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問這些掌櫃,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嗎?


    答案是,真是好大一會的寂靜。


    大家似乎都沒聽明白,或者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在場的商人們,雖然不是跪著了,可還是大氣不敢喘。


    所有人心裏都在想。


    這就是送命題啊。


    誰鐵定一回答,誰就要出錢出力,掏空家底。


    這樣一想,又有誰敢輕易回答?


    魏忠賢難得的有耐心,再等了一會,還是無人捧哏。


    他就有點後悔,沒有在晉商的隊伍中,提前安插自己人做個雙簧表演。


    可是晉商本身就是很排外的團體,安插探子進去,簡直就是說笑了。


    至於那在蔭城鎮造生鐵的太穀曹家,魏忠賢不想在這裏用他們這個內應。


    就在魏忠賢打算點將,點著誰誰必須回答的時候。


    終於有勇者站出來,接了這道送命題。


    晉商排排坐的最後一排座位上,有一少年郎猛然站起,顯然要做晉商的代表,回答魏公公的話。


    隻是他的身上,還帶著兩隻抓住他衣服的手。


    明顯旁邊的同伴,想要拉他坐下來,沒拉得住。


    看著一臉興奮,已經站起來的好友。


    亢同德無奈地鬆開了手臂。


    他心中哀歎,一生得此知己好友。


    真是擦不完的屁股,平不完的麻煩。


    隻見薑讚堂挺立如柏鬆,目光炯炯直視前方,鼻孔出氣很重。


    亢同德一見就知道,自己這位摯友的癔症又犯了。


    薑讚堂其實誌向不在經商,一直苦讀書,打算做這大明的宰輔。


    奈何他不是讀書的料,現實給他一記記響亮的耳光。。


    快三十歲的年紀,他還隻是一個童生,年年考年年不中。


    老父親看著不是讀書的料,直接把他攆去京城經商。


    可薑讚堂還是一門心思想讀書。


    奈何天分這種東西,不是後天刻苦可以彌補的。


    家裏倒是給他買了一個小官小吏的,比如典史、巡檢之類的。


    讓他當著玩玩。


    可他卻是不稀罕,他要當的就是正兒八經的堂官。


    如今得了這個機會,薑讚堂也聽明白了魏忠賢話裏的意思。


    因此甘願做這個出頭鳥,隻為博一個幸進之名,得以窺見天光,登堂入室。


    隻聽薑讚堂朗聲道:“廠公大人,陛下是不是……”


    “大膽狂徒,不懂規矩。


    廠公麵前,想進言者,出列上前。


    跪下自報家門,再行回話。”


    一番子出來,聲色俱厲,狠狠嗬斥薑讚堂。


    薑讚堂剛才雄心勃勃的樣子,被這霹靂一嚇,瞬間就蔫吧了。


    一時間,他竟捏捏諾諾說,不出一句話來。


    周圍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顯然在非議薑讚堂的特立獨行。


    亢同德隻好站出來,為好友解難。


    他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比之薑讚堂更為出眾。


    在一眾老朽之中,更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


    亢同德拱拱手說道。


    “廠公見諒。


    我等商人,平日裏都是蠅營狗苟,隻顧計較銅臭生意。


    低賤之人,何曾見過這樣的天家場麵,許多禮數不能周全。


    還望廠公多多包涵。


    原諒我這好友的孟浪。”


    那番子這時又再瞪眼,還想嗬斥亢同德。


    “你這蠢材,快別說話了啊,給雜家退下吧。”


    魏忠賢趕緊阻止手下番子。


    這下馬威可一不可二,自己今天是來商量事情的。


    好不容易有個接話茬的勇者。


    這個手下沒點眼力見,訓斥起來沒完了。


    魏忠賢訓完手下。


    抬頭和顏悅色地看著,最後一排兩位年輕商人。


    “好,自古英雄出少年。


    你倆年紀不大,在現場這些人中,算得上少年。


    你們商人做生意,時時刻刻都是風險。


    這些老朽竟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麵對雜家的主動提問,竟然不知道是個機遇。


    一個個隻做囁喏不言,就以為能躲過這一回。


    哼,以後有的是讓你們後悔的。


    你倆敢想敢做敢言,甚合雜家的心意,比之這一屋老朽,出彩很多。


    雜家雖也已年邁,但人老心不老。


    和你們一樣,願意勤於王事,為皇爺分憂。


    來,上前賜座,與雜家說話。


    雜家相信,咱們肯定是有很多共同話題的。”


    待亢同德和薑讚堂,來到那高台下。


    魏忠賢示意手下,挪來兩個座位,讓兩人坐下說話。


    雙方會談的場麵。


    猶如後世老師坐在講桌後麵,有左右兩個學生護法一樣一樣的。


    魏忠賢開口道。


    “兩位掌櫃的,先給雜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然後再說說你們的想法。”


    “喏。”


    “喏”


    “小人亢同德,臨汾人。


    臨襄會館現任理事,正陽門外亢記糧店大掌櫃。”


    “小人薑讚堂,襄汾人。


    也是臨襄會館的,前門外興隆街敬記紙莊的少東家。”


    “唔,雜家知道了。


    亢同德,薑讚堂,好名字。


    你二人都是三十許的年紀,又都當上了大掌櫃。


    想是見識一定不凡,說吧。


    剛才聽了雜家轉述皇爺的話。


    你倆都有什麽心得體會?


    知不知道雜家,今天讓你們來幹什麽的?”


    亢同德和薑讚堂相視一眼。


    還是薑讚堂打了頭陣。


    事情畢竟是因他而起,也是他想博一個出頭的機會。


    “回廠公的話。


    剛才廠公說到,陛下憂心皇店的生意不景氣。


    還擾民害民,與民爭利。


    羨慕我等晉商的製度嚴密,生意興隆。


    小人初聽也是膽戰心驚,可是回過味來。


    自然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恕小人信口開河,鬥膽猜測一下。


    莫非是陛下想要調用,一批晉商的掌櫃,參與到皇店的運營中?”


    “哈哈哈,雖不中,亦不遠矣。


    你這娃娃說話通透直率,也有點聰明勁。


    雜家很欣賞。


    雜家說了,雜家喜歡你這樣的娃娃。


    薑讚堂,今後你可願入皇店理事,為皇爺做生意?”


    薑讚堂沒想到,魏忠賢這麽快就伸來了橄欖枝。


    他隻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聽魏公公的意思是,他隻要答應了,以後就入皇店,為皇上做事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可以當個大官了。


    這可比自己這個處處受壓製,天天吃窩囊氣的紙莊少東家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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