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宴先覺一一答應下來。


    逍遙子:“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宴先覺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


    他想知道的太多了。


    他想問他爺爺到底知道多少。


    關於他是穿越而來這一點,爺爺是否知情?


    如果知情,那爺爺對他的愛是否源自於此?


    但很快他又覺得這種問題如今並沒有什麽意義。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他還能去下麵和爺爺打一架嗎。


    至少那些回憶是不能作假的。


    宴先覺現在就如同一隻鴕鳥一樣,拒絕那些帶著童年濾鏡的記憶被打破。


    他搖了搖頭。


    逍遙子笑了:“你的眼神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在宴先覺想要反駁的時候,他說:“你的年紀還沒我的零頭大,你想什麽我還是看的出來的,按照輩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爺爺。”


    他在宴先覺無語的眼神中承認道:“最開始,在你出生的時候他的確是因為你這個命數之外的人出現而感到欣喜。”


    “並且在得知你的身體不好的時候找到我,試圖在科學和玄學的雙重努力下留下你。”


    “他成功了。”


    “但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所以不要埋怨他。”


    宴先覺像是小時候麵對爺爺的時候一樣不滿的鼓鼓臉:“我才沒有。”


    “好好好,你說沒有就沒有。”


    逍遙子對他這副作態並不意外,小孩子嗎,他養了那麽多小孩子,是不是嘴硬他還看不出來嗎。


    宴先覺重新換了個姿勢,手肘墊在搖椅邊緣,單手撐著下巴:“為什麽是我?”


    這是宴先覺第一次跟別人提起前世的事兒。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就連他最信任的家人他都沒有吐露過分毫。


    但在逍遙子包容的眼神中,宴先覺就不那麽想隱瞞了:“可是為什麽是我呢。”


    他不解道:“我雖然是個孤兒,算是滿足了穿越小說的前情提要吧,但我有自知之明,兩輩子我都不是什麽特別聰明特別有天賦的人,我就是個特別普通在馬路上一抓一把的人,比我優秀的大有人在。”


    “為什麽是我呢?這是隨機選擇的嗎?”


    逍遙子放聲大笑了起來,聽著他那中氣十足的模樣,宴先覺開始懷疑他快死了這句話的可信度。


    逍遙子笑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額心中間點了點:“你以為穿越時空是什麽很容易的事情嗎?”


    他搖搖頭:“是你,隻能是你。”


    “我說過了,你是最重要的那個人。”


    宴先覺:“……”


    “都快死了就別說謎語了!”


    逍遙子:“我能說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其他的鎖頭,必須你自己解開。”


    “別讓你爺爺失望啊。”


    說完這句話,逍遙子便徹底不再開口。


    好吧,宴先覺聳了聳肩。


    他就著這個姿勢安靜的等對方咽氣。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


    宴先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


    “那什麽,你要是這會兒不準備死的話,咱們去吃點東西吧。”宴先覺語氣誠懇的提議道。


    “我爸做飯還挺好吃的,我們可以讓他下廚。”


    逍遙子睜開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一口鮮紅的血噴了出來。


    “四年。”


    宴先覺手忙腳亂的從手上解下毛巾擦拭他嘴邊的血,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逍遙子握住他的手不再讓他動作,重複道:“四年,結束。”


    宴先覺連忙點點頭:“我知道了,四年,我記住了。”


    逍遙子還想說的更明白一點,但他努力張張嘴,也隻是說出:“這是最後的機會。”


    宴先覺心裏發沉,他已經有了非常不好的猜測。


    “我知道了,”他承諾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是我,但如果注定是我要負責結束這一切,讓這個充滿了主角和劇情的世界恢複正常,我保證,我絕不會推脫。”


    逍遙子聽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握在宴先覺手腕上的手緩緩鬆開。


    宴先覺眼眶一紅,喊道:“爺爺!”


