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陽翟褚氏興於兩漢,以儒學著稱於世,族中之人多不尚虛言而重事功。


    陽翟褚偃現任王中郎將參軍,其女褚玢和種闓自幼便定下親事,不過在種旭涉獵商場後,褚偃就心生退親之意,在他得知種闓在許家園會上與裴家養女曖昧不清後,他也算是找到了退親的理由。


    今日褚偃就親自登門想要提退親之事,偏巧趙真(趙通之父)也來種府做客,他不便張口提此事,隻好坐在廳上陪著他們閑聊幾句,然後就先行告辭離開了。


    “先前是褚偃一心想要攀附你們種氏,讓他那庶女出身的妻子陳氏花言巧語的哄騙弟妹,這才定下了這門親事,受王浚辟召,任其參軍,依附於王浚,就想著退親,褚氏子弟還真是懂得與時推遷。”


    趙真早已看出褚偃此番來意,方才還故意問起他們可有議定婚期,看褚偃有何反應。


    種旭端起茶杯,慢悠悠道:“這門親自然是要退的,但不是現在。”


    “陸雲一行人剛到潁川,洛陽清平街上就再次出現了飄動的鬼火,還死了人,以往的洛陽令都是不敢查的,你說這個出身寒門的楚頌之敢不敢查呢?”


    鍾會曾在清平街建過一處私宅,離鍾家私塾很近,不過沒有入住,一直空置廢棄,就在楊駿被殺當年,有江湖人夜間潛入此宅,卻意外看到鬼火,次日那人被發現時已吊死在房梁上,甚是邪門,之後也發生過幾起類似的鬼火殺人事件,但洛陽令都未做調查。


    坊間傳聞,鍾毓二子鍾邕和鍾毅過繼給鍾會,他們兄弟倆卻因鍾會之亂受到牽連,全被誅殺,鍾邕死時不過二十六歲,鍾毅更是剛及弱冠。


    他們年少在家塾念書時,午後常來這座空宅小憩玩耍,這也許是他們兄弟生命裏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在他們死後,魂魄飄至此處徘徊不散,由於他們心中怨念太深,這些怨念便幻化成鬼火。


    種旭沉吟道:“這敢不敢查,關鍵要看死的人是誰。”


    趙真臉色微變:“莫非上麵那位是想—”


    種旭嗬嗬一笑:“這洛陽城內會發生什麽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趙真似乎明白了,笑著喝了口茶,又問:“聽說子悅(種闓字)回來了,我怎麽沒看見他?”


    種旭略皺眉:“是回來了,可一大早又出門去了,自以為成長了,實際上輕狂不減,依舊意氣用事。”


    趙真不以為意地笑道:“年輕人就該是這個樣子,豈能如我們一般枯坐喝茶?”


    許昌南街上一家綢緞鋪子裏來了兩位女客,其中一位還帶著帷帽。


    身穿杏色交領齊腰襦裙的小丫鬟將一份訂金收據遞到櫃前,柳眉微挑:“掌櫃的,數日前我家夫人在你家鋪子訂了一些蜀錦,昨日就該送貨到我們府上的,可是卻連你家夥計的影兒都沒見到,敢情是掌櫃事繁忘記了,我家夫人準備去別處買綢緞,那就勞煩掌櫃把訂金退還給我們吧。”


    掌櫃卻冷下臉來道:“就算你們不來,我也要親自去府上討要貨款。”說著從一匣子內取出一張收貨憑條,放到她們眼前。


    小丫鬟拿起收貨憑條,愣了一下,又道:“我們分明沒有收到貨,掌櫃是想賴我們的訂金不成?”


    掌櫃哼了一聲:“這上麵可蓋有荀家郎君的印章,你們昨日派人來取的貨,拿走了一車蜀錦,都尚未付款,今日你們還想要回訂金,荀家勢大,卻欺負我等小店,傳出去豈不令人恥笑?”


    這時年輕女子掀起帷帽,卻是庾萱,她緩步上前,從丫鬟塗鴉手中接過那張收貨憑條,沉思一會,才道:“此事有些蹊蹺,我會派人好好查一查,到時自會給掌櫃一個交代。”


    上月庾萱陪同荀邃一起回到潁川,說是為了給荀家老祖母過壽,其實他們是想補個蜜月旅行。


    庾萱本想和荀邃好好享受一段獨處的幸福時光,卻遇上這樣糟心的事,聽到雨輕來了許昌,立馬就去尋她了。


    “雨輕,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雨輕看她仍一頭霧水,當了冤大頭還不自知,便笑問道:“你的夫君可知道此事?”


    庾萱低頭慢慢撫摸著那隻白貂:“他這兩天有些忙,我還沒有告訴他。”


    雨輕抿唇一笑:“你是怕他責備你,所以不敢告訴他。”


    庾萱抬頭看向雨輕,很認真地道:“其實我是怕給他添麻煩,平時在家裏就處處依靠他,這次的事,我想自己解決。”


    雨輕突然覺得庾萱成熟許多,願意嚐試獨自去麵對,不再是那個象牙塔裏的小公主了。


    “江湖行騙五花八門,你這次遇上的應該還是個行騙高手。”


    庾萱驚訝地問道:“他們竟敢騙荀家?”


    雨輕笑著解釋道:“就是因為荀家家大業大,又瞧著你是剛來到許昌,對這裏還不夠熟悉,他們才敢下手的。”


    庾萱精致的小臉氣鼓鼓的:“真可惡,我一定要抓到那個騙子。”


    雨輕遞給她一杯茶,問道:“那你想從哪裏查起呢?”


    庾萱完全不懂查案,聳拉腦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又失掉幾分。


    “從小時候認識開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庾萱聽後既感動又開心,重新打起精神,拉著雨輕的手,仍舊露出那樣崇拜的目光:“嗯,我知道世上任何事都難不倒你。”


    雨輕伸出手指點了點憑條上麵的印章,笑道:“那我們就先從印章上查起吧,一般人仿造印章難度很大,我們得找金石篆刻人士請教一下。”


    庾萱站起身道:“現在就去。”


    雨輕拉住她的手:“急什麽,你看我一路舟車勞頓,連屋裏的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好,再說你我都不曾與這樣的人打過交道,還得請個懂行的中間人帶我們去才好。”


    雨輕這時想起了李如柏,可惜他不在這裏。


    “茂弘郎君讓我告訴你們,飯菜已經擺在偏廳了。”


    周思成走到門口便停下腳步,無聊的逗著廊下的黃鸚鵡,這是李如柏離開譙國時送給雨輕的。


    雨輕一行人就暫住在王禱的別院,也是當年雨輕中箭後養傷的地方,隻不過今年這個時候陳家園子裏的臘梅還未綻放。


    庾萱以為周思成是王禱的貼身小廝,便走過去嗔斥道:“你這廝真會躲懶,還不快去叫幾個小婢過來幫我們收拾屋子。”


    雨輕方才倒是忘記了他,不由得笑道:“知世,我想我們不用再去別處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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