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欣瑤心中篤定,這是可喜可賀的事。適逢秋日宴,這算得上是能讓大家都沾沾喜氣的好事。


    被她宣布是喜脈的夫人,臉色冷峻,毫無一絲喜色,冷冰冰地道:“齊小姐,我說了,你診錯了,我不可能會有什麽喜脈的。”


    “夫人,你大可相信我。我與蕭府少爺相識,緣由便是為他治傷,他曾說我的醫術精湛,不亞於這京城中素問軒的大夫。更何況,喜脈圓潤,我怎麽可能會摸不出來呢?”


    齊欣瑤反駁著,偏偏臉上還掛著滿滿的自信。


    芙蓉低下頭,一直偷偷地拽她的衣擺,小心翼翼地輕聲道:“別說了,認錯!”


    芙蓉的話,讓齊欣瑤更加不滿。


    就算是真的通房丫頭又怎樣呢?正妻之位肯定是她的。


    既然如此,她憑什麽要害怕一個丫鬟?


    蕭老夫人不是看不上她嗎?不是讓她住客房嗎?不是派一個丫鬟羞辱她嗎?


    她偏偏不服輸,她要用自己的實力證明,她足以與蕭沐相配。


    這秋日宴中人這麽多,有點風吹草動,一定會傳遍整個京城。


    她隻需要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那麽麵前的這些千金小姐、貴婦人們,都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這麽一想,她的信心越發膨脹,她一把扯過芙蓉拽住的衣擺,惡狠狠地瞪了一下芙蓉。


    她的眼神裏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要阻止我在這場秋日宴上大放異彩。


    芙蓉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放棄。


    她的心裏有些焦慮,但又有些開心,齊欣瑤這麽蠢,肯定永遠也得不到蕭老夫人的喜愛。


    她有老夫人做後盾,未必不能與齊欣瑤拚一拚。


    隻是今日,齊欣瑤丟了蕭府的臉麵,老夫人肯定不會輕易饒了她。


    可是,想到自己該說的也說了,該勸的也勸了,一切都是齊欣瑤自己一意孤行,不肯聽勸。


    如果說能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對她來說也應該算是賺的。


    一旁的一位老夫人立刻站了起來,語氣擲地有聲,“既然如此的話,那便請素問軒的大夫過來,診治一翻不就知道了嗎?”


    “可……”被稱作有孕的婦人,立刻改口,恭恭敬敬地道:“老夫人所言有理,一切全憑老夫人做主。”


    齊欣瑤根本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更不用說探究一下這兩個人是什麽關係了。


    她美滋滋地坐著,突然開始懊惱自己,方才做錯了一步。


    早知道她就不該挑一個已經懷孕的人,而且幹脆找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人。


    畢竟救治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可比摸出一個人有了身孕,聽起來厲害多了!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她就再也壓製不住了。


    眼神四處轉動,她想真的找一個年老體衰的老年人,來實現她“神醫”的名聲。


    就這樣反反複複挑了半天,一炷香的功夫都已經過去了。


    素問軒的大夫,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


    “還請大夫替我查看一下,方才一位姑娘誣陷我,非說我已有身孕。無論我怎麽拒絕解釋,她都不信。”


    齊欣瑤立刻就感到不服氣,她出言反駁:“夫人,這素問軒的大夫都已經在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大夫揚了揚手,示意兩方都冷靜一些,隨後便開始把脈。


    不過是在幾個呼吸之間,那大夫便道:“這位夫人,沒有身孕。隻是血氣充足,所以會有與懷孕的脈象類似的情況。”


    “可那不一樣的!”齊欣瑤拚命解釋。


    “確實是不一樣,我看你年紀尚淺,還無法好好分辨這兩者,如果需要,可來素問軒中,與我一起探討。”


    說完這話,她便彎腰道:“夫人,身體無恙。”


    看著這位大夫離開,齊欣瑤準備直接上去拽住她,她剛剛站起身。


    一旁的那位老夫人笑著道:“講清楚就好了。這位齊……齊小姐,你還有別的事嗎?”


    她的笑容慈祥,眼神卻尖銳。


    齊欣瑤瑟縮了一下,可是周圍的眼光帶著嘲笑與譏諷,讓她十分不甘心。


    “老夫人,我覺得……”她想要再給自己爭取一次。


    “欣瑤!”


