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罪民?


    一直以來,這位大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座上賓客,幾時這般狼狽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縱然這撥大修士心中有千百個不情願,也隻得放下驕傲,垂下頭顱。


    “恭送陛下!”


    等這撥大修士抬頭時,那張劍氣王座早就不複存在,那位昭武皇帝也沒了身影。


    大散關城頭,陸玄樓飄落在地,與聞溪並肩而立,抬眼而望,正好瞧見天邊夕陽金黃,雲彩火紅如碳。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陸玄樓撐開雙臂,俯身趴在城牆上,輕笑說道:“用這樣一幅畫卷為這場問劍劃上休止符號,如何不能算作一樁美談?”


    聞溪淡淡說道:“染紅半邊天幕的,或許不是落日,而是你的劍。”


    這場問劍持續一年有餘,數座戰場各自流血不知數,死人屍骨堆積起來,便是九州天下兩三百年的底蘊。


    陸玄樓則是笑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在朕這裏,這些修士的生死隻要重過鴻毛就好。”


    聞溪皺眉問道:“你還真打算將人命視作草芥螻蟻?”


    陸玄樓眼眸低垂,悵然說道:“朕到底是魔修啊!說實話,在凶劍飲血的時候,朕是有過屠盡天下來成就自身的衝動的。”


    陸玄樓扭頭看向聞溪,擠出一抹笑容,聳聳肩膀,故作輕鬆,嬉笑問道:“驚唬到大劍仙呢?”


    聞溪不置一詞,翻手時候,掌心浮現一柄三寸袖珍飛劍,劍身青白,纂刻兩個小字,玄樓!


    “還你!”


    聞溪隨手將袖珍飛劍拋給陸玄樓。


    袖珍飛劍懸停在陸玄樓身側,隨著他的呼吸而吞吐劍氣,不差分秒。


    這柄袖珍飛劍由這位年輕帝王親手打造而成。


    劍身是這位年輕帝王左胸的半截肋骨,再以這位年輕帝王的鮮血淬劍出鋒芒,而縈繞在劍身的劍氣則是這位年輕帝王的神與意。


    但凡有品秩的飛劍,都有一兩門劍術神通,而這柄袖珍飛劍的劍術神通則別具一格。


    壓勝陸玄樓,且隻壓勝陸玄樓。


    這位看上去始終智珠在握的年輕帝王其實心裏也沒底,怕他入魔以後,守不住心神,淪為一具殺戮傀儡,所以這位年輕帝王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親手締造出這樣一柄飛劍,便是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具棺材。


    “這柄飛劍就先由大劍仙替朕保管著!”


    陸玄樓笑道:“做了魔修,朕每殺一人,殺孽就要重一份,魔性也隨之增長一分。此刻,朕雖然還能壓束縛殺念,可等到問劍雲荒妖族,雙方修士像麥子一樣倒下,朕還能否守住心神,就不好說了。”


    “朕還是那句話,等哪天,朕不是朕了,大劍仙即刻動手,以此劍斬下朕的頭顱。”


    “就不怕我攜劍自重?”


    要知道,有這柄袖珍飛劍在手,別說一個陸玄樓,便是十個、百個陸玄樓,聞溪都能斬掉。


    陸玄樓笑道:“登樓登到最高處,便是孤獨,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敵手的劍修,怎麽成?朕相信大劍仙,是因為大劍仙劍心純粹,舍不得少了朕這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聞溪點頭說道:“不管幾時,我都希望在捉對廝殺的問劍中宰了你!”


    陸玄樓笑了笑,將話題扯到別處,“接下來,大魏王朝要對雲荒妖族用兵,朕希望大劍仙能以大魏國師的身份不遺餘力的遞劍。”


    “可!”


    兩座天下的死生存亡之戰,沒人能置身事外,那些個境界高深的妖族老修士都要一一浮出水麵,一場場問劍,便是一場場劍道砥礪,不用陸玄樓開口請求,聞溪也是要遞劍的。


    “朕還有事,得先回界關,國師隨意。”


    說著,陸玄樓隨手一劃,撕碎空間壁壘,縱身其中,消失不見。


    “望舒,萬年不見,依舊風采照人啊!”


    陸玄樓前腳剛走,儒衫神靈就出現在界關城頭,接著,三教魁首等大修士接踵而至。


    不管是那座王朝,或多或少,都有幾座山頭,而大魏王朝過去就坐擁兩域,而今更是獨占一座天下,山頭隻會更多。


    以貴妃蘭倚為首的大魏廟堂官員,以三大劍仙為首的大魏劍修一脈修士,以武王浮屠為首的大魏魔道一脈修士,以耶律觀音奴為首的大魏鐵騎軍卒、大魏鐵騎隨軍修士,以真魔宗青原、真武宗許墨為首的大魏山上宗門修士,以武不狂為首的天下武夫,以山嵬、鏖戰為首的大魏妖族一脈,以鳳清、敖白為首的龍族兩族修士,還有可以被視作那位昭武皇帝禁衛的深海妖族修士。


    細細來看,每座山頭的領頭羊都是能在那位昭武皇帝跟前說上話的。


    三教祖庭初來乍到,且不得那位昭武皇帝歡喜,想要盡快立足大魏山上山下,少不得拜座山頭。


    大魏劍修一脈有顏沉魚,劍夢做不了主,那麽,聞溪就成了三教祖庭的唯一選擇。


    事實上,比起劍夢,聞溪也是更好的選擇。


    整座大魏王朝,隻有兩個人最能在那位昭武皇帝跟前說上話。


    一個是不問世事的帝後青蕪,還有一個就是聞溪。


    聞溪瞥了一眼儒衫神靈,難得一句玩笑話,“見了陸玄樓要跪,見了本國師就可以不拜?”


    儒衫神靈險些被嗆死,“望舒,你要這樣說的話,咱們幾萬年的情誼就淡了。”


    寒暄一陣,聞溪問道:“你是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


    儒衫神靈苦笑說道:“你兵解轉世以後,我得罪了尊狠的,身軀魂魄一並被打碎,若不是師尊出手,保住一絲真靈,藏在儒家筆墨書香中蘊養,你我怕是敘舊的機會都沒有。”


    “你一張臭嘴,什麽話都敢說,活該被打死。”


    聞溪冷笑一聲,隨即正色問道:“萬年以前,此方天地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遠古神靈不見一個?”


    遠古神靈秉承天地氣運而生,隻要不夭折,最不濟都是絕巔巨頭,其中數位,更是超越了至強序列的禁忌存在。


    “我也一頭霧水!”


    儒衫神靈搖搖頭,“吾被打碎身軀與神魂,就躲在儒家文墨中沉睡,等吾一覺醒來,世上歲月兩千年,妖族早就取代遠古神靈,成了新的天地霸。此後,吾讀遍天下書籍,尋找遠古神沒落痕跡,結果嘛,讓吾瑟瑟發抖。”


    “在我等遠古神靈大戰的尾聲,存在兩三百年的空白曆史。吾懷疑,是某位禁忌存在出手將那兩三百年的曆史抹成一片空白,遮掩了遠古神靈沒落的真相。”


    儒衫神靈繼續說道:“不過吾覺得,魏帝陸啓窺應該見了那片空白曆史掩蓋的真相,昭武皇帝應該是知情者之一。”


    聞溪思忖一陣,“我會與陸玄樓聊聊此事。”


    “聊什麽聊,直接問啊!”


    儒衫神靈混色不吝的說道:“兩座天下,誰不知道,昭武皇帝是你相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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