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已經…好了。”胡管家看著前所未見陰沉著臉的人,徑直衝到樓上,深感不妙。


    都讓孫謹氣成這樣的人,不用想,就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是通知這棟別墅的另一位主人,出去暫避風頭,還是回來直麵怒火?


    雖然孫謹一向態度柔和綿軟,樂得擺出低姿態來哄人,胡管家從未有過輕視的念頭,甚至把他的需求永遠擺在第一位。


    看來這次,真的把人惹急了。


    兩人之間的事情,不是他能處理得了的,胡管家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電話。


    “區域負責人的人選,還未確定?”虞行翡不太相信海利斯的決策會這麽緩慢,該不會,是故意瞞著他吧。


    羅道夫斯放下計劃書,看向屏幕,露出笑意,“放心,不是阿爾斯,人選一定會讓你滿意。”


    “嗬,他也就隻有回去告狀的能力了。”虞行翡萬分瞧不上這種找人出頭的行為。


    對於虞韻章的責難,同樣完全不放在心上。


    “首領確實很生氣。”羅道夫斯不讚同地搖搖頭,“你不要步虞先生的後塵。”


    羅道夫斯也不知道,虞行翡現在的行事風格和性格,是因為天性,還是因為自己帶他過早接觸血腥掠奪,亦或是兩者關係都有。


    臉驀地一沉,虞行翡用力握緊椅子扶手,他絕對不會步虞韻章的後塵的。


    還想嚐試修複加蘭亞和虞行翡關係的羅道夫斯,隻看到看到屏幕對麵的人接了一通電話,臉色劇變,還未來得及詢問就被切斷了通訊聯絡。


    能讓他這種反應的,應該隻有一個人。


    羅道夫斯隻希望不要被他說中了。


    接到了通風報信,虞行翡打開所有監管渠道,他們的房間裏沒有人,音頻裏除了呼吸聲沒有任何聲音。


    從書房的監控中,坐在書桌後的人,沒有暴怒的樣子,隻是坐著一動不動,虞行翡看不到孫謹現在的神情,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情緒。


    能讓胡管家建議他暫時不要回家,想來臉色是非常難看。


    虞行翡想冷靜,雙手卻控製不住有些顫抖。


    孫謹知道什麽了?


    他瞞著孫謹的事情。


    每一件,都是孫謹不會原諒他的事情。


    到底是哪一件事泄露了?怎麽可能會被他知曉。


    虞行翡隻能一件一件地排除,陸遠遙的事,虞行玉還不知道。


    所以不可能是虞行玉和虞冠桀的事情。


    就算知道了,他們又沒死不是嗎?


    早知道,就不該讓跟著的人,除了孫謹出現生命危險和意圖逃跑時才能出現。


    他現在真的容易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應該讓人把孫謹和誰見過麵、做了什麽去了哪裏,事無巨細地報告過來的。


    對了,複查…


    孫謹今天去過醫院…


    看著外麵覆蓋著薄雪的城市,站在窗邊的人如同一座冰冷雕像。


    冬季,又是冬季。


    虞行翡厭惡著,這個他出生的季節。


    孫謹一直在等,直到日暮時分,才聽到開門聲,無需回頭也知道是誰,一動不動看著窗外,沒有看向進來的人,“坐下。”


    閉著眼睛,聽到了椅子被拉開的聲音,一直沒聽到隻言片語,呼出口氣,孫謹盡量用冷靜的口吻說話,“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是我換了你的藥。”孫謹沒有回頭,虞行翡看不到他的眼睛,說完嘴唇緊抿,不安地摸著袖扣,熨燙平整的袖口不多時變得褶皺一片。


    沒有人繼續說話,空氣凝結成一團墨色,因壓抑的氣氛,讓虞行翡有些喘不上氣時,又聽到孫謹開口了。


    “隻有這個?”


