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秋雨!


    雨水淅淅瀝瀝的灑下,不大卻細密而又連綿。它們爭先恐後的從兩萬米的高空落下,落在山中,落在深澗,落在林間。而後複又蒸騰而起,化作一團團霧氣,為這大地、這群山籠上一層又一層的紗衣,朦朦朧朧的沒個通透!


    這山卻是好山、


    千峰排戟,萬仞開屏。日映嵐光輕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可此刻,霞光不映,秋雨未收,任它奇峰羅列、怪石嶙峋,枯藤老樹、古界幽深,卻也隻得埋沒在這重重的霧靄之中了。


    雨漸漸的停了,可這霧卻仿佛越發的大了起來。霧氣裏依稀可見群山的跟腳,如同一個個喝醉酒的影子,一個靠著一個,一群挨著一群。若是你在細眼瞧去,隻見那霧海之側,群山以東孤零零的立著一道倩影,孜然獨立,倒是頗有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味來。


    此山名喚小蠻,地處荊州之南、戎州以東,雖說是地處偏僻,可畢竟西聯十萬大山,北眺峨眉諸峰,著實算得上是一塊風水寶地。


    小蠻山不高,唯有百餘來丈,方圓約三千公頃,遊離於十萬大山的最東麵,與之相臨而立。山腳下有個村落,名喚小蠻村。村中約有百餘來戶人家,民風甚是淳樸。村中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歲歲於小蠻山下春耕秋收,日日狩獵山林,倒也活了個自在、無憂。再加之此處地處偏僻、人煙稀少,近乎與世隔絕,實在是好一片世外桃源。


    桃園東頭坐落著一座院子,獨進獨出,坐北而朝南。院子裏聳著顆榕樹,不過丈長圍圓,卻枝葉茂盛,把小半個院子都庇護其中。最粗的樹梢上掛著一隻破舊的古鍾。鍾身之上莫約刻著些許花紋,隻是年代漸遠滿布銅綠,倒也瞧不見個真切。


    這古鍾原本是用作村中示警之用,隻是近些年來小蠻村越發的安靜祥和,再無野獸夜襲傷人之舉,漸漸的便擱置了下來。後來,村中有了私塾,這才得以重新啟用,當做孩子們上課時的鬧鍾使用。


    此刻秋雨初收,這一場剛入秋的細雨就像一隻大手,為這片本就宛若桃園的土地拂去了最後一分燥氣,多一分則冷,少一分則熱,真真是妙不可及。


    隻是這秋雨雖收,可山風卻未止。一陣陣吹來,拂在樹上,響起一陣‘颯颯’的婆娑聲。而後,忽聽‘吱呀’一聲,西廂之門洞開,接著從中邁出一道人影來。


    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冷冷清清的一身衣裳,獨立在簷廊下,望著這漫天霧色,悵然的歎了口氣:“便是春光無限好,不及秋後一場晴。”


    說完,這才施施然走出簷廊邁進院內,立於榕樹之下。接著他伸出手,握住鍾繩。他的人明明略顯瘦弱,可裸露出來的一雙手卻是修長、虯紮、有力。


    鷹的爪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抬起這隻鷹爪似得手,抓住鍾繩,輕輕的擺了幾擺。接著就聽一聲聲‘當、當、當’的鍾聲自此處傳開。一連九響,連響三次。這悠揚的鍾聲遊蕩在群山之間,越發的顯得清亮、浩大。顫顫悠悠、清脆悠長。


    而後,這午後的寧靜便似被施了魔法一般,須臾間熱鬧了起來。鍾聲剛落,寧靜的村莊中便響起了一道稚嫩的童音:“喂!快過來,鍾聲響了,夫子要授課了呢。”


    “快走、快走、晚了可是要被夫子打板子呢。”


    “狗蛋!莫要睡了,起來上課去。”


    “二娃,好好聽課,可不許偷懶耍滑,聽到沒?”


    “聽到啦!聽到啦!……”


    ……


    兩兩三三的半大孩子們漸漸從村子裏的各處趕了過來,聚集在村東頭的小院內。這原本冷清的院子裏好像突然有了人氣,一群孩子圍坐在榕樹下,嘰嘰喳喳的吵鬧個不停。隻是樹下的那道身影卻依舊冷清。一身青色的布衣,頭巾也是青色的。他的年紀本不大,可雙鬢卻已然先斑。獨坐在樹下的石墩上,望著循序而入的孩子們怔怔出神。


    這人姓向,名陽,表字萬裏。據村裏的老人們說,向老夫子的字是早些年自己取的。老夫子幼年也是在小蠻村中長大的,隻是年輕的時候心性太野,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麽偏居一偶,便不顧家人反對離了這小蠻村。為了堅定自己的誌向便取表字萬裏,欲行萬裏路,看世間事。


    隻是他這一走便是二十多年,等到回來那天,早已是溝壑縱橫、衰鬢先斑。而夫子的雙親也早已去世,家中便隻留下一顆當年臨走時栽下的榕樹。於是夫子在舊宅上另立新居,建了幾間廂房。平日裏閑來無事便教村子裏的孩子們讀書識字,偶爾也講些自己年輕時聽到的奇聞異事與孩子們聽,甚受孩子們的喜歡。


    “夫子好!今天還要教新字嗎?昨日那幾個字,丫丫已經會寫了呢。”


    “啊!又要學新字,昨日的功課,我還沒溫習呢。”


    “是呀!是呀!夫子,今天還是講故事吧,上次的故事好好聽呢。”


    ……


    一群半大的孩子圍在向老夫子身旁,莫約有二十來人,俱是小蠻村的孩子。這群孩子中最大的約有十餘來歲,最小的也不過四五歲左右,實在是高矮胖瘦、參差不齊。隻因村裏人大都民風淳樸、老實厚道,也不求自家孩子能有什麽大作為,隻盼著能識上幾個大字,長上幾分見識也是好的。所以,一股腦的把村中還不算勞力的孩子們盡皆送來,交給向夫子教導。如今,也俱都圍著老夫子身邊,咿咿呀呀的叫嚷個不停。


    向老夫子端坐在磐石之上,聞言這才回過神來。見狀,也不氣惱,隻是輕輕的壓了壓手,待到孩子們都靜了下來,這才捋了捋胡須道:“不急、不急,再等等吧。”


    這時,打旁邊走出來個男孩,莫約十一二歲的樣子。手裏端著一個鳥窩,不耐煩的問道:“夫子!幹嘛每次都要等那個傻子,他就算來了,能聽得懂嗎?”


    這男孩姓楊,雖生的塊頭不小,年紀卻不過**歲的樣子。隻因自小就生的魁梧有力,而且性格暴躁、極為叛逆,其父便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叛兒。楊叛兒從小就仗著力氣驚人欺負別的孩子,時常連大他幾歲的孩子也不是他敵手,是以,漸漸的便成了小蠻村眾小中的一霸!


    夫子看了看楊叛兒,笑了笑,不做辯答。楊叛兒又欲上前,旁邊的孩子拽了他衣袖,示意他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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