直白地告訴別人,跟我一塊兒走,這樣本來應該吃我的德拉庫沒準就挑上你了。


    不過這個理由在眼下卻很有說服力,卡倫和昆布都跟了過來,這會出於私心,誰都希望有什麽吃人怪物出現的時候能多一個人讓它選擇。


    海灘上的黑色斷崖一直順著岸邊延伸,看上去就像公元世紀時城堡的圍牆,雖說不算太高,可要想爬上去幾乎不可能,爬不到一半就會被海浪砸下來。


    不過他們從海底通道出來的地方,正好對著斷崖最低的地方,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凹口,他們可以從這裏進入獵狼島腹地。


    沙左跟在程侃身後沉默著穿過凹口,走到一半時,他看到了一邊的黑色岩壁上有些閃著細小光芒的白色晶體,在四周陰沉沉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漂亮。


    “這是什麽?”沙左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湊過去想仔細看看。


    “別碰。”程侃回手一把拽住了他。


    “沒打算碰,”沙左看著那些白色晶體,像是粘在岩石上的,但感覺又很結實,“隻是想看看,是什麽?”


    “某種植物。”程侃很簡單地回答了一句,接著往前走。


    “植物?什麽植物?”沙左有點詫異,這明顯應該是礦物,怎麽會是植物?


    “嗯,誰知道是什麽玩意輻射變異之後的產物。”


    沙左沒有再追問,程侃的回答前後有些矛盾,即然他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輻射變異之後的產物,又怎麽能確定這個看上去有著明顯礦物特征的東西是植物。


    隻不過顯然程侃不願意具體說,他也不想多問,就像他自己很討厭有人追問他殺人的原因一樣。


    這個一直斜著向上延展的凹口不長,沒多一會他們就走到了斷崖上麵,眼前的景象讓幾個人都停下了腳步。


    在飛機上看到的那片形狀奇怪的樹林出現在不遠處,時聚時散的霧霾讓樹林看起來多了幾分陰森可怖。


    雖說林子不密,樹與樹之前的距離挺寬,但奇形怪狀交錯著的樹枝挑著稀稀拉拉的葉片還是將林子裏遮得更加陰冷。


    沙左的心情一直很差,盡管他努力不去想自己被流放的事實,也努力不去回憶之前安穩的生活,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無法回避,被強壓在心底的絕望再次湧了上來,情緒跌到了穀底。


    就是這裏,他將要在這裏渡過餘生,跟這座早已被as的人們遺忘的失落之島一同消失。


    不,除了父母,他在別人的眼裏已經消失了,成為一個不存在的人。


    “要進去?”昆布看著不遠處的樹林,有點緊張。


    “嗯,不然你留在這裏?”程侃斜了他一眼,嘴角掛著一絲不屑的笑容。


    “趁著還沒天黑,走吧,”沙左隔著背包摸了摸包裏的刀,“這裏一直是流放地,還是最早的時候是監獄?”


    “問得好,”程侃看著他,笑意更深了,“一開始就是sud三號監獄。”


    “那就是說,有監獄。”沙左把手揣進口袋裏,之前配發的手套在滑下繩索遭遇德拉庫的混亂中弄丟了,現在手凍得有些受不了。


    “是。”


    “這跟我們現在有什麽關係嗎?”卡倫湊了過來。


    “如果有監獄,就找監獄,現成的住處,那裏肯定有人,”沙左吸了吸鼻子,盯著程侃的眼睛,“你一定知道監獄在哪裏吧。”


    程侃沒出聲,轉過身看著遠處覆蓋著積雪的山峰,好半天才輕輕歎了口氣:“記不清了。”


    “你果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昆布冷笑了一聲。


    沙左聽到程侃這句話時,也很驚訝,之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驚訝過後他心裏隱隱竄起一絲希望,也就是說,這裏並不是真的從沒有人離開過,不管怎麽說,現在有個曾經在獵狼島呆過的人是件幸運的事。


    所以他對昆布的冷笑很反感,本來他拉著昆布一塊,隻是為了降低受攻擊的機率,不想跟他多說什麽,現在還是忍不住開了口:“羨慕麽?你估計是最後一次了。”


    “你也一樣!”昆布提高了聲音。


    “嗯,”沙左掃了他一眼,“所以我沒那麽多廢話。”


    “走吧?”卡倫趕緊站到兩人中間,他不願意剛上島就有人吵架,“趁天還沒黑先穿過樹林再說。”


    沙左沒再理會昆布,跟著程侃進了林子,卡倫東張西望地在後麵走,昆布還是有些不爽,臉色很難看,但幾個人都不開口,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林子裏幾乎沒有落葉,沙左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樹枝,樹都很高大,怪異伸展著的樹枝最細的部分都比人的胳膊粗,上麵點綴著稀疏的葉子,也許是因為寒冷和缺少陽光,葉片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很不協調。


    沙左對植物的知識全部來自於資料庫裏殘缺不全的公元世紀檔案,他完全判斷不出來這是什麽樹,而且這個島保持了災變之後受到輻射的最原始狀態,天知道這樹會不會也是輻射變異的產物。


    雖然還沒到晚上,但樹林裏已經很昏暗,這讓在長期有人工照明的環境裏長大的沙左很不適應,他停了下來,想把背包裏的照明工具拿出來。剛拉開拉鏈,突然聽到了一種類似沉悶呼吸的聲音,又像是人被捂著口鼻發出的哼哼聲。


    其他幾個人也聽到了聲音,都停下了腳步,昆布還很緊張地原地轉了個圈,往四周看。


    “什麽聲音?”卡倫下意識地往程侃身邊靠了靠。


    大家都停下來想要仔細聽是什麽聲音時,這聲音卻消失了。


    沙左掏出了照明筒,卻有些猶豫要不要點亮,程侃回頭看到了他手裏的東西,衝他搖了搖頭,他把照明筒又塞回了包裏,壓低聲音:“快走吧。”


    幾個人加快了向前走的速度,但沒走幾步,那個沉重的呼吸聲再次出現,這次更加清晰,而且能聽出這不是由同一個生物發出的,而是幾個聲音混雜在一起。


    “是什麽?”沙左低聲問程侃,手慢慢摸向背包的拉鏈,想把裏麵的刀拿出來。


    這聲音比德拉庫的尖嘯更讓人膽寒,特別是他們再次停下還是沒有找到聲音來源的時候。


    “可能是原住民。”程侃的聲音也很低。


    沙左很吃驚地看著他,原住民?獵狼島還有原住民?


    “不確定,”程侃的聲音更低了,幾乎是耳語,“我……很久沒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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