    聽到宴先覺的聲音,宴家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宴母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宴亦安扶住對方。


    “媽……”


    宴母打斷了他的話,搖了搖頭:“我沒事,去看看先覺。”


    宴亦安點點頭。


    等他們走到宴先覺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已經淚流滿麵。


    宴母蹲下身,環抱住自己罕見情緒如此激動的小兒子:“乖,媽媽在呢。”


    宴先覺把頭埋進宴母的肩窩,明明已經十八歲了,此刻卻沒有一點成熟的模樣,小聲嘟囔道:“爸爸媽媽太壞了,騙我出來旅遊,還讓我這麽難過。”


    “是是是,都是你爸爸的錯。”


    在旁邊聽到這句話的宴父欲言又止。


    “爺爺也太壞了,明明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了,還要出來刷存在感。”


    “對對對,下次給你爺爺燒紙的時候,給他燒他最討厭的黃桃妖怪。”


    “大哥也好壞,什麽也不告訴我。”


    “罰他今晚不許吃飯。”


    宴先覺吸了吸鼻子:“那還是算了,不要餓肚子。”


    宴母心裏一酸:“好。”


    宴先覺在宴母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淚:“明明隻是今天剛認識的人,但是我還是很難過。”


    宴母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這個從小到大讓她操心最多的孩子:“因為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從來不是按照相處時間來衡量的。”


    操辦逍遙子的身後事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好在有村裏的老人幫襯。


    隻是圍著一圈又一圈哭唧唧的小孩讓宴亦安一陣一陣的頭大。


    之前他以為爺爺的謎題是他這輩子遇到最大的坎,現在看來原來小孩子的哭聲才是啊。


    他更堅定了一定要培養宴先覺接班的心思。


    就算宴先覺實在不行,那就學周二叔把他兒子抓過來培養,總之宴亦安發誓他絕對不要有自己的小孩,絕對不要!


    他揉了揉太陽穴,安排人回去接宴琬宴珊。


    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讓耳朵歇會兒,同時也是為了給宴辭打個電話,問他能不能請假。


    宴辭能不能回來是一回事,要是沒通知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作為家裏的哈士奇一號,能把家裏房蓋掀開。


    宴父一開始還沒留意,在村裏老人提醒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逍遙子今天穿的就是一身道袍。


    不過跟他平時看到的那種做法事的不太一樣,更加素淨一些,所以他一時間以為是和昨天差不多的練功服。


    正巧,有一個村裏的老太太問他:“你們這邊孝服要準備幾件?”


    宴父算了算:“麻煩您先幫忙準備七件,現在還不太確定都能趕過來。”


    “行。”


    原本宴父以為他需要費些口舌和村裏的老人們解釋,關於他們村長為什麽會在見他們一麵後突然就死了。


    結果老人們比宴家人接受的還快。


    老太太是這麽說的:“村長很早就告訴過我們,他留在這裏是在等一些人過來。”


    “等他們來了,他就要走了。”


    “他等的人,就是你們吧。”


    宴父抿抿唇,點頭承認道:“應該就是我們吧。”


    老太太帶了點兒指責的意思說:“那你們怎麽能來的這麽晚呢,讓一個老人等你們這麽久,太不應該了。”


    宴父:“……”


    這個問題,得問他爸啊。


    就不能把謎語寫簡單一點嗎?


    但宴父能怎麽辦,他還不是要把鍋背起來:“是我們的錯。”


    老太太搖了搖頭,頗有點兒感同身受的說:“人老了,就是想要一家團圓,看你們家人也不少,怎麽能讓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呢。”


    宴父敏銳的察覺到,老太太說的或許不隻是逍遙子。


    他點點頭,附和道:“嗯。”


    喪事的大頭都是宴父和宴亦安在負責。


    宴先覺現在有點兒自己的小煩惱。


    在他情緒終於平複下去,從宴母的肩膀起來的時候,宴先覺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宴母也沒在這時候調侃他。


    隻是輕聲說:“去跟他告別吧。”


    宴先覺點點頭。


    然後他就被小孩子纏上了。


    最開始是胖墩,軟乎乎的坐在他旁邊的地上,眼淚啪嗒啪嗒的往地上砸。


    宴先覺試圖安慰他:“村長爺爺是變成天上的星星了。”


