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宋悅笙剛拉開酒店房門,一道修長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司述倚在門邊,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領帶鬆散地垂著,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早上好。”他抬眸,嗓音低啞,眼下泛著淡淡的烏青。


    宋悅笙一怔:“你……什麽時候到的?”


    “淩晨兩點。”他輕笑,抬手揉了揉眉心,“怕你有急事,直接訂了最早的航班。”


    宋悅笙眉頭微蹙:“怎麽不打電話?”


    司述身形晃了晃,像是強撐的清醒終於潰散,聲音漸漸低下去:“太晚了……吵醒你怎麽辦……”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向前傾倒,額頭重重抵在她肩上。


    宋悅笙下意識扶住他。


    她歎氣,指尖輕輕拂過他滾燙的耳垂:“傻子,叫醒我又能耽誤什麽?”


    “嗯……”


    司述含糊應著,手臂環住她的腰,鼻尖蹭過她頸側,呼吸灼熱而沉重,“笙笙,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你不在,我睡不著……”


    宋悅笙嘴角一抽。


    又是三句話就露餡。


    他能不能多說幾句?


    可眼下還需要他幫忙,她隻得壓下拆穿的衝動,敷衍地拍拍他的背:“好。”


    伏在她肩頭的男人聞言,唇角悄悄勾起。


    但下一秒,他又悶聲嘟囔:“下次別對別人心軟……他們可沒我單純。”頓了頓,又收緊手臂強調,“你的心軟……隻能給我。”


    宋悅笙翻了個白眼。


    這話她聽了沒有十遍也有八遍,個個都要強調“隻準對我心軟”,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她敷衍地“嗯”了一聲,拖著這個大型掛件往房間裏走。


    司述得寸進尺地把全身重量壓過來,卻在宋悅笙看不見的角度,偷偷將臉埋進她發間,滿足地深吸一口氣。


    宋悅笙扶著司述回到房間,順手將手機鬧鍾定在晚上七點。


    她可不敢冒險。


    上次這人出差回來,抱著她睡了將近一整天。


    要不是她靈魂出竅覺得時間太久,強行把他晃醒,這人怕是能睡到天荒地老。


    剛放下手機,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扣住。


    她還未反應過來,司述已經翻身將她壓進柔軟的被褥裏,帶著灼熱溫度的唇重重覆了上來。


    這個吻又凶又急。


    他的舌尖抵開她的齒關,像是要把這些天未見的思念都傾注在這個吻裏。


    宋悅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滾動的喉結,以及……


    “唔……”她皺眉,掌心抵在他汗濕的胸膛上猛地一推,“大哥,你就不怕猝死?”


    司述喘息著撐在她上方,指腹摩挲著她泛紅的臉頰,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寧願死在你身上。”


    宋悅笙聞言忽然笑了。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漾著危險的光:“好啊。我想他們很樂意少一個競爭對手。”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下來。


    司述身上的欲念瞬間消了大半。


    誰想看到那群情敵得意揚揚的樣子?


    他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鬆開鉗製她的手,卻像隻大型犬似的從背後將她摟進懷裏。


    溫熱的唇貼著她耳垂輕咬:“笙笙,都怪你太招人了……這些天,有沒有找別人?”


    “沒有。”


    裴昱不算。


    那家夥是用萬能房卡闖進來的。


    更何況因為他的出現,又多了一個原女主,她煩得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


    “這還差不多……”司述含糊地嘟囔著,將臉埋進她頸窩深深吸氣。


    笙笙大概沒意識到,她開始有了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他喜歡。


    他們也是。


    所以最近才會那麽迫切地想要她的愛,“爭奪”她的注意力,哪怕做些她不喜歡的事……


    想到這裏,司述的手臂不自覺地又收緊幾分。


    “司述,”宋悅笙被勒得呼吸困難,咬牙切齒道,“我是人,不是抱枕。”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我有分寸。”


    話音剛落——


    他睡著了。


    宋悅笙:“……”


    她直接發動【一念生死】靈魂出竅。半透明的靈體從身體裏浮出,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相擁的兩人。


