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琬很快清醒了。


    她緩緩睜眼,從眯起的小縫裏望出去,很是滿意現在病房裏的“陣容”。


    醞釀了一番,情緒一到,便抬起右手衝著司瑾年的方向,氣若遊絲地喊“阿年”...


    阿年沒動,倒是馮嬌迫不及待握住女兒的手,又開始哭哭啼啼說她“受苦了”。


    馮嬌一哭,蔣琬也哭。


    倒不是因為失子之痛,是馮嬌摁住了她手背紮留置針的針孔,疼得很!


    司長青拄著龍頭拐杖,坐到病床邊的軟椅上,“蔣丫頭,有什麽委屈得跟爺爺說,爺爺為你做主!”


    這不是正中下懷?


    蔣琬緊咬下唇,惺惺作態,“爺爺...我沒什麽可委屈的,可能是我和肚子裏的孩子緣分未到,他不願意來了...”


    司長青:“你不是來找瑾年的嗎,怎麽會突然流產,是...誰衝撞你了?”


    一旁的葉堯雙腿開始打顫。


    蔣琬低垂眼眸,“沒有人衝撞我,我就是覺得...孩子流出去的時候,他應該挺疼的。”


    說著,她藏在被子裏的手就開始掐大腿,疼得她眼淚撲簌簌地掉。


    提起重孫,司長青的怒氣又上來了,“那你告訴爺爺,你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瑾年為什麽沒陪在你身邊?”


    蔣琬不回答了。


    向來最疼愛司瑾年的司長青,也顧不得爺孫情深,隻一心發泄心中怒氣。


    “景辰!送瑾年回司宅領鞭子,你給我盯著,什麽時候打夠二十鞭,什麽時候再送他回來!”


    宋玉卿急了,“爸,不是說好了讓瑾年哄好蔣琬的嗎...”


    司長青拐杖一頓,“該磨磨他的脾氣了!不把我放在眼裏、不把你放在眼裏、也不把司家放在眼裏,行,他是司家家主,他勞苦功高。可如今連自己的孩子都漠不關心,他這是人性缺失,我不允許司家被人詬病冷血!”


    司瑾年滿不在乎地勾了勾唇,“您消氣就好,二哥,走吧!”


    司景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


    兩兄弟肩並肩走出病房,哪有一點兒要挨打的衰樣,像是勾肩搭背去拚酒慶祝!


    蔣琬蜷了蜷手指,“爺爺,能不能少打幾鞭子?”


    “心疼了?”司長青肅聲道:“你舍不得,爺爺幫你禦夫!現在可以跟爺爺說實話了嗎?”


    蔣琬水眸愔愔地看著司長青,“什麽實話啊爺爺?”


    司長青認真且慢條斯理,“我看過你的病例,也谘詢過醫生,你的胎一直很穩,若不受外力或精神刺激,不會輕易流產,所以你告訴爺爺,瑾年是對你動手了,還是說了什麽你不喜歡聽的?”


    蔣琬環視一圈這病房裏的人,最後楚楚可憐的,把目光落在司長青身上。


    “爺爺,阿年外麵有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還懷孕了。”


    她吸了吸鼻子,“阿年不回司宅,就是為了陪那個禍水在醫院安胎...”


    *


    另一邊,司苒讓小六送周棠回家後,陸柏笙過來囑咐了幾句,並開了新的補血藥給她。


    司苒不解,“我原來吃的補血藥有什麽問題嗎?”


    陸柏笙笑了笑,“沒有問題,隻是國外進口的,藥監局沒有備案,保險起見還是不吃的好。”


    司苒點點頭,不疑有他,“謝謝你陸醫生。”


    “你小叔呢?沒陪你?”


    “剛才被司煜叫出去了,還沒回來。”


    陸柏笙四周張望了一下,倏地坐在床尾,“那我陪你一會兒。”


    司苒愣了一下,“不用了吧,小六很快回來。”


    陸柏笙摸了摸鼻尖兒,“等他回來我再走,聊聊天唄。”


    司苒眯起眼睛,“你想聊什麽,寧醫生嗎?”


    陸柏笙撓了撓頭,“不是,就隨便...聊聊。”


    “陸醫生,你的肢體語言越豐富,就說明你內心越焦灼!要不然我給寧醫生打電話,你親自跟她聊?”


    陸柏笙老實了,“寧蕭下個星期過生日,你幫我選個禮物給她。”


    “就這?”


    陸柏笙一臉愁容,“每次我送的禮物她都不喜歡,我看她跟你聊得來,你幫我打聽打聽她到底喜歡什麽。”


    司苒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好啊,沒問題。”


    “哎呀大侄女給力!”陸柏笙起身,“你陸叔後半生的幸福就仰仗你了!早點兒休息吧,我走了。”


    司苒身體力行,陸柏笙一走她就給寧蕭發微信:今天夜班嗎,我去陪你?


    寧蕭回得快:等著,我派人接你去。


    司苒笑了,臉頰上深嵌兩個酒窩。


    這時,病房外好似傳來隱隱的打鬥聲。


    這一層已經被司瑾年清空,沒有別的患者,除了醫生護士就是保鏢,誰會打架啊!


    司苒莫名有些怕。


    她掀開被子下床,準備反鎖房門。


    可還沒走到門口,房門就被打開了。


    推門而進的是幾個精壯男人,西裝領口上繡著無襯線體的字母“s”。


    是司宅的保鏢。


    “舒小姐,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嗬,還是宋玉卿的人。


    隻有她才會讓下人時刻提醒司苒姓舒!


    “舒小姐,我們都是粗人,您還是乖乖聽話,免得傷了您腹中的孩子!”


    司苒呼吸一滯!


    司家的人,怎麽會知道她懷孕!


    司苒緊張地吞了下口水,“司夫人想要幹什麽?”


    保鏢上前一步,“舒小姐去了就知道,您是自己走,還是我們扛著您走?”


    司苒回頭瞥了一眼床上的手機...


    “我勸您不要輕舉妄動,我們下手可沒輕重!”


    司苒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他們若是知道這是司瑾年的孩子,想必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好,我跟你們走。”


    ......


    司宅,茶室。


    聽上去都令人發指的抽打聲終於停止。


    始終撐著牆站立的男人,即使帶著一身觸目驚心的鞭痕,也沒有彎曲膝蓋。


    二十分鍾,他硬生生挺了下來,看得葉堯和小七淚眼漣漣的。


    這是第一次,他們親眼目睹鋼鐵一般的男人甘願受罰,心裏總歸不舒服。


    家庭醫生就在旁邊待命,箱子裏是司長青命人早就準備好的金瘡藥。


    沒成想,二十鞭子一結束,司瑾年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沉聲對葉堯說:“回醫院。”


    家庭醫生張了張嘴,看向身邊的司景辰,“藥還沒上,一會兒老太爺問我怎麽交代啊?”


    司景辰勾唇,拍了拍醫生的肩膀,“還交代什麽,趕緊逃命去吧!”


    車上,司瑾年闔眼靠著椅背,微喘。


    小七的腳都要踩油箱裏了,葉堯還在一旁催促“快點兒,再快點兒”。


    這時,司瑾年的手機響了。


    接起,是陸柏笙略微著急的聲音:“司苒被司宅保鏢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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