    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響起。


    齊欣瑤猛地一驚,抬頭看去,立刻起身。


    而芙蓉早已經先她一步,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道:“老夫人!”


    “老夫人,您怎麽來了?”齊欣瑤趕緊起身。


    蕭老夫人沒理她們,直接朝著另一位老夫人走去,行禮道:“參見長公主!”


    長公主眼神抬起,身旁的丫鬟立刻跟上,將彎下了腰的蕭老夫人,緩緩攙扶起來。


    齊欣瑤被這一幕弄迷糊了,這個居然是長公主?那自己剛剛把脈的人,又是誰啊?


    “長公主,欣瑤這丫頭,前幾日說對醫術感興趣,我就容著她看了幾本書。誰知道,她還真以為自己學成了,竟然鬧出這麽大的笑話!”


    長公主看著齊欣瑤低頭不語,對著蕭老夫人道:“沒錯,鬧了個笑話而已。如今,蕭老夫人親自過來,還不趕緊安排位置!”


    蕭老夫人立刻扶著頭,低聲細語道:“長公主,我這身子隻怕,會影響了各位的興致。”


    長公主歎了一口氣,指著還候在外邊的大夫,“這位是剛剛請過來的,素問軒中首屈一指的大夫,蕭老夫人可以去後廳,診治一番。”


    “多謝長公主好意,欣瑤,你過來扶我過去。”


    “啊!哦……好。”齊欣瑤趕緊上前。


    芙蓉麵無血色地跟在後邊,整個人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隨著蕭老夫人帶走了齊欣瑤,一切都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神荼看到那被“誤認”為是已有身孕的婦人,眼神小心翼翼地飄向長公主。


    她才猛然想起,原主的記憶之中,有的一則奇聞異事。


    長公主看上了探花郎,可是成了駙馬之後,便無法參與朝政。


    探花郎便想著回絕了這門婚事。


    可長公主十分受寵,先皇為了她下旨,賜了婚。


    這探花郎就成了駙馬爺,隻能當一個富貴閑人。


    最初,兩人也是過了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可是後來先皇駕崩,新皇登基。


    新帝麵對這位驕橫的皇姐,一直以來,都十分不滿。


    駙馬雖然不在朝堂,但是多多少少也看出這個苗頭了,便背著長公主養了幾個煙花女子。


    長公主得知此事,大吵大鬧,想去宮裏求一道聖旨,卻連皇帝的麵都沒見到。


    三番四次之後,她也認清了真相,隻得不情不願忍了下來。


    但是,麵子還是得要。


    納妾,不可。


    但外邊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若是女孩子,可以抱回府中,算作她的孩子;若是男兒,不可留。


    帶進府中的這些孩子裏,聽話的,才有資格長大。


    駙馬對此事倒無所謂,他與長公主已有三子一女,並不為傳宗接代煩惱。


    之所以非得帶女兒進府,也不過是為了膈應長公主。


    神荼喝了一口茶,趁此機會低聲問了一句,“嬤嬤,那位,可是長公主的二女兒,洛明燕?”


    嬤嬤看了看,低聲道:“是的。京中傳聞,她並不受寵。”


    神荼點了點頭,不受寵是真的,但聽話應該也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是洛明燕的話,那就是她了。


    能在長公主手中,磕磕絆絆地長大,至少她表現出來的一定是聽話。


    可洛明燕的聽話都是假的,她的親生母親早已經告訴她,長公主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養大她隻是為了利用她,為了報複她。