    司述像抱著珍寶似的,將她原本的身體死死鎖在懷裏。


    “……”


    幸虧靈魂狀態的呼吸能反饋到身體,否則她明天頭條就是《某女子深夜窒息而亡,疑似男友擁抱過緊》。


    靈體狀態的宋悅笙扶額歎氣,飄到窗前望著漸亮的天色。


    今晚還要見蘇雲蔚,這家夥可千萬別睡過頭。


    **


    在司述將宋悅笙摟在懷中沉沉睡去時,影視基地的拍攝現場卻彌漫著異樣的氛圍。


    蘇雲蔚第三次將台詞念錯,手中的道具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濺起的茶水染髒了戲服的裙擺。


    “cut!”


    李導摘下耳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雲蔚啊,要不你先休息會兒?我們把b組的戲份往前調。”


    片場工作人員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已經是今早第五次ng了。往常以專業著稱的蘇雲蔚,今天卻像丟了魂似的。


    房車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蘇雲蔚蜷縮在真皮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


    屏幕上還停留在淩晨四點最後的搜索記錄:【司述緋聞】【宋悅笙背景】。


    可無論哪個,搜索到的結果都是零。


    “蘇姐,喝點參茶吧。”助理小圓遞來溫熱的茶杯,擔憂地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您是不是又熬夜看劇本了?”


    蘇雲蔚接過茶杯,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疲憊的麵容。


    “算是吧。”


    她輕抿一口,參茶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就像她此刻糾結的心情。


    昨夜那個自稱宋悅笙的姑娘,還有電話裏那個慵懶磁性的男聲,像一場荒誕的夢境。


    可壓在化妝包底層寫著聯係方式的卡片又真實得刺眼。


    “小圓,”蘇雲蔚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如果有個機會能讓你離開小蔣總……”


    助理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慌張地看了眼房車緊閉的門窗,壓低聲音:“蘇姐!這話可不能亂說!”


    蘇雲蔚望向化妝鏡中的自己。


    二十五歲的女演員,本該是綻放的年紀,眼尾卻已經有了遮不住的細紋。


    她想起上周被蔣承平推掉的電影邀約,想起那些莫名換人的廣告合約,想起自己越來越少的戲份……


    “我隻是假設。”她拿起粉餅輕輕補妝,聲音平靜得可怕,“如果有家公司開三倍薪資,老板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小圓咬著嘴唇思考片刻:“那得先查清楚公司底細,最好能見到老板本人……”


    她突然握住蘇雲蔚冰涼的手,“但蘇姐,不管您做什麽決定,我都跟定您了!”


    蘇雲蔚怔了怔,唇角終於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她摸出手機,指尖懸停在宋悅笙的號碼上方。


    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在她手背投下斑駁的光影,像無數個可能性的碎片。


    突然。


    一陣特殊的鈴聲劃破寂靜。


    那是專為蔣承平設置的《天鵝湖》選段,歡快的旋律此刻聽來卻格外刺耳。


    小圓的動作瞬間僵住,像被按下暫停鍵的玩偶。


    她無聲地對蘇雲蔚比了個手勢,輕手輕腳地退出房車,關門時金屬扣發出“哢嗒”的輕響。


    蘇雲蔚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胸口劇烈起伏。


    她做了三次深呼吸,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滑開接聽鍵。


    “喂~小蔣總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呀?”她的聲音瞬間裹上蜜糖,尾音像帶著小鉤子般上揚。


    電話那頭傳來蔣承平特有的、帶著鼻腔共鳴的嗓音:“聽說你今天狀態不好?”


