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這一去,雖說是求陛下寬恕,但是還不知道,咱們家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若是有個萬一,敬直,家裏的很多事情,你多操心一些。”王珪叮囑著:“你的兄長,還是少些沉穩,你多幫襯幫襯,好好的將咱家這個門戶,頂起來,莫要讓外人看了咱們的笑話。”


    “爹,您放心,兒子明白的,您一定會沒事的。”王敬直。


    王珪搖了搖頭。


    人或許沒事,但是家族,勢必要付出一些東西啊。


    王珪閉上眼睛,麵色一片灰敗。


    自己,真是養出了一個好兒子啊。


    馬車準備好,管家來回稟,王珪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在仆從的伺候下更換好官服,在王敬直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間。


    “父親,你這一去,來回少說要兩日,兄長他......”王敬直提起了自己的大哥:“他還在祠堂裏跪著,要不,就讓他先回去?”


    “不。”王珪麵色嚴肅。


    “就讓他在那裏跪著吧,我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處置他,一日三餐,讓人給他送去,就讓他一直跪在祠堂。”


    “著人看著他,送些經書給他,讓他跪著抄,他也是該平心靜氣,好好反省反省了。”


    “是。”王敬直恭敬應聲。


    目送著自己的父親上了馬車,王敬直站在門口,看著車隊緩緩走遠。


    “管家,去給我兄長送個消息吧,把方才父親說的,都跟他說說。”王敬直說道。


    “是。”管家應聲。


    王敬直歎息一聲,自顧自的轉身回了宅子裏。


    翠微宮,崔仁師恭恭敬敬的遞上了另外一份奏章。


    這份奏章,是他在含風殿跪了一個時辰,回去之後想好的。


    王德將奏章從崔仁師手中接過,呈送到李世民的麵前。


    含風殿裏一陣死寂,能夠聽到的,就隻有李世民翻動奏章的聲音。


    崔仁師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若是這道奏章不足以讓陛下滿意的話,恐怕自己走出這道門,崔家五郎,就要徹底完了。


    “你崔家倒是大手筆。”李世民淡淡開口。


    “崔家一心為國,臣下一心為朝廷。”崔仁師趕忙應聲。


    “崔家五房,崔君實,官就先不要做了,按照朕之前跟你說過的,讓他在家好好將家裏的事情理清楚。”


    “是,臣,叩謝陛下隆恩。”


    “好了,下去吧,你還是回莊子上,與孫伏伽一起,這件事,也不僅僅是你崔家涉足其中。”


    “該有的,不要落下。”


    “是。”崔仁師應聲,心裏也隻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件事還沒有過去。


    自己回到涇陽縣莊子上和孫伏伽一起,將這件事繼續查下去,接下來,就是得罪人的活兒了。


    甚至是,陛下這是要讓自己給其他涉事家族帶個話。


    並非是真要從莊子上查出點什麽來。


    或許,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收到一些書信或者是拜帖了。


    李世民合上奏章,抬眼看著戰戰兢兢的崔仁師。


    “對了,崔愛卿,朕最近頗喜書法,這天下都傳揚說,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可是天下第一行書啊。”


    崔仁師聞言,麵色一白。


    他抬頭看見陛下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心中便明白,舍不得此物,這件事,對崔家不算完。


    “臣...明日便差人送到翠微宮。“


    李世民哈哈一笑。


    “愛卿,果然忠心可嘉,並非嘴上說說而已啊。”


    李世民高興了。


    “最近刑部也參與修訂和完善律疏,還需愛卿多多費心了。”


