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這條路走半小時大概就能回收屍所裏了,真慶幸傳聞竟然也能是真的,簡行竟然真的沒有殺我們。”


    鄧易鵬的語氣充滿複雜和慶幸。


    他們走的這條路其實並不存在,就像漢玉嶺原本也不在興華城邊界外而應該在永信城外南邊一樣,這一條路是簡行用‘魂’獨有的奇特方法造出來的,一條跨越時間和空間的便捷通道。


    他們走在這條路上,周圍的一切都像回憶一樣飛速劃過,他們宛如飛翔在雲間。


    “老頭,難道……”


    鄧易鵬沉沉地開口說,他話沒有說完,還有一半在猶豫。


    蘇老頭卻聽懂了他沒說出口的後半句:“對,我決定幫幫他。而且我不是已經答應他了嗎,老頭我向來說道做到啊。”


    “行吧行吧,老聖人。”鄧易鵬嘀咕,“我也不會看著你一個人忙活,一個月之後叫上我一起,我能多幫你挖幾個坑找找……老頭你挖一個坑就喘。”


    道路兩側飛速掠過的景像越來越熟悉,興華城就在前麵不遠處,大約隻需要幾個呼吸他們就能到達。


    果然,拐過一個彎後興華城躍入視線,蘇老頭和鄧易鵬感覺到腳下一輕,他們從飄飄的雲端回到實地。蘇老頭這時才察覺到自己原本崴著的腳竟不知什麽時候不疼了。不是痛到沒了知覺,而是沒有扭傷的痕跡。


    “城守大人,羅破街巷收屍所的回來了!”


    鄧易鵬在城底下衝上麵喊了一嗓子,一個士兵模樣的人匆匆離開位置,很快大門緩慢打開,蘇老頭和鄧易鵬走過長而寬大的通道,昏暗中興華城城內樸素簡單的民居讓人心安,回到這裏心也回到了家。


    蘇老頭輕車熟路地繞過民居和幾條街,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熟門熟路地推開橫堵在巷道尾的一排編織掃帚——他抄近路,走小道能省去繞行的時間。


    他腳下突然被什麽東西絆著,蘇老頭險些摔倒。他還沒去看腳下鼻腔裏先灌了滿滿的屍臭。


    他借著月光一看果然是一具屍體,還是一具還未腐爛,衣著羅綺的年輕女人的屍體。


    這樣的人委實不該出現在羅破街巷這種貧民窟一樣的地方,也不該死在這裏才對!


    蘇老頭嚇得手抖啊抖,蒼老的臉皮抽搐,他伸手去抓屍體不是,不抓也不是,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有些後悔走近路了,如果沒有經過這條巷道他就不會發現這一具屍體,他會等到屍體腐爛發臭後才發現。如果是那樣,至少可以證明首先發現屍體的不是他們。


    “老頭?這……”


    鄧易鵬用力眨眼,他後麵的話再一次被堵在喉嚨口,震驚的他長大嘴巴:“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本地人!怕是興華哪一戶貴族的家眷!”


    衣著華貴,死因不明,足夠讓兩人膽顫心驚了。


    “帶……帶回所裏去。”


    “老頭,你……認真的嗎?如果那些貴族發現自己家裏有人失蹤了,肯定是會不惜金錢和手段徹查,而徹查的第一步就是先所有的收屍所查看所有屍體。我們如果把她帶進所裏就算我們是清白的,那些貴族就能信嗎?而且……誰又能知道,會不會把無法發泄的仇恨轉移到我們身上?那我們多虧啊。”


    “死者為大,人死了暴屍街頭難道不是對人最大的侮辱嗎。尤其是……我是羅破街巷收屍所的收屍人,隻要是死在我管理的地方的人,我怎麽能因為有麻煩就視而不見?”


    “行吧,你有理,我來抬腿!”