    背景音裏隱約有高爾夫球杆碰撞的清脆聲響。


    “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著?今晚我正好……”


    “哎呀~人家隻是熬夜看劇本啦!”蘇雲蔚嬌嗔著打斷,手指死死攥住沙發扶手,真皮表麵被抓出深深的褶皺,“要是小蔣總今晚過來,明天人家肯定要請假……”


    她突然壓低聲音,像在分享什麽秘密,“不如等我十天後殺青……到時候沒有劇組那些閑雜人……”


    電話那頭傳來粗重的呼吸聲。蔣承平的聲音陡然沙啞:“十天?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小蔣總~”


    蘇雲蔚突然提高聲調,甜膩得能滴出糖漿,“十天之後……一定讓您盡興……”


    她盯著房車壁紙上的一道裂紋,眼神卻冷得像冰。


    當通話終於結束,蘇雲蔚像被抽走全身力氣般癱在沙發上。


    她機械地揉著僵硬的臉頰,嘴角還保持著方才上揚的弧度。


    梳妝鏡裏映出她此刻的模樣,精心描繪的眼線下是掩不住的厭惡,塗著珊瑚色唇膏的嘴唇微微發抖。


    手機屏幕漸漸暗下去,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的瞬間,她突然抓起抱枕狠狠砸向牆壁。羽毛從裂縫中飄出,像一場微型雪崩。


    這通電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將她心裏那點猶豫徹底壓垮。


    她一定要離開蔣承平!


    **


    晚上七點五十分,蘇雲蔚踩著細高跟踏入茶館。


    昏黃的燈籠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光影,將她的緊張與期待都掩藏在朦朧之中。


    她特意提前十分鍾到達,想先一步占據昨晚的包廂,卻在詢問時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抱歉,竹韻閣已經被預訂了。”前台小姐微笑著抬頭,“是一位栗色長發的女士和一位先生……”


    蘇雲蔚的心跳驟然加速。


    司述真的來了?


    她強作鎮定地攏了攏自己的同色卷發:“我們是朋友,麻煩帶我上去吧。”


    跟隨服務生上樓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蘇雲蔚在包廂門前駐足,指尖無意識地整理著衣領,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推開那扇雕花木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僵在原地。


    傳聞中冷峻疏離的商界帝王司述,此刻正像隻大型犬般黏在宋悅笙肩頭。


    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宋悅笙的發梢,低沉的嗓音帶著撒嬌般的尾音:“笙笙~再給我倒一杯嘛~”


    那聲音像是摻了蜜,在空氣中劃出曖昧的弧度。


    宋悅笙卻神色如常,纖白的手指穩穩地提著紫砂壺,茶湯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司述,”她頭也不抬,“客人來了。”


    司述直起身子的刹那,周身氣場驟然冷冽。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蘇雲蔚一眼,那目光像淬了冰,與方才判若兩人。


    蘇雲蔚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蘇小姐,請坐。”宋悅笙將青瓷茶盞推至對麵,笑意盈盈。


    蘇雲蔚機械地關上門,目光卻無法從司述身上移開。


    這個男人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領帶卻鬆散地掛著,露出鎖骨處一道若隱若現的咬痕。


    她摩挲著溫熱的茶杯,單刀直入:“這位真是司氏集團的司述?不是替身演員?”


    宋悅笙的茶壺微微一頓。


    “抱歉讓你看到這些,”她瞥了眼又偷偷蹭過來的司述,無奈地笑了笑,“我們半個月沒見了……”


    未盡的話語化作了意味深長的眼神。


    蘇雲蔚“哦”了一聲,茶水嗆在喉嚨裏。


    “名義上你簽約我的公司,”


    宋悅笙拿出新的合同,指尖輕點條款,“但所有資源都會由司氏集團親自操辦。”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把玩她頭發的司述,“你可以放心,沒人敢動司氏護著的人。”


    檀木茶桌上,青瓷茶盞突然被重重一磕。


    司述修長的手指抵在合約邊緣,骨節泛白:“你讓我開公司就為了捧個外人?”


    他眯起的眼睛裏閃爍著危險的光,像隻護食的豹子。


    宋悅笙慢條斯理地翻開合約扉頁,指尖點在法人代表處:“看清楚,是我的公司。”


    她轉頭時耳墜劃過一道銀光,“你隨便投個一兩百萬走個過場,就能名正言順給蘇小姐介紹資源。”


    “還是幫外人。”司述從鼻腔裏哼出一聲,突然抓起宋悅笙的手腕,在她掌心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蘇雲蔚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刮出刺耳的聲響:“我、我還是先走吧……”


    她的目光在兩人交纏的手指上掃過,臉頰發燙。


    看劇組拍戲和看真人小情侶是完全不一樣的。


    “蘇小姐,別著急走啊。”


    宋悅笙反手扣住司述作亂的手指,衝蘇雲蔚挑眉,“他這是答應了。你要信我。”


    見對方仍猶豫,她又補了句:“我昨天說帶司述來,不就帶來了?”


