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吉嬤嬤跟隨王後已經有數十年之久,可以說是看著王後成長起來的。因此,對於王後內心的想法和情感變化,她可謂了如指掌;同樣地,王後對這位忠誠不二、盡心盡力伺候自己多年的嬤嬤也是非常了解。盡管塔吉嬤嬤口頭上表示隻要自己安好便可安心,但其麵部流露出的微妙神情卻沒能逃過王後銳利的目光。


    然而此時此刻,王後並未聯想到這一切與罕古麗有關。她單純地認為,或許是因為嬤嬤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心中難免感到悲傷難過。畢竟麵對死亡這種不可避免的命運降臨之時,又有多少人能夠泰然處之呢?尤其是像嬤嬤這般身中劇毒,每天都要默默計算著距離死亡愈發臨近的時光,內心深處必定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而嬤嬤還得強作鎮定,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生憐憫。


    王後輕輕拍了拍塔吉嬤嬤的手背,柔聲說道:“嬤嬤啊,時候不早了,您快快回去歇息吧。太醫院的院首說過,您如今切莫過度操勞。”


    嬤嬤:“那好,老奴先去歇著了,王後也早點休息!”說完,她將手中已經剝好的橘子遞給了王後,然後微微躬身,緩緩退出了房間。王後默默地接過橘子,但並沒有立刻品嚐,而是輕輕地將它放回了果盤中。接著,她疲憊地趴在案幾上,緊閉雙眼,用手指揉捏著眉心。


    看到這一幕,一旁的一名宮女連忙走過來,站在王後身後,輕柔地為她捶打著肩膀。“娘娘,您不要太過憂慮了。人總有旦夕禍福,這是嬤嬤的命運。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夠得到娘娘的陪伴,奴婢看得出來,她非常開心。”宮女輕聲安慰道。


    王後深深地歎息一聲,語氣充滿感慨:“哎……穆連呐,塔吉嬤嬤在本宮幾歲的時候起,就一直陪伴在本宮身邊。這麽多年過去了,上次去莫城,也是本宮與她這幾十年來第一次分別。誰能料到……她竟然會在此期間遭遇不幸!她比本宮年長十幾歲,許多時候,表麵上看是本宮在下達命令,但實際上,更多的時候,是她給予了本宮支持和勇氣!”說到這裏,王後的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


    穆連輕聲說道:“奴婢明白,王後與塔吉嬤嬤之間的情誼非同一般,然而塔吉嬤嬤如此義無反顧,完全是出於對娘娘您的一片忠心啊!倘若讓她知曉娘娘為此事憂慮重重,恐怕她往生之後也難以安息呢!”


    王後默默地低下頭,心中滿是酸楚和哀傷。她非常清楚,塔吉嬤嬤已經命懸一線,畢竟連太醫院之首、醫術精湛的禦醫都束手無策,表示無能為力了。


    沉默片刻後,王後抬起眼眸,聲音略微低沉地問道:“莫城那裏是否有消息傳來?”


    穆連恭敬地回答道:“尚未接到任何信函,但想必很快便會有回音了吧。此次通信,城主定能查探出一些端倪來。”


    王後深思熟慮後,語氣堅定地分析道:“本宮已反複思量過,嫌疑最大之人當屬賢妃無疑。她的表妹恰巧在嬤嬤的教習範圍內,而俍妃向來追求的不過是平靜安寧罷了,絕不會輕易痛下狠手。因此,如果本宮這裏遭遇不測,得益最多的人,必定非賢妃莫屬。”


    穆連寬慰道:“娘娘您不必過於憂心忡忡,您還有大王子呢。賢妃縱然有二王子,但那孩子終究並非她親生骨肉。倘若賢妃膽敢行徑張狂、肆意妄為,屆時娘娘完全能善加利用此張王牌。”


    王後微微側身,目光掃向穆連。


    “如今,你倒是愈發機智聰穎了啊!”


    穆連忙不迭回應:“這全賴奴婢長久伴隨娘娘左右,得以耳聞目染所致啊!”


    王後輕點頷首,表示讚同,接著囑咐道:


    “然而僅有這張底牌尚嫌不足,必須手握確鑿無疑之證據方可行事。此事便交由你妥善辦理,待尋得證據後務必完好封存。”


    穆連連聲稱是,並承諾定當不負所托。


    王後又叮囑道:“嗯,兩日之後,一眾新人們皆將來覲見謝恩,彼時你派人多加留心,尤其是那位曾解救過嬤嬤之人。”


    穆連遵命應諾:“是,那麽敢問王後意下如何……?”


    王後輕聲說道:“稍微留意一下即可,日後在宮中,若她未遭遇不測,便無需過度關注。她既已回絕了嬤嬤的邀請,那某些事就應由她自行承擔。隻需確保她安然無恙,權當是本宮報答她對嬤嬤的救命之恩罷了!”


    穆連:“遵命!”


    王後:“本宮有些倦乏了,攙扶本宮去歇息吧!”


