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行宮,聖榆堂。


    這一日,諸葛憶蓀讓人將都監郭欽叫到了聖榆堂的東廂房來,


    郭欽起初還不明就裏,隻以為是諸葛憶蓀讓他往東廂房裏添幾樣東西,誰知道一進了聖榆堂,就看到幾個太監一架浴桶抬了出來,放在院子裏。


    郭欽還不知道出了何事,隻上前問安,“奴才參見夫人。”


    “都監大人,”諸葛憶蓀語氣輕佻、十分不屑地看著郭欽,“這聖榆堂的器具,可是您一手布置的?”


    “回稟夫人,並非是小人,而是聖榆堂的管事錢空,可是有何不妥當?夫人隻說給奴才,奴才立刻著意去換。”郭欽說道。


    “前些日子,寧王的乳母來報,說寧王身上起了些丘疹,本宮原以為是他生在京城,身子不適應雪川的氣候所致,過了日子就會消退的,誰知道過了這幾日,遲遲不見好,反而越發厲害了。”諸葛憶蓀說道。


    “夫人恕罪,可是聖榆堂的奴婢們侍奉不周,讓寧王殿下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才會如此?”郭欽假意問道。


    “本宮問過太醫,說寧王身上的紅疹,並非是飲食所致,仿佛是接觸過什麽不潔之物,於是讓太醫在這聖榆堂下上下搜檢搜檢,若是真有什麽髒東西,找出來扔掉也就罷了,誰知道太醫說旁的都甚是妥當,隻有這淨身的木桶,有些不妥。”諸葛憶蓀看著那木桶說道。


    “奴才疑惑,不……不知有何不妥?”郭欽說道。


    “本宮派人從庫房取來賬篇子,賬篇上寫著清清楚楚,聖榆堂支取五尺長、兩尺寬的靈香木浮雕百獸木桶一支,置於東廂房內,這賬篇上說的明白,這浴桶該是靈香木的,怎麽本宮看著不像?郭大人,您的眼睛利,不妨掌掌眼,看看這浴桶可是靈香木做的?”諸葛憶蓀問道。


    郭欽小步走上前去,伏著身子,隻打量了兩眼,說道,“回稟夫人,奴才眼拙,認不得這木頭材質,既然賬目上說這浴桶是靈香木的,那理應就是靈香木的。”


    “也好,既然都監大人不認得,本宮便找一個認得這木材的人來好好瞧一瞧。”諸葛憶蓀吩咐道,“甘綸,去將齊匠人找來。”


    “是,”甘綸說著,往外頭走去,不一會兒就將齊匠人找了過來。


    “小人參見夫人,”齊匠人行禮道。


    “齊匠人不必多禮,快起來吧。”諸葛憶蓀又對一旁的郭欽說道,“都監大人,這位是齊匠人,是咱們宮裏頭拔尖的木匠,少府監左校署的能手,宮裏頭許多木製器具都是經由齊師傅的一雙巧手打造的,連陛下、故去的元懿皇後都對齊匠人的手藝讚不絕口呢。”


    “老師傅有禮。”郭欽聽了,也連忙作揖。


    “都監大人不必多禮,”諸葛憶蓀說道,“齊匠人整日見與木頭打交道,這浴桶是用什麽木頭做的,齊匠人是最清楚不過的,如今當著都監大人的麵,齊匠人,你就掌掌眼,看這齊王所用的木桶,究竟是什麽木材的吧。”


    “是,”齊匠人說著,走到那浴桶前,看了片刻,又仔細嗅了嗅味道,上前對諸葛憶蓀說道,“回稟夫人,這浴桶是雞翅木做的,隻是不知為何有股異香,這香味倒是與靈香木有些相似,隻是靈香木乃木本自帶的香氣,而這雞翅木中的香味,更像是某種草本的花香,至於是那種花,連小人也一時分辨不出,小人隻知道,這浴桶的木材的確是雞翅木,並非靈香木。”


    郭欽聽了,眼神十分慌張地樣子,也不敢抬頭看諸葛憶蓀和齊匠人。


    諸葛憶蓀又問道,“這雞翅木本宮看著品相倒是不錯,不知價值幾何啊?是否與靈香木相當嗎?”


