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玩心想王浚應該早就收買了荀澤的手下,將那些漕糧轉運到秘密地點,若日後有人調查洧倉漕糧缺失,自然會查到荀家的頭上,這樣潁川四大氏族無一例外都攪了進來,王浚就可以坐山觀虎鬥。


    韓瑾對此頗為感歎:“九皋兄視他為摯友知己,為他在潁川立足盡心盡力,而他卻視你為棋子,如此設計栽贓荀家,無非是為了那半幅蜀錦。”


    韓旋至今生死未卜,韓瑾恨不能立刻把王浚繩之以法,眼下荀澤又被王浚出賣,他自是不吐不快。


    陸玩道:“想必韓先生和九皋先生深有同感,現在看清了他的真麵目,還不算太晚,也來得及止損。”


    雨輕見陸玩已掌控大局,會心一笑,然後便默默離席。


    劇覽在許昌的別院曾是曹真統領虎豹騎時的練兵場故地,有一條地下通道,用作運兵,可通往當時的丞相府邸,最底層還有一間地牢,直接連著秘密指揮部,可傳達緊急作戰指示。


    此時劇覽就坐在地牢門外,文澈守在一旁。


    地牢內沉寂無聲,一陣腳步聲傳來,漸漸臨近,卻見夏侯殊獨自走來。


    劇覽也不抬眼看他,隻是繼續溫酒。


    夏侯殊不禁輕笑道:“您這好不容易抓來的人,怎麽也該關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才對。”


    夏侯惇和夏侯淵都先後統領過虎豹騎,因此夏侯殊對這裏也是了如指掌。


    劇覽細斟慢酌,隨口道:“原來你還認得路,隻是分不清敵我了。”


    夏侯殊略覺遺憾道:“看樣子您是視我為敵了。”


    劇覽道:“韓旋是文澈帶來這裏的,至於放不放人,要看雨輕的決定,我已經讓他服了藥,兩個時辰內是不會醒的,你也不希望他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吧。”說著示意仆人給他擺上蒲團。


    “她的決定不就等於陸玩的決定,他們去參加潁川書院的校慶,能不能平安回來還另外說呢。”


    夏侯殊撩袍落座,斜了一眼文澈,問道:“你是怎麽抓到他的?”


    文澈手中長槍落地,錚錚作響,一臉正氣道:“就憑這杆長槍。”


    “我猜定是這個沒用的家夥不甘寂寞,忍不住去夜會支亥月,才被你擒住的,看來你武藝果然高超。”


    韓旋武功也算上乘,卻還是成為文澈的手下敗將,夏侯殊不由得正視眼前之人。


    文澈冷然道:“你應該知道我們想要找什麽。”


    夏侯殊自斟一杯酒,篤定的笑道:“我隻知道你們不會真的去得罪韓家,到時候自然會放人。”


    文澈眸光微深:“可是很多人都不希望他活著,眼下潁川局勢緊張,爭鬥愈演愈烈,哪怕是東宮,也不會保他。”


    夏侯殊端酒杯的手一頓,抬眸問道:“你怎麽會認為我手上有你們要找的東西?”


    文澈道:“不管是寇太守,還是褚玢,拿到的都是假的倉簿,這應是庾瑕提前安排好的,或許就是你給出的主意,庾瑕能很快得到王浚的信任,並成為他的心腹,擔任洧倉督,想必你是功不可沒,曾為曹魏立下赫赫戰功的夏侯家族,有著深厚的軍方背景,王浚鎮守許昌的軍隊中少不了也有你們夏侯家的舊部,找到真的倉簿,對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夏侯殊仰頭一飲而盡,嗬嗬笑道:“就算倉簿在我手上,我為何要交給你們?”


    文澈單手緊握長槍,劍眉緊蹙:“一旦倉簿落到王浚的政敵手上,王浚被逼無奈發動叛亂,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結果,可是豫州的百姓已經飽受水患之害,難道你想再讓他們遭受戰亂之苦?”


    夏侯殊對文澈所言毫無感觸,繼續給自己斟酒,然後道:“既然失去田地的百姓苦不堪言,就該揭竿而起,這樣才能為自己掙得一條活路。”


    劇覽搖了搖頭道:“如果你真的這麽想,那你就辜負了子安兄生前對你的諄諄教誨,更是愧對夏侯氏的列祖列宗。”


    夏侯殊再次飲盡杯中酒,說道:“此生不能顛覆司馬王朝,才是真的愧對祖宗。”


    劇覽皺眉,歎氣道:“你還是這麽張狂和任性,總是按照自己的規則去行事,不受任何人的約束,我看遲早會帶累你的六叔(夏侯總),最後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夏侯殊不屑笑道:“像您一樣什麽也不做,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劇覽直接質問道:“你不是不知雨輕的身世,為何還要在繁陽鎮設伏,你險些害了她的性命。”


    夏侯殊戲謔笑道:“有盧琛和陸玩的雙重保護,她怎麽可能會出事,不知道最後會是誰抱的美人歸?”


    劇覽不由得訓斥他道:“這麽混賬的話也虧你說得出口,好歹你也算是她的哥哥,你就不為她擔心嗎?”


    夏侯殊也自覺言語失檢,立刻斂了笑容,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剛剛得知繁陽鎮上發生的事,我早就告誡過鍾英,不可亂來,不成想他還是一意孤行。”


    劇覽又是一聲歎息,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不該結識鍾英那樣的亡命之徒,雨輕雖然年紀小,但她既會做人,也會做事,比你想得更長遠,你該找機會和她好好聊一聊。”


    夏侯殊卻道:“她滿腦子都是做生意賺錢,要麽講些讓人難以理解的話,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所謂的大道理。”


    “你不要小看她。”


    “我怎麽敢小看她,隻是她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不管嫁給他們中的哪一個,她都可以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我真不明白你們為何要讓她摻和進來,如果子安先生還在的話,怎會讓她一次次陷入險境?”


    劇覽臉色凝重的說道:“這是雨輕自己做的選擇,自從左太妃離世後,她便踏上了自己父親曾經走過的路,她不僅要完成自己父親未完成的事,而且還要找出殺害左太妃的真凶,她一直在默默努力,憑著她現在的實力,足夠擊潰你們,你可知道陸玩在譙國時就開始懷疑你了,若非文澈搶先一步找到韓旋,你的處境隻怕會更加糟糕。”


    夏侯殊微微愣住,酒已斟滿,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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