    蘇雲蔚僵在原地,看著司述不情不願地鬆開手,從西裝內袋掏出鋼筆扔在合約上。


    那支鑲著黑鑽的鋼筆少說值六位數。


    “仔細看條款。”宋悅笙推了推眼鏡。


    她特意買的,看起來像女強人。


    “明天我就去s市幫你解約。”


    鏡片後的眸子閃過一絲銳光,“違約金我先墊付,等你成了賺錢後再慢慢還。”


    話音未落,司述突然掐住她的腰:“你連違約金都……”


    “對了,”宋悅笙麵不改色地打斷他,“有個叫蔣承平的,給他找點麻煩,別讓他纏著蘇小姐。\"


    司述的表情瞬間陰沉。


    他捏住宋悅笙的下巴,聲音裏浸著醋意:“笙笙,你現在救風塵救到女人身上了?”


    “我看中的是她的演技。”宋悅笙拍開他的手,“現在不簽就是便宜現在的公司。”


    “錢錢錢!”司述突然提高音量,震得茶盞輕顫,“我養不起你嗎?非要當武替,現在又開……”


    宋悅笙緩緩抬眼。


    空氣瞬間凝固。


    司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陡然軟下來:“好了。幫你就是了。”


    他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蘇雲蔚死死攥住茶杯,指節發白。


    網上關於司述的傳聞全是錯的。


    什麽高冷禁欲,什麽心狠手辣把人關精神病院……根本就是個行走的醋壇子!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她感覺自己快被酸味醃入味了。


    宋悅笙指尖輕叩桌麵,目光落在對麵微微發怔的蘇雲蔚身上:“蘇小姐,合同還有什麽問題嗎?”


    “稍、稍等。”


    蘇雲蔚如夢初醒,連忙捧起合同仔細翻閱。


    紙頁在她指尖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條款一行行映入眼簾,比她想象中還要優渥。


    分成比例、選角自主權、甚至包括形象設計的話語權,每一條都彰顯著絕對的誠意。


    但當她翻到最後一頁,筆尖懸在簽名處時,卻突然遲疑了:“宋小姐……”


    她聲音有些發顫,“你真的認為我有這個價值?”


    宋悅笙忽然傾身向前,漆黑如墨的瞳孔在燈光下流轉著黑曜石般的光澤。


    “我看過你在《春夜》裏那場哭戲。”她的指尖點在合同上,“鏡頭掃過你時,連群演都在看你——這就是天賦。”


    蘇雲蔚的眼眶瞬間紅了。多年來被當作花瓶的委屈,被資本隨意擺布的不甘,此刻都化作了喉間酸澀的哽咽。


    可當她瞥見司述陰沉的眼神,又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簽。”她深吸一口氣,筆尖重重落下,“絕不會讓您失望。”


    宋悅笙唇角揚起滿意的弧度。臨走時,她卻將兩份合同都收進公文包:“殺青前我會派你的新經紀人把合約送給你。”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蘇雲蔚的手包,“你現在帶著這個,不太安全。”


    “……多謝。”


    酒店套房裏,宋悅笙剛把合同裝進行李箱,突然被一股力道壓進沙發。


    司述的指尖纏繞著她的發絲,聲音危險又迷人:“我現在連女人都要防著了?”


    “染成栗色頭發看起來更親和。”宋悅笙任由他把玩自己的長發,心想這樣更容易接近原女主。


    “江敘教你的?”司述突然咬住她耳垂,“那小鬼懂什麽?年紀越小越會騙人。”


    “那陸行屹就是最不會騙我的了?”


    “笙笙。”司述的唇突然堵住她未盡的話語,輾轉間帶著懲罰意味,“你覺得我想在這種時候,聽到你提別的男人?”