    崔仁師聞言,如蒙大赦。


    這句話意味著,他的官職保住了,除卻自己交上的奏疏裏的東西,還有崔君實的官職,其餘的,都沒有什麽變化。


    對了,還損失了自家的傳家之寶。


    涇陽縣莊子,書院放榜。


    夏日的晨光悄然爬上書院高大的門楣,青石板鋪就的廣場上就已經擠滿了前來觀榜的學子們。


    天邊還殘留夜晚的餘韻,書院門前高掛的燈籠已經熄了。


    回廊陰影處,李複和李承乾站在陰影下,遠遠的看著人群如同潮水般在廣場上聚集。


    學子們大多穿著半舊的圓領袍,袖口和衣襟處洗得發白,卻都漿洗得筆挺。他們互相推搡著,卻又保持著讀書人特有的克製,隻在眼神中泄露著內心的焦灼。


    書院沉重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兩名身著深青色吏服的院吏抬著一張丈餘長的黃紙出來,紙麵在晨風中微微顫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要放榜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院吏將榜文貼在專門準備的青磚照壁上,用糨糊仔細地粘好四角。陽光下,墨字如蟻,密密麻麻地排列著。


    最上方“貞觀五年涇陽縣書院招錄榜“幾個大字莊重肅穆,墨色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青輝。


    人群如被磁石吸引般向前湧動。前排的人被擠得貼在照壁上,臉都變了形。


    一個個眼神中透漏著期待,想要在榜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有人高聲誦讀起來:“甲等第一名,長安裴行儉!“


    這一聲唱名如同一道驚雷劈在裴行儉頭頂。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所有的聲音都遠去了。手中的號牌“當啷“一聲掉在青石板上。


    人群中的裴行儉,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眼神裏驟然迸發出興奮的光芒!


    考上了!


    甲等,第一名!


    自己沒有辜負老師的期待!


    而在遠處的李複和李承乾,早就知道了這個排名。


    裴行儉考第一名,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因為是誰的學生。


    “王叔,你果然沒有看錯人啊。”李承乾笑道。


    這個裴行儉,有點東西。


    原以為,王叔看中裴行儉,是因為他的出身,再就是放棄長安城的書不讀,獨自前來莊子上的這份勇氣,所以才直接帶進了王府兩衛的兵營,交給了蘇定方。


    如此看來,王叔所看到的,是更長遠,更深層次的東西。


    “我說過,裴行儉,他本來就是個人才。”李複笑道:“這一場考試,書院也能篩選出一些人,招進書院讀書。”


    “當然,也不僅僅隻有人才。”


    “還有要上啟蒙學堂的孩子。”李承乾接話說道:“這些孩子,大多都是莊子上莊戶家的孩子,是吧。”


    “沒錯,這書院設立之初,本來就是為莊子上的孩子們準備的,這算是給莊戶們的福利之一。”


    “也不能因為來參加考試的人多了,就剝奪了莊子上的孩子們的權利,所以,還是要區別對待的。”李複笑道。


    李承乾微微頷首。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麽。


    “王叔,你說,會不會有人,因為想讓孩子進入書院讀書,而選擇到涇陽縣這邊來居住呢?”李承乾問道:“畢竟,他們來了,就算是涇陽縣的人了。”


    “而且,家中的孩子,如果跟其他的人競爭入學資格,可能爭不過,可若是在涇陽縣居住,能夠讓孩子進入書院的概率,是不是就大大的提高了呢?”


    李複驚訝的看著李承乾。


    這就已經想到了學區房的概念了嗎?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大唐的百姓也不是說選擇到哪兒住,就能到哪兒住的,尤其是長安城周圍,官府管理戶籍十分嚴格,他們要是真有那本事,能將自己的戶籍弄到這邊來,那他們家裏的孩子,還會怕參加書院的入學考試嗎?”


    李承乾恍然大悟,也是。


    人群中的裴行儉回頭望去。


    人群之外,正有幾個兵士,目光中帶著鼓勵與高興,看著他所在的方向。


    那是他在軍營裏的夥伴。


    一個夥的。


    在聽到外圍有學子議論榜首為裴行儉的時候,他們這才湊上來。


    “好小子,考上了啊。”


    他們擠進人群,來到了裴行儉身邊。


    “考上了,沒有辜負殿下的信任,沒有給老師丟人。”裴行儉的眼眶裏閃著熱淚。


    很久,都沒有感受過這種激動的心情了。


    即便是考試之前,就對自己有信心,但是真到了放榜的時候,還是能夠感受到心裏的激動。


    \"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從人群中鑽出來,他的襆頭歪在一邊,露出幾綹被汗水浸濕的鬢發。他抬頭望向高懸的榜文,嘴唇無聲地蠕動著,像是在默念自己的名字。


    “有我!有我!!!”