    還告訴了她,給她定下的親事,男方雖然是秦氏家族的,聲名顯赫,富可敵國,可已經打死了三任妻子,絕非良配,之所以願意求娶,不過是圖她的身份而已。


    得知她與親生母親的聯係之後,長公主直接將她的母親賣給了人牙子。


    洛明燕試圖找親爹,想要求他救救自己的母親。


    隻是對於駙馬來說,人老珠黃的女人,早已經沒什麽價值。


    被長公主處理了之後,他還可以將銀子再花新人身上。


    至此,洛明燕徹底死心了,她想要靠自己。


    按照所有人的安排,她按部就班地就成了婚。


    雖有長公主之女的身份,卻毫無脾氣,也不反抗。


    雖然鼻青臉腫,但她就像是頑強的雜草,反而活了下來。


    她的聽話,終歸有了作用,她的丈夫同意她回長公主府小住一月。


    隻是,路途遙遠,往返算下來都得半年。


    等她再次回到丈夫旁邊時,隻剩一具屍體。


    她身旁還放著一張血書,寫明因她被長公主逼迫,委身於自己的父親,也就是駙馬爺,竟然還懷了孩子。


    她自知無臉苟活於世,便將自己的真實身份都寫了出來。


    得知自己娶的根本不是什麽金枝玉葉,他覺得自己被人騙了。


    但,名義上已經是他的夫人了,長公主還這麽逼迫人,這自然是折辱他。


    一屍兩命,孩子是誰的,他不在乎,可隻要不是他的,這都讓他覺得顏麵掃地。


    正如洛明燕想的一樣,秦家一定不會放過長公主與駙馬兩個人的。


    兩方人馬互相傷害,事情越抖摟越幹淨,最後,此事成了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奇聞異事。


    神荼看著長公主端坐的背影,依然是端莊大氣,隻是臉上的脂粉也壓不住心裏的暴戾。


    洛明燕的謀劃,都是背著她的,齊欣瑤講的身孕應該也是真的。


    可長公主怎麽會相信呢,倘若洛明燕真的有孕,秦家不可能同意她千裏迢迢回京的。


    洛明燕呢?


    神荼四處張望了一眼,卻沒發現人。


    一旁的嬤嬤低聲道:“小姐,她早被府中的人接走了。我看衣著,不大像京城中的裝扮。”


    “嗯,我知道了。”神荼點點頭,那肯定是秦家的仆人,出了這種事,洛明燕肯定擔心有變化,隻怕已經出城了。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已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洛明燕又出了城,來不及了。


    縱使勸她,又能如何呢?


    後廳。


    齊欣瑤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身後的芙蓉,頭上已經磕破了皮,“老夫人,老夫人,我勸過了,可是,勸不動。我一個丫鬟,哪裏敢管主子的事情啊?”


    “你先下去吧!”


    聽到老夫人的話,她如蒙大赦,趕緊掙紮著起身,“謝老夫人,奴婢這就下去。”


    “你可知錯啊?”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齊欣瑤感覺直不起身。


    “我……知道錯了。”


    “錯哪裏了?”


    “錯……錯在……”齊欣瑤結結巴巴,根本想不出來,她很想說,剛剛那個婦人,一定是懷孕了。


    那個長公主,被騙了。


    那個素問軒的大夫,醫術不精。


    隻有她,看透了真相。


    蕭老夫人喝了一口藥,一張嘴,仿佛空氣中彌漫著苦氣。


    “看來,你還是不知道錯!”


    齊欣瑤立刻垂下眼眸,壓製住心中的不滿,“老夫人,欣瑤確實不知道哪裏錯了。”


    老夫人一旁的丫鬟站了出來,低聲道:“老夫人說你錯,無論你對還是錯,那你都是錯。”


    “長公主說那婦人未懷孕,那她就是未懷孕,無論有沒有,都是沒有。”


    蕭老夫人,搖了搖頭,“那婦人是長公主的女兒,單獨回來省親,光路途上就得耗費三個月。”


    齊欣瑤這才明白,那婦人肚子裏的孩子,可才一個月,絕對不可能是回來之前,就已經有孕。


    那,孩子是誰的?


    怪不得,她怎麽這般愚蠢,大庭廣眾之下,非得說長公主的女兒,懷了別人的孩子!


    她懊惱極了,原來,別人不僅僅是嘲笑她的醫術,更是嘲諷她的愚蠢!


    蕭老夫人臉上的褶皺一抖一抖,宛如臉上墜著寒冰,“沐兒在外,為蕭府掙臉麵,而你,卻在這裏丟臉麵!幸好你們尚未成婚,否則,你這丟的真的就是蕭府的臉麵!”


    齊欣瑤心中默默道:未成婚,丟的不也是你們蕭府的臉麵嗎?這些人,有哪一個正眼看她的呢?


    “我就說了,你們門不當戶不對,你放心,我定會替你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婿。”


    齊欣瑤眉頭蹙在一起,連連否認,“如今,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他答應過我,會娶我的。老夫人要讓他當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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