    他的手掌烙鐵般貼在她腰際,熱度透過衣料灼燒皮膚。


    宋悅笙抵住他胸膛:“明天還要趕飛機回s市……”尾音化作一聲輕喘。


    “回去補償我。”司述的犬齒在她鎖骨流連。


    “嗯……”


    “好,我記住了,別騙我。”他最後在她唇上重重一吮,像蓋下專屬的印章。


    **


    但回到s市後,宋悅笙卷入了創業的漩渦。


    從政務服務中心的排隊叫號,到cbd寫字樓的租賃談判,再到裝修公司的方案修改,她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要掐著表。


    自然,答應司述的“陪伴”就像被風吹散的承諾,在日程表上一拖再拖。


    直到某個深夜,她揉著酸痛的脖頸想起蔣承平的事,給司述發了條微信。


    消息剛發出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解決了?”她開門時還抱著文件夾。


    司述一把將她按在玄關的鏡麵上,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畔:“笙笙還記得問我?”


    鏡麵冰涼,他的掌心卻滾燙,“不如我們好好算算,你回來四天,我們見過一麵嗎?”


    “所以,蔣承平的事……”


    “等你補償再說。”


    “好。”


    接下來的24小時,宋悅笙深刻體會到什麽叫不能輕易答應。


    從玄關到落地窗前,從旋轉樓梯到閣樓天窗,這個狗甚至把她的策劃案鋪滿餐桌,就為了證明“在哪裏都能辦公”。


    但這不是最狗的,最狗的是他告訴她,在他們回來的第二天就把蔣承平的事辦妥了,還說蔣承平再也不敢碰娛樂圈的人。


    “嗬嗬。”


    次日中午,宋悅笙裹著絲絨睡袍,冷眼看著饜足的司述端來早餐。


    “笙笙,別生氣了。”他俯身想吻她,卻被枕頭砸個正著。


    “你還來?”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司述撿起枕頭,坐在床邊凝視她。


    “可是笙笙,我隻會這樣哄你。”他喉結滾動。“而且……”


    日光裏,宋悅笙慵懶靠在床頭,淩亂的長發襯著雪膚上的紅痕,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不知是不是錯覺,現在的她比從前更令人著迷。


    那種宛如曆經滄桑後沉澱的鮮活,混合著永遠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像毒藥般讓人上癮。


    “而且什麽?”宋悅笙看著他的表情,總覺得不像什麽好話。


    “想造個金籠子把你鎖起來,”他輕撫她腳踝的紅痕,“免得哪天又帶回來一兩個驚喜。”


    “行啊。”她挑釁地挑眉。


    司述低笑著捏她臉頰:“你知道我舍不得。”


    宋悅笙伸出布滿吻痕的手臂:“這叫舍不得?”


    “這種事不算……”司述眼神飄忽,突然開始解襯衫扣子,“而且笙笙,我傷得也不輕,要不我脫下讓你瞧瞧?”


    “那是你活該。”


    “是是是,我活該。我不對,我不該騙你。”他討好地吻她指尖,認錯速度堪比專業道歉機器。


    但宋悅笙太了解他了。


    這人的悔過書能堆滿書房,犯錯的頻率卻比吃飯還勤。


    三天後,宋悅笙拖著恢複如初的身體飛往雲城。


    反正蘇雲蔚的合約已經簽好,蔣承平也解決了,接下來隻要等著看蘇雲蔚搶掉班蕭的影後。


    沒錯。


    簽下蘇雲蔚本就是一步暗棋,既能完成幫助原女主的任務,又能完成任務一。


    一箭雙雕。


    登機前,她給司述發了最後通牒:“沒有下次了。”


    ……


    沈知讓已經鋃鐺入獄,桑夏的命運終究要由她自己來承擔。


    在原劇情中,桑夏被沈知讓當作一隻走失的兔子從雲城孤兒院接走。


    但事實上,她替代了那段劇情。


    桑夏要麽還留在那個斑駁的圍牆內,要麽就像蘇雲蔚那樣,被某個與沈知讓如出一轍的男人圈養起來。


    當宋悅笙來到雲城孤兒院門前時,鐵柵欄上的紅漆已經剝落得不成樣子。


    她以愛心人士捐款的名義讓保安聯係院長。


    約莫一刻鍾後,一個穿著褪色圍裙的年輕女孩小跑著來到門口。


    她約莫二十出頭,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幾乎透明,圓潤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粉暈。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