    “你想知道什麽?”虞行翡沒有跟著孫謹的步調,反問過去。


    “我想知道什麽?”旋轉椅子,孫謹不再看向窗外,拿出檢驗單放在桌前,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隻是那雙眼睛被怒火熏得格外明亮,“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一邊害怕我出軌,憤怒著我身體上的依賴,一邊又偷偷給我下藥,不惜讓我產生幻覺,也要讓我的身體變得更加離不開男人。”


    “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孫謹是真的無法理解虞行翡的做法。


    也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是越來越陌生了。


    沒有回答,隻有沉默以對,一如以往,虞行翡又變成了啞巴,孫謹的平靜瞬間崩塌,怒火如同火山噴發,幾張檢驗單在掌間成團,用力扔到他臉上。


    “怎麽,看我在你身上毫無理智、搖尾乞憐的樣子,你很開心嗎?”衝到依舊沉默不語的男人麵前,孫謹揪著他衣領,讓他麵對著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段時間和我上床的人,是不是你,你滿意了嗎?你就喜歡這樣是嗎?”


    “隻能是我。”被這句話刺激的終於有了反應,虞行翡抬起頭,握緊孫謹捏緊到泛白的手掌,“和你在一起的,隻能是我。”


    用力揮開包著他手掌的溫熱,虞行翡根本就沒理解他的意思,孫謹揉了揉抽疼的額角,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不知道該如何清晰表述他的想法。


    靜默良久孫謹才能再次找到自己聲音,捂在額頭的手掌無意識地抽動著,“我沒有意識,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即使,隻能是你,也不是你。”


    “我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靠近你,所以隻能是我。”虞行翡不相信,有誰能突破他的層層防禦。


    桌子被用力踢倒移到一旁,虞行翡第一次見到孫謹這種樣子,這種情緒。


    他們中間沒有了阻礙,孫謹手掌抓緊虞行翡的下顎,“你不要想裝傻逃避。”


    他不相信虞行翡還聽不懂他的意思,強行讓不肯麵對事實的人看清一切,“你從我無可替代的愛人,變成了誰都可以代替的,隻是用來緩解欲望的工具,這是你想要的?”


    被用力推開的虞行翡如遭電擊,孫謹直白憤怒的話語,撕開了他不想看清的事實。


    被藥物控製的神情,那雙眼睛裏沒有愛意柔情。


    他怎麽會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孫謹。


    就像是一層無法穿透的隔膜,隔絕了孫謹的感官和他的視線,離得再靠近,他們都無法感受到對方。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手掌用力捂著臉,虞行翡清楚這一切,卻痛苦難言。


    隻有這樣,孫謹才肯主動靠近他,沒有辦法了。


    虞行翡寧肯變成工具,也不想失去孫謹對他的依賴。


    寧願孫謹痛苦,也要得到他的弱點。


    “你如果還想保住我們的婚姻和感情,就張開你那張嘴,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眼前痛苦到無以名狀的人,是孫謹想放在心尖上保護著,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讓他受到傷害的人。


    可每一次,讓虞行翡受傷的都是他。


    愧疚、心疼、退讓,孫謹做不到一退再退了,這次隻能忍著複雜酸苦的情緒,不能再心軟。


    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虞行翡了,看到的永遠都是冰山一角。


    通往那顆心的道路,困難重重。


    他不停揮舞著鋤頭想鑿開冰封靠近過去,以為已經足夠接近了,裏麵卻有著無數分岔路口,毫無提示,讓他選擇。


    正確答案隻有一個,其他全是此路不通,麵對的是從頭再來還是遊戲結束,孫謹自己都不知道。


    可能選錯了,虞行翡就要抱著他一同自毀。


    孫謹像似再度回到了兩年前,又一次帶著虞行翡,踏在附著薄冰的懸崖之上。


    這一次,孫謹不能,也不想再一味順著他了。


    剛剛捂著臉痛苦萬分的人,驀然突兀的笑著,古怪怪異得讓孫謹臉色微僵,“你笑什麽。”


    “我說了,我能得到什麽好處?”放下手掌,虞行翡放鬆身體,靠在椅子上,似乎有些脫力,“我是個利益至上的人,你想揣摩我的思想,那麽,你準備用什麽和我交換。”


    孫謹覺得簡直匪夷所思,他要知道理由,還要拿條件去交換?


    虞行翡是以什麽心態,敢提這樣的要求的?


