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希城勸她留下孩子,說孩子是無辜的。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希望有人陪著她。


    “清如,你隻是一個受害者,壞人已經受到了懲罰。”


    “可是,爸媽不會允許我們留下他的。”孟清如深知,顧家這樣的家庭是不會允許她生下一個不屬於顧家的孩子。


    顧希城不知道怎麽說服了他的父母,孟清如整日恍恍,肚子漸漸變大。終於,在冬至那天,生下了一個男孩。


    顧希城並沒有把他當做是別人的孩子,很疼愛他,孟清如也在顧希城的開導下接受了這個孩子。


    顧榮柏夫婦也接受了這個孩子。


    或許,他們都知道顧希城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雖然這不是顧家的孩子,但在外人眼中,是顧希城生命的延續。


    孟清如也這麽想。


    顧希城去世後,孩子成了孟清如的寄托。如果,不是孟清和無意撞破這個秘密,或許孟清如會永遠活在顧榮柏和顧希城編織的謊言裏。


    彼時,孟清和還是一個孩子,他格外黏姐姐,到姐姐家中小住,每日逗逗小外甥,然後在顧家老宅裏到處玩耍。


    一個蓬頭垢麵的中年女人在門外看到了孟清和,招招手讓他幫她一個忙。她給了他一封信,希望他交給顧榮柏。孟清和覺得這個女人太奇怪,先把信給了姐姐。


    上麵沒有署名,孟清和隻說要給大人,她拆開看了,然後信從手中滑落。


    那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曾是顧榮柏的情婦,她的兒子被孟清如送進了監獄。


    她好不容易遞進這封信,是希望顧榮柏放過她的孩子,她會帶他離得顧家遠遠的,不會再肖想他的錢和權力。


    孟清如看著熟睡中的孩子,原來他眉眼像顧希城並不是她的妄想,他是顧家的孩子。


    她想起,那天她醒來時,她的世界如何瞬間崩塌,再如何在顧希城和他父母開導中漸漸恢複。


    孟清如不是在那時開始瘋的。


    真正能傷害一個人的,隻有她最愛的人。


    當她的世界陷入黑暗之中,渴望得到一個答案與光明時,她的父母,屈服於顧家的權勢,勸說她放棄。


    “清如,希城已經去了。他知不知道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


    “那個欺負你的人也在監獄裏,你還想怎麽樣呢?”


    她想怎麽樣呢?她不過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找出幕後的指使,為自己受到的傷害找到一個答案。


    她錯了嗎?


    為什麽沒有人在意,為什麽她的父母要用憐惜又不讚同的眼神看著她?他們是不是也知道什麽?


    孟清如最後瘋了,她無法接受這個世界告訴她的一切,險些將她的孩子掐死在搖籃裏。


    顧行執用簡短的話語告訴了小夏真相,小夏好久才反應過來。她理解能力有限,並不能從簡短的敘述中一下子理清其中的來龍去脈。


    他並不期望小夏能理解,在她呆呆的臉上輕吻了一下,說:“小夏,你不用擔心,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下次再看到這樣的東西,直接交給我或者方姨就好,不要傻傻地去給錢。”


    小夏立馬反駁:“沒有哦,我沒有想給錢。”


    她才不承認,她險些就要被騙了。如果她不是沒有那麽多錢,或許真就偷偷給對方打過去了。


    小夏笨,不知道她隨便賣一個首飾裏的首飾,就能湊出對方要的錢。


    所以,人還是笨一點好。


    他沒有拆穿她拙劣的掩飾,方姨抱著夏昀過來敲門,“小夏,你躲在書房裏幹什麽,寶寶又找你了。”


    小夏昀和他媽媽一樣十分懼怕方管家,每次方管家抱一會兒,他就要找媽媽。


    顧行執開門,小夏昀委委屈屈地癟著嘴,一副即將要哭出來的模樣。看到爸爸他立馬伸出了小胖手,奶聲奶氣地喚了聲“拔拔”。


    空氣靜固了幾秒。


    小夏立馬從屋裏跑出來,興致勃勃地問道:“寶寶剛剛是喊爸爸了嗎?我好像聽見他喊爸爸了!”


    相比小夏的興奮,夏昀和顧行執的反應都很平淡,顧行執隻是嗯了一聲,從方管家手中接過了夏昀,“方姨,你去忙吧。”


    夏昀則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從方管家手裏解脫後,長長呼了一口氣,好像在安慰自己,不用怕了。


    隻有小夏高興得不得了,捏著夏昀的胖臉蛋誇道:“寶寶好聰明呀,再喊一聲好不好?”


    大概是太興奮,手上的力氣不小心沒有控製住,夏昀小胖臉一痛,突然“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小夏心虛地把手收回來,又心疼又愧疚:“對,對不起啊,媽媽弄疼你了。”


    顧行執以為小夏已經忘記了他白天說的話。


    晚上,他坐在窗前看書,她小心翼翼坐過來,小聲喊他:“大哥哥。”


    他應了一聲,平靜地望著她。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那些事的呀?”


