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鈺抱著頭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那子彈真是貼著他頭皮飛過去的啊!於牧怎麽開槍前都不給點暗示的!“打偏了,不好意思。看來你們這邊是真不在乎他的死活。”於牧一臉無所謂,手裏還冒著白煙的槍口仍然一動不動地指著程鈺。“不過,另一邊的人好像不是這麽想的。”說完,他轉頭看向雇主的那幫勢力。槍口已經移開,露出臉的幾個人個個麵帶驚恐。於牧略帶不耐煩道:“放心,不是說打偏了麽,人沒事。”在看到程鈺沒有受什麽傷之後,幾個人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下來,隨即又變得比之前更難看。他們的行為分明已經告訴了對方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他們的威脅也是成功的。程鈺的命確實對他們而言很重要。“現在,是誰沒搞清楚狀況,是誰腦子有問題?”於牧冷笑一聲。“連雇主對人質的態度是什麽都不知道,是怎麽在雇傭兵行業裏混上十年的?”“你!”雇傭兵頭目氣急,剛想舉槍,就聽到嘩啦嘩啦一陣亂響,對麵幾條槍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對不起!我們老板發話,說要是來接的人死了,我們就不用見明天的太陽了。”在舉槍的人旁邊,一個胳膊上綁著條紫色條帶的人喊道。之前喊話的也是這個人。看樣子,對麵的“發言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嘁……”傭兵頭目咬牙。“玩的挺狠,算得挺精啊!你的保護對象死了,你不也一樣吃不了兜著走?”“頂多三個月工資。”於牧輕描淡寫地說道。“而且如果他沒了,我自己從這裏離開一點問題都沒有。還賺你們十幾條人命,挺值。”“你……你……算你有種!”傭兵頭目被氣的直喘粗氣。“滾出去吧!聽好了,我就不信你能一直用槍指著他!再回到這裏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你會求著我們讓你死……”“別急,我們好像還有個員工也被你們抓來了。”於牧卻打斷了他的話。“放了他,讓他跟我們一起走。”“哦?那個……胖了吧唧的膽小鬼?”傭兵頭目聽到他的話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人我早殺了。”“哎?我剛才還在109房間看見他了!”他的謊話瞬間被對麵拆穿了。程鈺抱著頭在地上縮成一團,腦子卻易點沒停,飛速轉動。這雙方的對話有問題。對麵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放棄這個仍然沒有暴露的“人質”呢?這可是在他們脫逃之後很好的威脅工具。除非……他心裏幾乎已經能確定了。“別廢話,把人交出來。”於牧故意掂了掂槍,晃來晃去的槍口刺痛了對麵人的神經。“好了好了!這個人也沒多大用,還給你們行了吧!”帶紫色臂帶的人語氣焦急,似乎真的不在乎這一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的得失。“還不快去!”他隨即衝著身後一個小兵說道,那人應了一聲之後便轉身跑遠了。於牧瞟了眼那人的背影,轉過頭對正氣得咬牙切齒的傭兵頭目說道:“他比你聰明。”意味深長。這也是程鈺的主意。這時讓他們放掉李燁,如果李燁真是間諜,那他們這個舉動在敵人這邊看起來,就是於牧還沒發現這個“臥底”,主動把已經排除掉的威脅重新納入。先順著於牧的意思假意逢迎,等他放鬆警惕後再一舉拿下,和現在這種一不留神就可能玉石俱焚的狀況相比,自然是好太多太多了。而紫色臂帶的頭領的這番反常的迅速妥協也部分證明了程鈺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所以於牧才會說他比傭兵頭目聰明。表麵上是說對方比他更識時務,實際上也指對方能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迅速找到最優解,是個聰明人。