    誰知道聲音還奶聲奶氣的胖墩這時候認認真真的跟他解釋:“村長爺爺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出現了,隻能偶爾去看看墓碑,不能吃飯不能說話也不會抱抱胖墩了。”


    曾經真的相信他爺爺是去天上當星星了的宴先覺:“……”


    另一個讓宴先覺感覺十分難纏的是麥麥。


    因為在他準備去和大哥一起準備葬禮的時候,麥麥堅定的認為他應該和他們這群小豆丁在一起。


    因為:“我都看到了,大哥哥你躲在媽媽懷裏哭,所以你也是小孩子。”


    宴先覺:“……”


    宴先覺捂住了她的嘴:“閉嘴,我給你買糖吃。”


    麥麥鼓起臉,不開心的閉上了嘴。


    逍遙子的葬禮還算順利,這其中逍遙子本人起到的作用最大。


    他很早以前就跟村裏的老人提到過,到時候不必按照道教的流程來安葬。


    按照農村的儀式,一切從簡即可。


    他隻對自己的墓地地址有所要求。


    老太太表情很難過:“村長這是不想麻煩我們去外麵找道士,他一直跟我們說不能迷信,也擔心我們被假道士騙了。”


    宴家人看著全村都來為逍遙子的葬禮忙碌,宴父道:“這是他應得的。”


    隻是有一點,宴家人和村民產生了一點分歧。


    按照農村的習俗,負責摔盆的人應當是長子或長孫。


    因為他們代表了在家裏有話語權。


    雖然宴家人和村長不是親屬關係,但也是他們知道的唯一晚輩。


    他們認為應該是宴父或者宴亦安摔盆。


    但宴家人和宴先覺都認為應該由宴先覺來。


    他們覺得,這才是逍遙子想要的。


    無論是玩笑的提起要收宴先覺做徒弟,還是後來單獨讓宴先覺守著自己。


    最後還是宴先覺拿出逍遙子留給他的那柄劍,用一句“我才是他的繼承人”說服了村民們。


    宴家人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處理好逍遙子的後事。


    宴先覺按照逍遙子的臨終前的分配整理好了遺產,發現這老頭跟他爺爺相比,簡直可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


    臨走前,宴母還特意詢問了胖墩的歸屬。


    “胖墩一直是麥麥奶奶照顧著,放心吧,我們村裏人都會幫襯著的。”


    村民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開口問了一嘴學校的事。


    他可以被人說臉皮厚,但孩子不能不上學,不識字出去打工都沒人要。


    宴父寬慰道:“放心吧,最近先放假,孩子們情緒也不高,這件事我會安排的。”


    他這麽說了,淳樸的村民直接就信了,露出一個直率的笑容,從腳邊提起一籃子雞蛋:“自家雞下的蛋,拿回去補補身子。”


    宴父沒有推脫,直接接了過來,就算不看在逍遙子和他爸的師兄弟關係上。


    就衝他最後告知宴先覺的那些事,宴家都不可能不回饋到他死前還惦記著的孩子們身上。


    而且,宴父總有一種猜測,他懷疑逍遙子就是為了告知宴先覺那些事才死的。


    很離奇的猜測,但更離奇的事都見過了,宴父表示自己現在接受的很良好。


    好巧不巧,宴先覺也有差不多類似的猜測。


    他從回來之後,就沒怎麽出過門,就窩在家裏研究那些穿越小說裏的設定。


    那態度比做學習筆記的時候還認真。


    在宴先覺總結出第二十種設定後,宴家人終於忍不住了。


    誰家好孩子半夜三四點還在被窩裏琢磨怎麽穿越啊。


    宴母委婉道:“你好像很久沒找梨梨出去玩了?”


    宴先覺怏怏的戳著碗裏的菜:“她最近快殺青了,趕進度。”


    第一季的集數很少,拍的也很快,雷軒和姚未晚都不想因為沈方梨入學而被迫中斷拍攝,所以不得不加快拍攝進度。


    宴父:“那去找周也玩玩?我聽他爸說,他最近在研究怎麽在網遊裏掙錢,就等著財富自由以後逃離他二叔了。”


    宴先覺:“嗯,已經虧進去好幾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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