    鄧易鵬舉手投降,兩人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抬進收屍所,鄧易鵬翻箱倒櫃找來一個相較幹淨的屍袋,把那華貴女人倒著裝了進去,係好封口。


    “易鵬,你去裏屋裏看看,那個孩子和……醒沒有。”蘇老頭忙活著手上的事情一邊說,有幾個屍袋裏包裹的屍體開始腐爛了,屍水滲出屍袋蔓延到地麵,看上去異常惡心,他皺著眉往屍袋上又套了一層,沾了滿手的腥臭他也沒說什麽。


    “好,你先忙活。”


    鄧易鵬推開角落裏的門。他一眼便掃過整間狹小的屋子的場景,木床上平躺著的身材瘦小的小孩還未醒,角落裏舊草墊上盤坐著那個逃犯,他燒了一壺水,大約是放置久了已經沒有熱氣飄散。


    逃犯不在意地接了一杯水正輕抿著,他看到鄧易鵬,自報家門道:“謝謝,我叫與君成,曾經的梁文城的那個與家。”


    鄧易鵬沒有回頭,在身後把門關上,目光緊緊鎖在與君成略帶笑容的臉上。


    “是你救了我一命嗎……來,喝杯水吧。”


    “不是我,是我家老頭執意要救你,如果你想感謝就多感謝他吧。”


    鄧易鵬從與君成手裏接過杯子一飲而盡,說道,他目光微眯,又問:“原諒我孤陋寡聞,與家是梁文城哪一家?哦我連梁文城一共有幾姓貴族都不太清楚。”


    鄧易鵬敵意很明顯,與君成重傷初醒,應當很虛弱,他卻從他一言一行裏品覺出遊刃有餘毫不慌張的感覺。


    就好像與君成就算重傷也有製服他的能力,這讓鄧易鵬很是忌憚和暴躁。


    “梁文敬上位那一天,殺了在路雨街伏殺他的所有貴族,”與君成語氣慢條斯理,“除了那個與家,梁文敬饒過同樣對他下了殺手的與家,囚禁了他們至今二十餘年。隻因為與家當初有一個看門的仆役對梁文敬有恩情,在梁文敬快餓死街頭的時候給了他一碗飯。”


    “經過你這麽一講,似乎有了點印象。”與君成的坦誠讓鄧易鵬的語氣稍稍軟了下來。


    “我之所以被變成逃犯,是因為我從與家逃出來了。”與君成微微挑起眼睛,很輕地笑了,他又說道:“我沒有殺過任何人,我隻是想從囚籠般的地方逃到這個喧囂燦爛的人間而已,我從我醒來那刻便在想我不過是追求自由,追求自由也有過錯嗎,生活在有罪的門庭裏就要永遠失去對自由的選擇嗎。”


    “抱歉,我話有點多,我很久沒有和別人傾訴過了。”


    鄧易鵬明明剛喝完水卻覺得自己口渴難當。他說不出來被堵在嘴裏的話太多了,以至於到最後隻幹說一句:“似乎說的對。”


    “渴了吧,我來給你倒一杯。”


    與君成傾壺為鄧易鵬倒了一杯水。


    “我覺得我追求自由沒有錯,所以我不會允許我被梁文敬抓回去。”


    “那祝你成功,你現在醒了,有什麽打算沒有?有準備去的地方嗎?”


    與君成或許是戒心真的很少,他說道:“我最想去浮羅城看一看,可惜浮羅城在梁文城北方,如果我要去的話就必須穿過梁文城……我想我或許會選擇遊居,當一個雲遊乞丐。當然,前提是等這一陣抓捕我的風波過去後。”


    鄧易鵬在腦海裏想了想那個場麵:“感覺,還不錯的樣子。”


    “那是。畢竟能與自由為伴。”


    “還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們救過你的事情說出去,就像……嗯,就像你有你的自由一樣,我們也有我們的擔憂。”


    “這件事他們不會從我嘴中得到一個字。”


    鄧易鵬長舒一口氣。


    恍然之間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和這個逃犯說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逃犯叫與君成,出逃來尋找自己想要的自由,看上去是曆經九死一生跨越滿江城和敬文城逃到梁文敬實力範圍的邊界——興華城,被他那好心腸的老頭救治活了下來,以至於休息一段時間後可以接著開始他追求自由的旅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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