但這種“聰明”卻正中程鈺的計策。這個隱藏的事實又給於牧說出的話加上了一層諷刺的意味。“對了,你們還有空車麽?”於牧故意問道。“你還有完沒完了?告訴你,別欺人太甚!我這十年來還從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傭兵聽到他的話已經快背過氣去了。“你記住了,惹了不該惹的人,往後的日子隻要我不死,你永遠不得安寧!”“你是要我在這裏直接殺了你?”於牧歪了歪頭。“這種要求我從沒聽過。不過也不是很難就是了。”“閉嘴!閉嘴!閉嘴!”傭兵頭目頭上青筋暴露,抬手就想舉槍,被一旁的同伴死死拉住,竭力勸說了一番後才稍稍冷靜下來。他眼睛冒火,卻不敢再舉槍,小聲嘟囔道:“獸化能力者都是一個死樣子……呸。”他朝旁邊吐了口唾沫。於牧不屑地笑了笑。程鈺卻多了個心眼。人的話語中會有不少隱藏的信息,隻要有心,就能比一般人了解到更多的秘密。剛才雇傭兵頭目色話已經表明了自己不是獸化能力者,對麵係著紫色臂帶的頭領也沒有顯出任何獸化跡象,而在緊張的戰鬥中,隱藏獸化能力的舉動是不合理的,也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基本推斷出,對方也不是獸化能力者。那,到底是誰讓這個雇傭兵頭目對獸化能力者有了這樣的成見呢?而且,那個一直想要抓他的幕後黑手操縱著數量龐大的獸化能力者為他賣命,這次的接洽居然隻派了十幾個普通人來?他難道不怕再遇到像林妙妙那樣強力的能力者嗎?程鈺心裏本來還對之前的推測有些摸不準,但現在,越來越多的疑點在將他推向真相。“老大!人帶來了,還能喘氣兒。”剛才跑去找李燁的那個手下人回來了,跟在他後邊的是另一個全副武裝的人,手裏壓著的便是李燁。李燁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鏡沒戴在臉上,衣服也皺皺巴巴的,還粘著不少灰土,整個人狼狽不堪。“你們!”他看到於牧二人的時候,原本沒有神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不過他的表情隨即便充滿了疑惑,可能是在奇怪,為什麽程鈺蜷在地上,旁邊應該保護他的於牧卻正用槍口對準他。程鈺偷偷觀察了李燁的神情,他的表情和裝扮都不像造假。程鈺自信,但凡對方有一點破綻,他也能發現。因為自己就是說謊高手,他能夠很輕易地判斷出一個人是不是在“演戲”。但這次程鈺卻猶豫了,他居然有些看不清麵前的人。偷眼看於牧,他發現對方也是眉頭緊鎖地盯著那邊,似乎也吃不準李燁到底是不是如他們之前推測的那樣,是“臥底”。不過他們之所以大費周章搞這麽一出鬧劇,除了要借機從這裏脫身,更重要的目的便是摸清“李燁”的身份。要是對方真的不是李燁,如果不在這裏戳穿他,控製住他,以他這種那能夠騙過頂級護衛和騙人專家的技巧,無異於放虎歸山,對之後公司的工作和社會治安百害而無一利,遺患無窮。“好了!人也給你帶來了,能不能先暫時放下槍?萬一現在不小心走火了,那不是得不償失嗎?”紫色臂帶的頭領趁機勸道。“給他解開。”於牧握槍的手絲毫沒有偏移。那人無奈,示意下屬。下屬跑去另一個房間找來了一把老虎鉗,十分費力地鉗斷了綁著李燁的精鋼鏈子。在此期間,旁邊一直有人用槍指著李燁,防止他在束縛解除後突然暴起傷人。此情此景讓本就有些動搖的程鈺更加心裏沒底了。等一下,為什麽一見到他,自己對他的懷疑就在一瞬間就開始動搖了?之前在路途上也是,哪怕最開始於牧做的身份驗證沒有問題,但在之前地牢裏的交流中,他們兩個各自發現的疑點都不少,怎麽之前會對他一點防備都沒有呢?程鈺感覺自己恍惚間抓住了什麽,又一不留神讓它從自己指間溜走了。他索性閉上了眼睛,把感官獲得的信息屏蔽掉,隻專注於腦內線索的梳理。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看到的是被用槍指著,正在緩緩往他們兩人這邊移動的李燁。他眯起了眼睛,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又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