    又大又圓,像受驚的兔子般泛著水光,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她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脆弱易碎的氣質,仿佛隨時會消失在風中。


    ——是原女主桑夏。


    果然能讓人想到兔子。


    宋悅笙微微蹙眉:“你好。張院長不在嗎?”


    “兩年前,張院長因為貪汙案入獄了。”


    桑夏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邊緣,“我聽說孤兒院要拆遷的消息就趕回來了。現在……我是這裏的院長。”


    她掏出一張磨損嚴重的門禁卡,顫抖著刷開生鏽的鎖。


    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在抗拒著開啟。


    “小姐,您是要捐款嗎?”桑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黑夜中突然點亮的燭火,“如果是的話,真的……真的幫大忙了。”


    踏入院內,眼前的景象讓宋悅笙呼吸一滯。


    斑駁的牆麵上爬滿裂紋,幾處牆皮已經脫落,露出裏麵發黑的磚塊。


    院子裏擠滿了孩子,有的衣服上打著補丁,有的光著腳在碎石地上奔跑。


    西側的一排平房窗戶破碎,用塑料布勉強遮擋著風雨。


    “其實雲城孤兒院從前不是這樣的。”


    桑夏的聲音飄在風裏,帶著某種遙遠的懷念,“我也是在這裏長大的。記得小時候,張院長總是把最好的被子給我們蓋,自己卻穿著打補丁的棉襖過冬。那時候,這裏真的是個溫暖的避風港……”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後化作一聲歎息:“可能是時間太久了吧,人心...總是會變的。”


    宋悅笙望著這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景象,恍惚間仿佛穿越了時光。


    十八年前那個充滿歡笑的庭院,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和孩子們茫然的眼神。


    “小姐,這邊是孩子們的遊戲區……”桑夏指向一片泥濘的空地。


    那裏歪斜地立著幾個鏽跡斑斑的秋千,其中一個已經斷了鏈條,在風中無助地搖晃著。


    宋悅笙抬手,輕輕打斷了桑夏熱情的講解:“院長,我十八年前在這裏住過半年多,所以不必介紹得這麽詳細。”


    桑夏一怔,隨即抿唇笑了笑,臉頰微微泛紅,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難怪……我剛才一見宋小姐,就覺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垂下眼睫,手指無意識地捏了捏圍裙邊緣,“那我就不多說了,如果你有什麽想了解的,隨時問我。”


    宋悅笙知道她是為了孤兒院的處境,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捐款人,便直接道:“院長不用這麽客氣,我叫宋悅笙。”


    “桑夏。”她輕聲回答,眼睛亮亮的,像是終於等到了某種認可。


    宋悅笙淡淡頷首,沒再多言。


    她緩步在院子裏走著,目光掃過四周。


    幾個孩子在破舊的滑梯上嬉鬧,笑聲清脆。


    宋悅笙的目光重新落回桑夏身上,語氣平靜卻擲地有聲:“桑院長,五個億,夠不夠建一座新的孤兒院?”


    桑夏猛地睜大眼睛,嘴唇微微顫抖:“五、五……億?”


    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圍裙。


    宋悅笙神色不變:“如果不夠,等建到一半再追加。”


    她太頻繁地砸錢容易引人注目。


    桑夏連忙擺手,聲音都有些發顫:“不不不,足夠了!真的足夠了!宋小姐,我、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宋悅笙打斷她:“既然桑院長同意,我明天帶合同來,然後你和我一起去選址,盡快動工。”


    桑夏一愣,有些慌亂:“啊?我、我也去?要不讓副院……”


    “桑院長。”


    宋悅笙直視她的眼睛,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你是這裏的院長,有些事必須由你親自決定。你在孤兒院最艱難的時候願意接手,足以證明你的善良。但光有善良不夠,你得有魄力。”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錢被吞了是小,可如果因為猶豫不決耽誤了這些孩子,你心裏過得去嗎?”