    有的學子在榜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興奮的開始手舞足蹈,身邊人紛紛向他道賀,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帶了幾分羨慕。


    參加入學考試的人很多,但是榜單上,就隻有一百五十人的名字。


    \"我也有!我考上了!\"一個麵容清臒的青年突然從人群中跳起來,他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變了調。他踉蹌著向前擠去,腰間掛著的銅牌叮當作響——那是入院考試時發放的號牌。


    \"乙等第七名,鄭州李岩!\"


    \"丙等第十九名,幽州劉昶!\"


    每念出一個名字,人群中就會爆發出一陣歡呼或歎息。有人喜極而泣,抱著素不相識的同窗又跳又叫;有人麵如死灰,踉蹌後退時踩到了別人的腳也渾然不覺。


    回廊下,看著如此熱鬧的場景,陸德明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啊,書院欣欣向榮,樂見。”


    李承乾見到陸德明來到這邊,趕忙拱手行弟子禮。


    “老師。”


    “太子殿下。”陸德明拱手還禮。


    “接下來,書院就要召回莊子上的學生,為這些即將入學的新生,做準備了。”李複說道。


    “是啊,書院也要忙活一陣子咯。”陸德明說道:“忙活完了,差不多也是到了要開學的時候了,今年書院開學,懷仁可要來書院講幾句?鼓勵鼓勵這些學生們?”


    “我就不用了。”李複笑道:“可以請旁人嘛。”


    “殿下想請誰?”


    李複哈哈一笑。


    “老陸,你覺得,孫伏伽如何?”


    “他可是,第一狀元來著。”


    “要是他能來書院,鼓勵學生們,那比我這個閑散郡王,要有效果的多。”


    陸德明聽到李複的話後,也是放聲大笑。


    “那孫伏伽才來莊子上幾天,就讓你給盯上了,你怎麽不說讓崔仁師來呢?”


    “那不行,崔仁師是世家出身,跟咱們的教育理念和觀點是有差異的。”李複說道:“沒有什麽說服力,還是孫伏伽好。”


    遠在翠微宮的崔仁師,做夢都想不到,上台給學生講話這種事,會因為他的出身而落選。


    放在任何一處,博陵崔氏的出身,那都是值得人抬頭挺胸的。


    “高明,這會兒你要不要露麵說兩句?”李複笑意盈盈的看著李承乾。


    李承乾卻是搖搖頭。


    “大可不必,刺殺事件還沒結束呢,我不好大張旗鼓的出現在人前,等到這件事結束了才行。”李承乾說道。


    不然,可就拖了自家阿耶的後腿了。


    即便是大家心裏都明白是怎麽回事,可也不能太顯眼。


    該做的戲還是要做的。


    “好吧。”


    三人站在廊下看熱鬧。


    石頭來書院了,專程來找李複的。


    “郎君,翠微宮來人了。”石頭拱手說道:“現在正在宅子裏,趙叔讓我來找您和太子殿下。”


    李複點點頭,看向陸德明。


    “老陸,我就先帶著高明回去了。”


    “恩,書院這裏,放心就是。”陸德明撫須應聲。


    “高明,咱們回去。”


    李承乾點頭。


    李複和李承乾帶著石頭和護衛們離開了書院,奔著家中去了。


    廳中,翠微宮的使者見到李複和李承乾,連忙起身,躬身行禮。


    “下官參見太子殿下,涇陽王殿下。”


    “免禮。”李承乾抬了抬手:“可是父皇有話帶來?”


    “是,崔仁師昨日裏去了翠微宮。”使者說道:“今日給陛下呈送了奏章,陛下並未詳說奏章,隻是說,請太子殿下和涇陽王殿下,秘密前往翠微宮。”


    李複挑了挑眉。


    崔仁師這麽快就將這件事給擺平了?


    “那崔仁師呢?”李複問道。


    “陛下讓崔仁師回到這邊,繼續和孫伏伽一同查案。”


    “這樣啊........”李複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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