    “你能拿出什麽?”看著孫謹不可置信的目光,虞行翡笑著,自我厭惡的情緒卻到達了頂點。


    沒錯,他就是這種人…


    “好。”深吸幾口氣,孫謹努力讓自己用平和的語氣和心態去對待,“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這是讓虞行翡開口的唯一機會,孫謹不願輕易去放棄,不願放棄他們的感情,也不願放棄虞行翡。


    “我要你變回去,回到我傷害你之前的樣子。”被逼著暴露了本性,虞行翡隻覺渾身無力,看著孫謹的眼神裏,是滿到要溢出來的懷念、渴望、祈求,“回到我出口傷害你之前的樣子。”


    “我變回去?然後呢,你能管住自己幾年?”孫謹用手用力指著心口,想到他的祈求被無視,那種被最愛的人,親自撕裂的痛苦,又要自我強行愈合的無助、無奈,“這裏也是會疼的,我受不了你再一次的爆發的。”


    他過於自大了,他以為自己承受的了虞行翡的天性。


    事實證明,他連虞行翡克製過的情緒都受不住了。


    “我能管住我自己。”用手指了指腦袋,這種錯誤,虞行翡這輩子不會再犯,“我再出口傷你,我就殺了我自己。”


    那雙眼睛,飽含懇求、希冀,瘋狂、憤怒,過於沉重複雜,孫謹偏過眼神,不敢再看,唯恐再度心軟,功虧一簣,咬牙堅持著,“我是人,我不是一段程序,不是你想,我就能重新讀檔變回哪個階段,還可以有無數次清零重來的機會。”


    “那是你的事情,孫謹,你看看我,你舍不得我的,對不對!”貼近孫謹的額頭,用力捧著他的臉,虞行翡抓住那道視線,不讓他移開,“你一定可以做到。”


    孫謹被那道固執、執著的目光鎖定著,深感無力。


    這個人,又在強行逼迫著,讓他做這種做不到的事情。


    “我是會長大的,我不可能一直當一個孩子。”孫謹知道虞行翡喜歡他什麽樣子,也願意改變自己變成那樣,曾經也覺得有人願意把他寵成小孩也很幸福。


    可誰又能保證自己一直不去改變。


    強行的要求,也會隨著年齡增長,變成讓人窒息的壓力。


    “我不準你長大。”虞行翡厭惡一無是處的人,卻畏懼著孫謹的成長,“孫謹,你不準長大。”


    頓感頭疼不已,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做的到,虞行翡的要求,也太過分了,也過於無理取鬧了。


    孫謹隻能閉著眼睛,不言不語,試圖尋找著讓他們能夠繼續前行的辦法。


    ……


    “需要我替你報警嗎?”醫生擔憂地看著跌坐在椅子上的年輕男人。


    “不,不用。”孫謹緩緩搖頭,毫無頭緒,“醫生,你說,我該怎麽辦?”


    “按照你說的症狀。”看著一排自己標注的感歎號,醫生也不由有些咋舌,“遺傳性的偏執、妄想症、強迫症,創傷後遺症造成的狂躁症,缺少同理心,具有極強的攻擊性,有一定的反社會心理,還有自毀傾向,這已經不是我能處理得了的,你愛人需要更加專業的治療。”


    這樣的人,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


    一旦爆炸,可不是如同其他心理障礙的人那樣,會選擇默默死亡。


    “他被催眠折磨過,不會接受心理治療的。”孫謹隻能搖頭,虞行翡連他都不信任,怎麽可能信任心理醫生。


    而且,孫謹也不覺得心理醫生拿他會有辦法。


    虞行翡的思維想法,誰都改變不了。


    醫生看了看孫謹的穿著,那一身可不像假的,他麵對的人,有錢、有權,還有病。


    這事她也管不了,隻能提醒著,“還有,有性成癮的不隻是你,更嚴重的是你愛人,如果拒絕接受治療,你以後會很辛苦,可能還會有生命危險。”


    難怪孫謹會越來越嚴重,醫生也沒想到他背後的人這麽恐怖。


    “該怎麽治療…”哪怕不想承認,孫謹也不得不麵對虞行翡的病情。


    “需要封閉式管理的治療。”這麽危險的人,普通的谘詢調解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行。”想都沒想,孫謹直接拒絕了,這是又要把虞行翡鎖起來的意思。


    “那我唯一能給你的建議就是,如果他能自行控製自己,就盡量不要去刺激他。”患者和患者家屬都拒絕配合治療,醫生也無計可施。


    不要刺激他。


    不要刺激他。


    真是太難了,一味順從,逼不出虞行翡真實的想法。


    過於激進會讓虞行翡失控,孫謹無法看到他再次倒在麵前。


    到底,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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