    和蘇雲蔚不同,桑夏的性格太過柔軟。


    如果不逼她一把,這件事的主動權很可能會落到別人手裏。


    那樣,就不能算是幫女主渡過困境。


    桑夏沉默片刻,終於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神比先前堅定了許多:“……我明白了。”


    宋悅笙唇角微揚,拿出手機:“留個聯係方式吧,明天帶來合同。”


    桑夏連忙點頭,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兩人交換了號碼。


    “明天見,宋小姐。”她輕聲說道,眼裏終於有了幾分光亮。


    宋悅笙收起手機,最後看了一眼孤兒院斑駁的牆壁和嬉鬧的孩子們,轉身離開。


    起風了,枯葉在她腳邊打了個旋兒,像是某種無聲的告別。


    夜色漸深,宋悅笙回到酒店,落地窗外是雲城璀璨的燈火。


    她剛脫下外套,手機便震動起來——是江敘的來電。


    “姐姐。”電話那頭的少年聲音清朗,卻帶著幾分邀功般的得意,“你要找的人,查到了。”


    “id‘薑大山’的本名是薑恬默,23歲,不是美術生。”


    他的語速很快,像是迫不及待要分享成果,“高中時家裏反對她學畫,硬生生斷了她的念頭。畢業後她偷偷在網上創作,結果被父母發現,塞進了親戚公司當文員。”


    宋悅笙走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輕叩玻璃。


    江敘繼續道:“最近因為搞砸了客戶資料被辭退,現在……應該挺落魄的。”


    原來如此。


    宋悅笙眸光微動。不能畫畫——這就是薑恬默的困境。


    “聯係方式呢?”她問。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兩秒。


    “……姐姐,”江敘的聲音陡然低了幾分,帶著明顯的不悅,“我怎麽可能有別的女人的聯係方式?”


    宋悅笙幾乎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眉頭微蹙,唇角抿緊。


    “所以你沒查她住在哪兒?”她故意逗他。


    “查了!”他立刻反駁,語氣又委屈又惱火,“一會兒發你。”說完,又小聲補了一句,“……你都不問我查得多辛苦。”


    宋悅笙失笑:“好了,別不高興,過幾天我去a大找你。”


    “真的?”他的聲音瞬間亮了起來,又強裝鎮定,“我記下了,你必須來。”


    “嗯,答應你了。”


    掛斷電話後,江敘的訊息很快傳來,附帶一個地址:雲城老城區,錦繡公寓7棟203室。


    次日清晨,宋悅笙帶著兩份合同重返孤兒院。


    桑夏早已等在門口,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眼下掛著淡淡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宋悅笙將文件遞給她,鋼筆在紙上劃過,沙沙作響。


    “如果沒問題就簽字。”


    桑夏翻看過後,簽字時的手腕微微發抖,墨水在署名處暈開一小片陰影。


    “我先離開幾天。”宋悅笙收起其中一份合同,“這段時間,你負責選址和聯絡施工隊,等我回來立刻動工。”


    她頓了頓,拿起手機操作幾下。


    桑夏的口袋突然震動,提示音清脆地響起——賬戶到賬800萬元。


    “我也不知能離開幾天,這筆錢,你先給孩子們加餐、換新衣、修葺漏雨的屋頂。能用就用。”


    宋悅笙看向遠處玩鬧的孩童。


    “至於其他的……”她轉身離開,聲音隨風飄來,“等我回來再說。”


    桑夏攥緊手機,眼眶發燙,那句“謝謝”還未說出口,宋悅笙的背影已經離開。


    “宋小姐肯定是個分分鍾上億的大總裁。”


    a市,午後三點,街角咖啡店。


    咖啡機嗡嗡作響,空氣裏彌漫著焦糖與烘焙豆的香氣。


    宋悅笙推開玻璃門,風鈴清脆地晃了晃。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個紮著鬆散馬尾的年輕女人正低頭擦拭咖啡杯,袖口沾著些許奶漬,眼下掛著淡淡的疲憊。


    果然如薑恬默的鄰居所說,她在咖啡店工作。


    宋悅笙走近吧台,指尖輕叩大理石台麵:“一杯美式,謝謝。”


    薑恬默頭也不抬:“加糖嗎?”