    隨著時間推移,夜幕完全降臨,明月高懸天際,皎潔的月光如輕紗般灑落在大地上。在一間屋子裏,一名少女伏身在床邊沉沉睡去,而床鋪之上亦有另一位酣眠中的女子。


    然而那位安睡的姑娘,盡管雙眼緊閉,但她的眉頭卻緊緊皺起,額頭上不斷冒出細密的汗珠,口中不時發出“哼哼”聲,身軀亦不時顫抖。


    “不要啊!” 驀地,她高呼出聲,並揮手擊向床沿旁的人。床邊的人兒亦因這一擊而猛然驚醒,滿臉驚恐地凝視著床上的那位姑娘。


    \"良人,良人,快快醒來......\"


    達爾輕拍著罕古麗的臉頰,焦急地呼喚著。見對方毫無反應,她不禁加大了聲音,同時扭頭朝屋外高喊:


    \"拜爾,趕緊拿條濕毛巾過來!\"


    原本在外屋熟睡的拜爾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醒,一個激靈坐直身子。


    \"姐姐?怎麽了?\"拜爾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達爾。


    \"良人又做噩夢了!快把濕毛巾拿來!\"達爾催促道。


    拜爾瞬間清醒過來,連忙應道:\"好,我馬上!\"


    睡前她們特意備下了一盆清水,以防不時之需。此刻拜爾迅速抓起毛巾浸入水中,用力擰幹後,快步走向姐姐,將毛巾遞到達爾手中。


    達爾接過毛巾,輕柔地擦拭著罕古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口中不停安慰:


    \"小姐,小姐......我是達爾,別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您的狄麗達爾和狄麗拜爾就在您身旁守護著您呢,不用害怕,我們都在這裏陪著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您!\"


    雖然她說這些話時,語氣輕柔得仿佛一陣微風拂過,但她的眼眸卻逐漸泛起一層紅暈。自遭遇那場險境至今已將近一月有餘,然而小姐依然夜夜被夢魘所困擾。就在她即將哭出聲來之際,罕古麗猛地打了個寒戰,霍然坐直身子。她張大嘴巴急促地喘息著,身軀仍不停顫抖。


    達爾見此情形,趕忙緊緊抱住罕古麗,同時輕聲安慰道:“別怕,小姐,一切都過去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撫摸著罕古麗的後背,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罕古麗終於稍稍恢複了一些平靜。這時,她才注意到抱著自己的達爾以及站在床邊形色慌張的拜爾。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後,慢慢睜開眼睛說道:“達爾,我好多了。”


    達爾聽後,緩緩鬆開了罕古麗,並凝視著她,確認她確實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而此時,罕古麗看到的卻是達爾眼中滿含的淚水。她轉頭望向拜爾,發現拜爾同樣眼眶泛紅。她不禁垂下頭去,伸手從達爾手中接過毛巾,默默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罕古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輕聲說道:“不要擔心了,我沒事了!”她的目光落在達爾身上,看著對方那張因為擔憂而顯得愈發憔悴的臉龐,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酸楚。


    達爾抬手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哽咽著說:“小姐,奴婢就是心疼您啊。您已經連續大半個月每晚都被噩夢纏身了,奴婢聽別人說太醫院的院首醫術高明,堪稱頂尖水平,要不我們去懇請院首大人前來替您診治一番吧!”


    罕古麗無奈地搖了搖頭,苦澀一笑:“我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小小良人罷了,哪有資格勞動堂堂院首大人親自出馬呢?還是算了吧,也許再過些時日,我的身體就會慢慢好轉的。”


    這時,一旁的拜爾提議道:“小姐,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去請求王後娘娘幫忙吧。您想啊,塔吉嬤嬤不是一向對您頗為賞識嗎?說不定王後娘娘會看在塔吉嬤嬤的麵子上,派人為您請來院首呢!”


    罕古麗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後回答道:“不妥,當初我們已經婉拒了王後娘娘的好意,如今怎好再厚著臉皮主動登門求助?倘若真這麽做了,恐怕不僅會令王後娘娘心生輕視,覺得我不知好歹,甚至還有可能牽連到塔吉嬤嬤,讓王後娘娘責怪她眼光不佳、識人不清!”


    拜爾一臉疑惑地問:“奴婢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罕古麗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拜爾啊,你真是個傻瓜。王後可是一國之母,想要找人為她做事,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像我們這樣既沒有背景又沒有靠山的人,更別提有娘家撐腰了。王後怎麽可能會幫助我呢?在她們眼中,我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螻蟻罷了。況且,如果連這麽一點小小的挫折都無法應對,將來又如何有能力為王後提供支持呢!”


    拜爾連忙反駁道:“不一定啊,或許我們可以私下裏去找找塔吉嬤嬤,她一定會幫我們的。”


    罕古麗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恐怕此刻的嬤嬤也是有心無力啊。記得在莫城,我去探望她時,就注意到她所使用的藥膏中竟然含有毒性。長時間塗抹那種藥膏,恐怕她的腳傷很難痊愈了。”


    一旁的達爾見狀,提議道:“小姐,既然如此,不如讓奴婢陪著您出去散散心吧,老是這樣躺在床上,實在是太憋屈人了。”


    罕古麗輕輕地搖了搖頭,柔聲說道:“不用了,達爾,外麵天色已晚,一片漆黑。再加上這些天來,你們一直都沒能好好休息,我現在已經蘇醒過來,並無大礙,你們還是趕緊去歇息吧!”


    達爾卻堅定地回應道:“小姐,您不必擔心奴婢。自從您病倒後,奴婢便憂心忡忡,難以入眠。如今您終於醒來,奴婢心中的石頭才算落了地,但此刻仍毫無睡意。不如我們就在這門口附近散散步,稍微活動一下也好。隻是除此之外,奴婢實在不敢前往其他地方啊!”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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