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您作為陝西的最大地主,可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願意為下官解惑嗎?”


    秦王朱宜槵此時見孫傳庭咄咄逼人的模樣。


    他實在是沒有見過,這樣強項令的明朝地方官員。


    絲毫不理睬自己的親王威儀,也不去顧慮得罪親王的後果。


    隻是一味地去逼迫,自己這個親王作答。


    秦王朱宜槵,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心裏對這個孫巡撫,已經產生了膽怯心理。


    孫傳庭問的又是敏感,令人心虛的問題。


    他已經吃不住勁了,肥胖的身軀不自主在王座之上,來回左右扭動不停。


    朱宜槵實在不想回答問題,還是懾於孫傳庭的官威。


    無奈嘴唇囁喏了兩下,表情不耐煩地嘟嚷道。


    “馬政,還是馬政,你孫巡撫就咬住這個不放了嗎?


    還是那句話,孤隻是個閑散王爺,無詔令不得離開王府半步。


    孤怎麽知道你們,外麵的事情?


    你孫巡撫的問題,恕本王不能回答。”


    “哦,是不能回答,而不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孫傳庭很快就抓到了秦王朱宜槵的毛病。


    不管是語病,還是真的不能回答。


    孫傳庭就像是在打仗一樣,窮追不舍,步步緊逼,把秦王朱宜槵逼在角落裏,動彈不得。


    “隨你想好了,孤出不去王宮,也就不知道什麽馬政的事情。”


    “秦王殿下,這話說得就有點掩耳盜鈴了。


    您是出不去王宮,可您身邊的人呢。


    那些長史、參軍、侍衛、校尉、太監,可都是能出去的啊。”


    這不是沒完沒了了嘛。


    秦王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過,不過這回學乖了。


    他不再糾纏這些細節,隻是閉口不答。


    秦王在王座上,不僅嘴巴閉上了,眼睛也閉上了。


    朱宜槵已經不想再看一眼,這個令人生厭的巡撫。


    他是親王之尊,他自己不想說話,旁人自然是撬不開他的嘴。


    孫傳庭沒有得到答案,也沒有接著去追問。


    是的,大明帝國有數的幾位親王,要不是孫傳庭這次來是豁出去的心態,還有皇帝無條件的支持。


    孫傳庭也是不敢來,捋親王虎須的。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就不需顧忌那麽多人的看法和議論了。


    孫傳庭今天一天的時間,都可以耗在這裏。


    長久的沉默,王座之上的秦王無動於衷,動也不動,隻是閉眼養神,就像是廟觀香案上端坐的泥塑一般。


    莊嚴肅穆,寶相莊嚴,卻是一點吊用沒有。


    禦階之下,有一太師椅上。


    端坐一位頭戴烏紗帽,三品孔雀補服緋袍的孫傳庭。


    這三品文官表情倒是頗為生動。


    一臉嚴肅,就像是在審問罪犯。


    兩人僵持片刻,終是沒有人說話。


    他兩人還能僵持住,下麵的長史、參軍還有總管太監,已經是滿頭大汗,大氣都不敢出。


    孫傳庭這邊不自覺,有些口渴。


    到底是緊張了些,分泌唾液過多,盡往肚子裏咽了,有點需要補充水分。


    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終有精明的獵人可以發現端倪。


    可親王朱宜槵不是,那精明的獵人。


    再次默念《道德經》,孫傳庭按耐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麵子上依舊是風輕雲淡。


    他撚著茶蓋,輕輕吹開漂浮的茶葉,露出一汪暗黃的茶水,低頭細細啜飲著。


    整個大殿中,隻有哧溜哧溜的孫傳庭喝茶聲。


    此外,別無他聲。


    這種無形的威脅和威壓,讓平日裏霸蠻慣了的秦王朱宜槵,數次都想從王座上起身發作。


    可回頭想想利害關係,卻是發作不得,他生生給憋了回去。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藩王繼失去軍權之後,這貪財享樂的權利也在被皇帝慢慢限製。


    自從年前,從京城戶部得知,朝廷暫時停發了,宗親勳貴們的俸祿之後。


    雖然那皇帝的俸祿,已經影響不了親王郡王的生活水平。


    區區一萬石,幾千石的俸祿,秦王真是不看在眼裏。


    現在他王府的開銷,主要是那二十多萬頃良田,和陝西各地一千多間王店商鋪的收入在支應。


    可當今皇帝暫時停發,宗室勳貴的俸祿。


    卻是一個明顯不好的信號。


    皇帝和遠親藩王的那點香火情,是徹底斷了,沒有了。


    除了還是姓一個朱姓,別的真的就沒有了。


    秦王朱宜槵就知道,新皇上位之後。


    已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到了藩王這裏。


    這種情況,曆代先皇為了立威,也有敲打不成器的宗親皇室。


    這樣的敲打,頂多就是下旨申飭,再就是罰點俸祿。


    沒有像現在的皇帝做的那麽絕的,直接停了宗親們的俸祿。


    郡王以下的宗親,生活困難的,可以放下身段,自謀生路,朝廷徹底放開對貧宗的管製。


    各地藩王接到停薪令之後,那是雪片般的哭窮折子,往京城裏送。


    有的甚至直言,活不下去了,要把自太祖以來曆代先皇禦賜之物,都搬到大街上變賣以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


    對於這樣狂妄要挾朝廷,要挾皇帝的折子,崇禎也不慣著他。


    直接在折子上回話。


    “爾等悉聽尊便,敢賣一件禦賜之物,朕十倍百倍討之。


    直接抄家不商量,勿謂言之不預。


    若是因為府中確實生計艱難,朕也不強人所難。


    以前的俸祿是別想了,那些子大明寶鈔,你們也用不著。


    不過可委托當地官府變賣家產,隻留王府一座由官府看管。


    爾等可攜帶家眷老小上京城,一路由錦衣衛護送。


    到京之後,入宗人府,朕養之!”


    聽聽這話說得,很接地氣。


    收到皇帝回信,正想著翹尾巴,串聯起來,法不責眾,一塊鬧一鬧的藩王們,徹底蔫了。


    老老實實接受這一殘酷的事實。


    藩王們隻要不想學寧王的,就乖乖待在府上,做那砧板上的肉。


    順便畫圈圈詛咒這個少年皇帝,活不過他哥哥天啟皇帝。


    這個論起來還是大多數親王郡王,子侄輩的崇禎皇帝,對這些子從未謀麵的親王郡王親戚,可是沒有一點體恤之意,骨肉親情更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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