    “不加。”宋悅笙注視著她手腕上一道褪色的顏料痕跡,“再要一份藍莓鬆餅。”


    當薑恬默端著餐盤走來時,宋悅笙突然開口:“薑小姐,我見過你的畫。”


    她滑動手機屏幕,展示一張色彩絢爛的插畫——那是“薑大山”三年前的作品。


    薑恬默的手指猛地一顫,陶瓷杯底與托盤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你的風格很特別。”宋悅笙直視她驟然緊縮的瞳孔,“但現在這個id停更了。我有個大項目,要不要跟我走?”


    薑恬默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或許是太久沒人提起她的畫,又或許是咖啡店製服領口勒得她窒息,她幾乎脫口而出:“好。”


    太順利了。


    為了防止她變卦,宋悅笙眯起眼,當即抽出幾張鈔票壓在杯底:“現在去辭職。”


    她看著薑恬默呆愣的表情,補充道:“然後回家收拾東西跟我走。”


    傍晚六點。a大機場。


    廣播裏空乘人員的提示音回蕩在候機廳,薑恬默攥著登機牌,突然一個激靈。


    “等等——”她轉向身旁氣定神閑的女人,“我下午還在拉花,怎麽馬上就要飛了?”


    她咽了咽口水,“小姐姐,你該不會是騙子吧?”


    宋悅笙挑眉:“現在才想起來懷疑?下午答應得那麽爽快。”


    “太久沒人找我畫畫了,腦子一熱就……”薑恬默警惕地摸向手機,“你要是騙子,我馬上喊保安!”


    玻璃幕牆外,一架飛機正滑向跑道。


    宋悅笙的側臉被航站樓的燈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項目是真的,預付金可以現在轉你。”


    她突然話鋒一轉,“不過薑小姐,你會畫建築圖紙嗎?就是能直接交給施工隊的那種。”


    “哈?”薑恬默瞪圓眼睛,“你為什麽不找專業建築師?”


    “因為——”宋悅笙從手機上寫有慕詩律師又敗訴的營銷號上抬起頭,“我想請你全程負責。等建築完工,還有文化牆繪需要你的手筆。如果合作順利,聘請你來我公司當畫師。”


    薑恬默嘴角抽搐:“這比我前公司還狠啊……”


    “工程結束,給你一個億。”


    “宋姐!”薑恬默瞬間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驚人,“您想要什麽風格?巴洛克還是極簡主義?我今晚就能出草圖!”


    宋悅笙輕咳一聲:“是給孤兒院設計。待會要見的院長和你同齡,溝通起來應該沒問題。”


    “沒問題!”薑恬默已經打開平板唰唰畫起來,“別說孤兒院,宋姐您就是要建霍格沃茨分校我都……”


    “我與你年齡也相仿。”宋悅笙頓了頓,接著說,“你還是換個名字吧,宋姐聽上去挺有年齡感。”


    “好的悅姐!”


    宋悅笙扶額,卻忍不住勾起唇角。


    這種直白的貪財反倒讓人安心,又能溝通順利。


    畢竟。


    她現在有的是錢。


    舷窗外雲層翻湧,她望著薑恬默專注畫圖的側臉,思緒漸明。


    薑恬默負責設計,桑夏主管建設,兩個女主的困局總算撬開裂縫。


    至於慕詩和雙林姐妹……


    宋悅笙揉了揉太陽穴。等孤兒院建成再說吧,一口氣解決所有人,她怕是要未老先衰。


    飛機衝破雲層的刹那,薑恬默突然抬頭:“悅姐,院長凶嗎?”


    “像隻容易受驚的兔子。”


    “哦……”薑恬默若有所思地點頭,“那我能用粉色外牆嗎?”


    “……”


    宋悅笙決定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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