    他回道:“十幾歲的時候。”


    那之後他才不再怨恨孟清如,才開始後悔,當初沒有答應她收養小夏。


    其實,誰也不知道孟清如收養小夏後還會不會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他和孟清和都寧願相信,小夏是孟清如的希望。


    小夏輕輕抱住了他,在寂靜的夜裏沒有再說話,他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背。


    說不清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謝謝你,小夏。”


    謝謝她的出現,也謝謝她回到了他的身邊,讓他的人生趨於完整,不再有遺憾。


    夏院長去世後,小夏沒有再過生日。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出生,對生日沒有什麽期待,所以,當顧行執帶她回福利院時,她隻當是久違的回去看看,給孩子們送了禮物,又看望了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叔叔阿姨們和玩得好義工哥哥姐姐們。


    小夏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的生日,但顧行執知道。


    他帶她去了教堂,周圍安靜下來,他輕聲對她說:“生日快樂,小夏。”


    小夏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說:“謝謝你呀,大哥哥。”


    禮物是一條項鏈,不是很有新意,但是小夏很喜歡。


    “小夏,你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他問小夏,小夏漸漸反應過來,原來他不是在夏天裏隨便找了一天當做她的生日。


    她想了一會兒,說:“不想。”


    這種事情在小夏很小的時候就放棄了,不過她還是很感激他,讓她知道她是在哪一天才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們在教堂裏坐了一會兒,小夏想起小時候經常在這裏跟孟清如一起玩。那時教堂還沒有那麽破敗,孟清如會跟她講故事,有時候是外國的故事,有時候是孫悟空和哪吒的故事。講到最後,她睡著了,再醒來孟清如就不見了,讓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在夢裏給自己虛構了一個媽媽。


    她給顧行執說了自己小時候蠢笨的想法,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說:“這不是夢。”


    小夏邊走邊笑,走到教堂門口,看到了一棵樹,突然想起了什麽,拉著顧行執走過去。


    “大哥哥,我想起來了,我和孟阿姨以前在這裏埋過兩個膠囊的,我太笨了,現在才想起來。”


    小夏說的兩個膠囊是時空膠囊。她鬆開顧行執的手,自己挖起來。膠囊埋得不深,沒用多久就挖了出來。她拍拍上麵的土,把其中一個給了顧行執,“給,這個是孟阿姨的,你幫她打開吧。”


    他接過,小夏用期待地眼神看著他。


    他無奈,伸手打開了膠囊,裏麵是一封信。小夏也打開了自己的膠囊,裏麵是一幅畫。


    上麵畫著兩個大人,兩個小孩,有太陽,有溪水,有大樹。


    小夏努力回憶著,指著畫裏的人:“這是夏媽媽,這是孟阿姨,這是我,這是……你!”小夏開心地指著畫裏比她略高了一頭的小人對顧行執說。


    “本來還有夕夕的,但是那天她說笨,我生氣了,就沒有畫她!”小夏徹底地想起來,開心地說。


    他看著她開心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地微笑,用紙巾幫她擦拭她滿是指甲的泥土,“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這麽清楚。”


    小夏被問住了,她隻是記仇,其他的都記不太清楚。好半天都回答不上來,忙收回自己的手,把他塞到她另一隻手上的信封遞到他麵前,“大哥哥,你快看看,孟阿姨信裏寫了什麽,是不是也有你。”


    他不想掃了她的興致,盡管知道信裏不會有他,也在她的期盼中打了信封。


    小夏想看,又不敢看。


    最後抑製不住好奇心,湊過去看起來。


    信很短,聊聊不過三兩句話,開頭便是小夏。


    —希望小夏健康快樂地長大,能成為我的女兒。希望我和行執有一天能變得像小夏一樣快樂。


    —希望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小夏匆匆瞄了一眼,眼睛亮亮的,笑得開心極了。


    “大哥哥,我覺得我和孟阿姨的願望都成真了耶。”小夏把兩張紙都收好,抱著膠囊,去拉顧行執的手準備回家。


    “嗯。”


    他嗯了一聲,在樹下親吻了小夏。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和樹影拉得很長,很長。


    —完—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很不舍,但又要說再見了,感謝小天使們又陪我講完一個故事。


    番外大概在7、8號更新,我要休息幾天再寫番外。


    新文在專欄,感興趣可以收藏一下,有緣我們下本見啦~


    第51章


    “這世上最無用的便是感情,除了擾亂你的思緒,一無是處。”顧榮柏常對顧行執這樣說。


    蟬鳴的夏日,時隔多年,顧行執回到福利院,夏院長接待了他。


    夏院長不是阿諛討好之人,他更是不多話。簡單寒暄幾句後,留下何安對接捐贈事宜,他獨自來到教堂。


    教堂破敗不堪,掩在半身高的荒草之後,像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與他對視了一眼。


    蔓蔓的荒草,是時間的鴻溝,阻隔了他與過去的回憶。


    何安找過來時,他說:“婚禮就在這兒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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