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依然一滯。


    黎珂看著顧依然,從她的神色中讀出了她的猶豫。


    她心中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顧依然看著黎珂,突然道:“我和你不一樣。黎珂,你是不擇手段的——”


    “不要再用這種重複詞來指責我了。”黎珂歎息了一聲,有些無奈的打斷顧依然:“相信我,我一路上聽到過的難聽的話可太多了,有什麽用呢?我不會放在心上,而你隻是白費口舌。”


    顧依然被噎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黎珂笑了一聲:“顧大統領,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你已經是聯邦的大統領了,在你身上有那麽多的光環權利。你擁有的越多,回到這個世界時,你拋棄的就越多。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決心,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陌生女子,舍棄那樣的榮華富貴。”


    黎珂說完,笑盈盈地觀察著顧依然的神色。


    顧依然搖了搖頭道:“不必再試探我了,我也沒你想的那麽偉大。說是為了她們,其實也是不甘心。”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想著如果有一天我能再回到這個世界,我一定會複仇,什麽男人女人我都不在乎,背叛我的,都是敵人,我要把他們全殺光……”顧依然苦澀的笑了笑:“直到後來,我開始習慣了聯邦的生活。”


    黎珂捋了捋鬢邊的發絲,耐心的傾聽著。


    顧依然接著道:“我在聯邦生活了幾十年。那個世界是我沒有想到過的美好。太好了,好的……好的我蘇醒之後,在那裏生活了幾年,都一直沒辦法接受我不是在一個美夢裏。”


    “你明白那種平等嗎?”顧依然看著黎珂,眼中閃過激蕩的情緒:“女子可以做男子能做的一切,同樣也出色,同樣也出彩。我見過那樣的情況,我知道,所以我更要改變這個世界。”


    “因為見過,我知道我的想法沒有錯,他們之所以堅持,隻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那樣的景狀,但隻要我們做出改變,讓他們看到成效。他們就會發現我才是對的”


    黎珂微微垂眸,幾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世上所有人中,黎珂最不愛打交道的就是理想主義者。


    當這群人認為他們懷著崇高理想時,自身的陰暗都會被削減,他們的欲望會被壓縮,愛與恨都是。


    黎珂敬佩這樣的人,但也不太喜歡和他們打交道。


    他們總是帶著難以理喻的倔強,偏偏又固執的認可自己所行的道路。


    欲望低代表著不好利誘,固執代表著不肯變通。


    其實對於個人而言,這沒什麽不好的。黎珂欣賞他們這樣的人。


    可對於黎珂來說,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工具。工具的價值在於能發揮的作用。


    最令人頭疼的,就是這樣一根筋到底,且難以被說通的工具。


    黎珂看著顧依然,心中歎了一口氣。要說服一位理想主義者,需要的功夫可比殺掉她要多得多。


    “顧統領,無論你所圖遠大也好,微小也好,能為著一個虛無念想堅持兩世,我很欽佩。但是——”


    顧依然聽到但是二字的時候,神情微微緊繃。


    黎珂歎道:“你知道為什麽你之前會失敗嗎?”


    “如果理想隻靠堅持就能實現的話,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鬱鬱不得誌的人了。”


    黎珂看著顧依然:“從我有記憶起,我就生活在貧民窟,那時候我的理想就是不用為生計發愁,我可以每天都抱著這個理想,每天都想我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但隻是想,又有什麽用?”


    顧依然神色有些鬆動,但卻倔強的一言不發。


    黎珂道:“你的理想到現實之間,有兩個世界的鴻溝。聯邦的女人們能有今天,是無數人前赴後繼爭取來的。而不是靠等待某些上位者突然良心發現,這太可笑了。”


    “你願意為了這個理想跨越兩個世界,拋棄富貴,拋棄權利,卻不願意為了這個理想戰鬥嗎?”


    顧依然有些慌張的道:“可是這不代表要不擇手段……”


    黎珂挑了挑眉,在她慌張的尾調裏捕捉到了擔憂,心中嗤笑了一聲,又有些悵然。


    好消息是,顧依然沒她想的那麽純粹。至少,她對司空筠有著私心。


    黎珂想起那天夜晚,顧依然滿是恨意的對她發出聯手請求,隻為了報複司空筠和並肩王。


    果然,恨就代表了在意。她心中,到底有幾分是留給她這個漂亮的理想的呢?


    真叫人可惜。


    將愛情奉為圭孽,本不是什麽丟人之事,可偏偏顧依然非要掩蓋她的愛,用恨做幌子,用自己自詡的正義,掩飾內心的猶豫和軟弱。


    黎珂看著顧依然的表現,心中有些遺憾。


    黎珂欣賞顧依然回歸的勇氣和決心,可一看她用恨意為貪戀遮掩,用理想為私心文飾,黎珂心頭便隻剩下嘲諷了。


    現在顧依然還能夠引起黎珂興趣的,估計也隻剩下她一直遮掩的,那些未知的底牌了。


    黎珂實在好奇顧依然之前那句充滿底氣的:我必然會讓你滿意的”究竟憑什麽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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