    齊匠人笑著搖頭說道,“小人在宮中供職,並不知這兩種木料價值究竟是多少,隻是雞翅木的品相即便再好,也不及靈香木分毫,宮中人人皆可用雞翅木,隻是靈香木的器具,隻有太皇太後殿下、皇帝陛下、皇後娘娘,還有幾位份尊貴的嬪妃娘娘,再者,就是陛下寵愛的皇子、公主可用,旁人是用不得的。”


    諸葛憶蓀聽了,問一旁的郭欽,“都監大人,您可聽見了?這賬篇子上,明明支取地是靈香木浴桶,為何寧王用的時候,換成了這廉價的雞翅木?還被人用什麽下等的香料浸泡過,寧王年幼,皮膚稚嫩,用這樣的浴桶沐浴,怎麽能不受其所害?這究竟是何人偷天換日,你身為行宮的都監,今日可要給本宮一個交代!”


    “夫人恕罪,奴才實在不知,請夫人給奴才三日期限,奴才回去一定將此事徹查明白,好給夫人交差。”郭欽說道。


    “你先不必忙,”諸葛憶蓀說道,“說不準這聖榆堂裏,還有旁的魚目混珠之物呢,霜娥!”


    “奴婢在。”霜娥應道。


    “你帶上賬篇子,與齊匠人一同在聖榆堂四處悄悄,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也好讓都監大人一並處置了。”諸葛憶蓀吩咐道。


    “是,”霜娥應著,先是領著齊匠人、兩個宮女、四個太監進了聖榆堂的東廂房,霜娥念著賬篇子,齊匠人上去查驗,若是有和賬上不符的東西,一並抬到院子裏,讓都監和眾人看著。


    不一會兒,就有三四件腳凳、香兀被抬了出來,這腳凳和香兀上還有灰,一看便知道是不常用之物。


    “靈笳,”諸葛憶蓀又吩咐道,


    “奴婢在,”


    “你帶人到庫房去,將采買聖榆堂器物的太監給本宮叫來,本宮要當麵問他。”諸葛憶蓀說道。


    “是,”靈笳應著,帶上兩個宮女、四個禁軍將士一同往庫房疾步走去。


    霜娥與齊匠人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將東西廂房中所有名不副實的器具都找了出來,又讓薑氏帶著常佺先去靈蘇宮玩,霜娥又去聖榆堂的正殿搜檢,誰知道隻有兩件濫竽充數的,其餘的都無錯漏。


    靈笳也將那采買太監拿了來,那太監看著院子裏擺滿了以次充優的器物,又看著諸葛憶蓀拿了張太師椅,在庭院當眾坐著,一旁的四個女官與四個宮女,一旁是七八個相貌威嚴的太監,兩邊還有虎賁郎穿盔帶甲的將士。


    那太監姓於,連忙上前給諸葛憶蓀請安,


    諸葛憶蓀捧著一盞茶,若無其事地品著問道,“這些器物你可認得?可都是你采買進宮呢?”


    “這……是。”於太監知道東窗事發,瞞不住了,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諸葛憶蓀將茶碗放在一側,一拍椅背,對其嗬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這種東西來糊弄本宮?還害得寧王染病,中飽私囊,謀害皇子,你有多少個腦袋可以砍的?!”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小人也是一時糊塗。”於太監連忙叩首道。


    “你打量陛下遠在京城,我們母子是糊塗不知事的,所以存心欺瞞我們母子,”諸葛憶蓀神情悲戚地說道,“你們奴大欺主,隻打量我們母子是軟弱的愚人,又無人作主,才這般小覷蔑視我們母子,恨不得把行宮裏所有的東西都塞進你們自己的口袋裏,你們才稱心如願,是不是?本宮這就給陛下寫信,讓陛下委派欽差禦史來料理此事,定要將你這刁奴處以極刑,株連三族,以儆效尤,才可泄本宮心頭之恨!”


    “夫人饒命,夫人明鑒,奴才不敢欺瞞夫人與寧王殿下,也是受人脅迫、被人指使啊。”


    “受人脅迫?被人指使?何人脅迫你?又是何人有這樣大的膽子,敢指使你做這樣的事?”諸葛憶蓀問道。


    “是,是……”於太監抬眼看著一旁的都監郭欽,“是都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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