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周達和周喬負責收拾,夢萍則開始做包餃子前的準備。


    八點整,全家人停止一切活動。


    坐炕上的坐炕上,坐板凳的坐板凳,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十四寸彩電。


    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在春晚進入十秒鍾倒計時時,周喬莫名有種失落感。


    當聽到那句“中國中央電視台”時,她的眼淚突然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


    “我再去拿點兒瓜子。”


    周喬端著茶盤來到西屋,帶上門之後,她捂著嘴巴嚶嚶地哭了起來。


    過年了,也不知道她原來的那些家人朋友們,可都還好。


    她在黑暗中快速地釋放情緒,又快速地收斂情緒,最後還快速地調整了情緒。


    等周喬端著一滿茶盤瓜子回到東屋時,春節序曲已經唱完了。


    正好在演相聲《送春聯》,大家看得津津有味,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後來還有經典小品《英雄母親的一天》《懶漢相親》也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直到聽完那首《跟著感覺走》,兄妹三人才開始一齊上陣包餃子。


    周達負責擀皮兒,周喬負責包,夢萍則負責把她包好的餃子擺到蓋簾上,拿到院子裏去凍上。


    等凍好了再倒進缸裏,接下來幾天隨時吃隨時拿,就不用再現包了。


    “穎,包五蓋簾應該差不多了吧?幾個孩子吃不了多少,就是加上陸征和麗莎也夠!”


    “是啊姐,咱初八就搬走了,省得吃不完還得搬,麻煩!”


    “麻煩也得包,不然年後富貴,小盧,譚琴他們都來拜年,到時候吃啥?現包能趕趟嗎?再說初六初七收拾東西也沒時間做飯,正好下餃子,方便還快!”


    這倒是,還是夢萍想得更周全。


    說到搬家,周達隨口就問起了房子。


    “周喬,過幾天你去給陳廠長拜年時,別忘了跟陸征他姐和姐夫說幾句感謝的話。咱住著人家的房子,不能裝得跟沒事人似的。”


    “哥說得對,雖說房租錢都有按時給陸征,可轉個身他就又給花回來了,咱得領人家的情。”


    “知道了,不過也幸虧咱們在這個時候搬走了。我聽陸征說這房子可能有什麽說法,他姐夫這趟回來也是為了交涉這件事。


    還有,咱家租出去的老宅,棉紡廠也很有可能要收回去,畢竟爸不在了,我也辭職了,人家往回要也在情在理,過幾天我問問他三姨再說。”


    隨著熱騰騰的餃子上桌,新一年的鍾聲也敲響了。


    看著大家每個人都洋溢著笑臉,周喬在心裏也默默地對自己喊了聲加油。


    難過傷心困難都是一時的。


    她相信隻要秉持目標,堅定信念,終將能到達勝利的彼岸。


    除夕過完,就正式進入了正月。


    “小喬啊,你幹得好伯父替你高興,但是也不能光追求強大,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這樣才能長久啊。”


    “我記住了,伯父放心。”


    一屋子全是姓周的,大家聊得是熱火朝天。


    一會兒是周達講講服裝,兩會兒是周來講講設備維修,三會兒周雲盛又說說國家發展形勢,反正甭管聊到哪,周喬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唯獨周坤像個傻子,一句也接不上。


    隻能誰說話就瞅誰,聽不明白的地方,又不好意思開口問。


    幸好何麗蓉發現了他的窘態,於是就以幹活為由把他叫了出來。


    “小坤,咱欠周喬的貨錢不是都已經還上了嘛,你還拉個大臉幹啥?”


    “媳婦兒,我現在總算知道喬老三為啥往上撓得這麽快了,那丫頭咋啥都懂呢?


    不管爸和哥他們嘮啥,她都能接上,還說得頭頭是道的,就連那棒球打仗的事她都明白,這可真不得了。”


    何麗蓉輕哼一聲,意思是怪他反應太慢。


    然後又趁著左右沒人,悄悄地向他下達了一項重要指示。


    “武,聽我的,周喬不是要搬走了嗎?你想辦法問問她在夜市的那些客戶都咋整,她要不說你就問大嫂,假如她看不上這種小錢直接不要了,親戚一場,給咱們總比扔了強吧?”


    “有道理,到時候都從她那拿貨不就完了,喬老三把我從佟椿梅那拉回來,也該向我表示表示,更何況我還是她哥呢。”


    心裏沒數這個毛病,周坤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不過隻要不傷害到自己的利益,周喬一般也懶得搭理他。


    這小兩口趁著在倉房時找東西時,把如意算盤扒拉得劈啪直響。


    而廚房那邊,正在剝蒜的郭翠萍,卻聽見了幾聲輕輕的抽泣。


    “媽,您咋了,大過年的咋還哭上了?”


    “沒事,就是想周珊了。”


    話音一落,就聽咣的一聲。


    周麗梅一菜刀下去,白條雞當場就身首異處了。


    “媽,咱前幾天不是剛去看過風嘛,要是實在想她,等過完正月十五咱再去,到時候多給她帶些好吃好喝的,好不好?”


    “秀兒,你和小文好好幹吧,回頭再帶小坤,他笨。我真是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借上喬老三的力……”


    剁完白條雞,周麗梅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掉了眼淚。


    今天的飯菜,甚至比昨天的年夜飯還要豐盛。


    大家一起舉杯共飲,把酒言歡。


    周麗梅雖然沒有親口說什麽表達歉意的話,但她幾次給周家三兄妹夾菜,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借著酒勁兒,周坤倒是真的問了夜市的那幫攤主咋整。


    周喬沒回答他,隻有夢萍的一句“一切還在規劃中”,算是把他給打發了。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沒人來串門。


    倒是陸征父女,帶著大臉以女婿的身份不請自來了,還帶來了好多的禮品。


    “陸征,咱馬上就要搬家了,你又拿這麽多東西來,這根本吃不完啊!”


    “姐,這是陸琳讓我帶給你們的,這個京城烤鴨開袋熱熱就能吃,晚上我陪大哥喝幾杯。”


    陸征說著話,隨手又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紙條。


    周喬接過來一看,發現寫的是小洋樓的地址。


    “沒明白,什麽意思?”


    “嗬嗬,白春這兩個房子租得都夠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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