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屋裏又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


    守在門外的兩個下人對視一眼,輕手輕腳離遠了一些。


    最近曹通少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書院不去了不說,還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大發脾氣。


    他們這些個下人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就會惹來一通打罵。


    屋內,曹通打砸了一番後,喘著粗氣撐在梳妝台前,盯著銅鏡裏的自己。


    想到那個卷走東西逃走的賤人,曹通就恨得咬牙切齒。


    他真是萬萬想不到,竟然著了道,栽得這麽狠。


    想到身上越來越多的紅疹,他恐懼的同時,又悔的腸子都青了。


    若是......若是他在成親過後不再尋花問柳,是不是就不會染上這種不治之症?


    門突然被敲響。


    驚了一跳的曹通猛然回頭:“做什麽?”


    門外下人:“少爺,少奶奶來看您了。”


    曹通想說不見,又想到唐玉惠肚子裏現在有自己的孩子。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服:“進來。”


    門打開,已經有些顯懷的唐玉惠抬腳走了進來。


    掃了一眼狼藉的地麵,她緩步走近曹通。


    “爹娘不放心你,去廟裏上香,給你求平安符去了。”


    曹通冷笑:“都是些騙人的把戲罷了。”


    “是啊。”唐玉惠笑著輕聲說,“平安符可治不了花柳病。”


    曹通直勾勾盯著她:“你說什麽?”


    唐玉惠輕聲笑:“我說你得了髒病,平安符治不了。”她露出嫌棄之色,“要不是孩子還沒出生,我巴不得離你越遠越好。真是和你待在同一個屋簷下都嫌髒。”


    “賤人!”曹通一雙眼滿是血絲,用力揮出手,一巴掌扇在唐玉惠臉上。


    唐玉惠捂著臉摔倒在地,按著肚子哀嚎起來。


    等在門外的丫鬟尖叫一聲,跑進來要扶起她,在看見裙子染上紅色後,嚇得又是一連串的尖叫。


    門外的下人跟著跑進來。


    唐玉惠用力抓住小丫鬟的手腕:“讓人去請齊大夫。”


    唐玉惠被下人抬回了她現在住的屋子,齊大夫匆匆而來,隻留下了伺候唐玉惠的小丫鬟。


    一盆盆血水跟著端出來。


    聽見屋裏唐玉惠痛苦的叫聲,候在外頭的下人皆哭喪著一張臉。


    都知道老爺大奶奶有多看重少奶奶肚子裏這個孩子,現下出了事,他們哪能撈著好。


    一些人心裏忍不住埋怨起少奶奶來。你好好養胎不行嗎?明知道曹通少爺最近脾氣古怪,還非得上門。現在可好,孩子都保不住了。


    許久之後,齊大夫打開門出來。


    對曹家的管事搖了搖頭:“月份大了,傷了身子,以後怕是懷不上了。”


    管事隻覺得腿都軟了。


    屋子裏,唐玉惠的哭喊聲傳出,還有小丫鬟安撫的聲音。


    傍晚,去廟裏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唐玉惠這胎一定是個兒子,順便給曹通求了個平安符的曹父曹母回來了。


    本來開開心心的二人回來後沒成想就聽見了晴天霹靂。


    他們的孫孫沒了,被大師斷言一定是男孩兒的孫孫沒了。


    “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曹母都快瘋了。


    管事一五一十說了。


    少奶奶擔心曹通少爺,去看他,可是曹通少爺不僅不領情,還動手打了少奶奶,把人給推倒了。


    少奶奶沒了孩子,哭暈過去好幾次。


    管事糾結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說另外一個消息。


    曹父怒道:“還有什麽說不得的!”


    管事這才說:“齊大夫說少奶奶滑了這胎,因為月份大了傷了身子,以後怕是不成了。”


    還在為沒能見到的孫孫傷心難過的曹母抬起頭:“懷不上了?”


    管事點頭:“齊大夫是這麽說的。”


    曹母按了按泛紅的眼眶,看向曹父:“這可如何是好?”


    他們之所以同意通兒娶唐玉惠這個鄉下姑娘,就是因為道士說她的八字利他們曹家,命裏多子。


    可現在卻不能生了。


    曹父:“先別急,等等再說。”


    幾天後,曹母才去看望唐玉惠。


    唐玉惠看見她後,委屈的落淚:“娘。”


    曹母坐在床邊,看著麵色有些憔悴的她,沒有關心一句,反而歎氣:“你也是莽撞,好好的跑去惹通兒做甚。”


    唐玉惠不敢置信:“您在怪我?”


    曹母挪開視線:“你現在是如何想的?你不能生了,我們曹家還要延續香火。”


    唐玉惠哭著說道:“我不能生了,所以是要被趕出家門嗎?”


    曹母做出無奈之色:“你也知道我們曹家子嗣單薄,你......”


    唐玉惠擦著淚:“我可以和離。但我有一些要求。”


    曹母立馬高興了:“你放心,我們會給你一筆補償,足夠你在鄉下安安穩穩度日了。”


    又過了些日子,小產過後的唐玉惠拿著一紙和離書,帶著跟著她的小丫鬟,和一百兩銀票,並自己帶去曹家的四抬嫁妝,從曹家後門走了出來。


    後門外的巷子裏,請假出來的唐文風等在那兒。看見她後,對她笑了笑。


    唐玉惠眼淚一下子又出來了:“老七。”


    在後門探頭探腦的曹家下人隻以為她是在委屈的哭。畢竟以後不能生了,還被掃地出門。回去娘家,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唐文風伸出手:“走吧,四姐。”


    唐玉惠爬上了他雇來的馬車。


    馬車噠噠噠的走遠,一直不敢吱聲的小丫鬟雙喜這才長舒一口氣,圓圓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咧出一口小白牙,興奮地壓低聲音:“沒想到真的出來了。”


    她緊緊抱著懷裏的包袱:“我當時嚇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就怕管事派其他丫鬟進來,發現少奶奶是假身子。”


    唐玉惠道:“以後別叫我少奶奶,我比你大幾歲,你也叫我一聲四姐吧。”


    雙喜很小就被賣了,壓根兒記不得家在哪兒。她不怎麽聰明,嘴也不甜,在曹家總被人欺負。是少奶奶將她討了去帶在身邊,她才過了些好日子。


    所以在唐玉惠要她幫忙,且承諾離開曹家帶她一起走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雙喜看了看唐文風,有些不敢。


    唐文風挑眉,笑著說:“看來我以後要多一個幹妹妹了。”


    雙喜比唐文風小上兩個月。


    “四姐!”她看了看唐文風,抿嘴樂,“七哥!”


    嘿嘿,她以後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唐玉惠摸了摸她的頭,小聲問唐文風:“曹通那邊會不會連累到你?”


    唐文風:“放心,我沒讓他們看到臉。而且,參與了這事的那些人都已經離開了易陽縣。”


    他往後一靠:“就算以後他們再來易陽縣,曹通能不能活到那時候也不一定。”


    唐玉惠放下心:“那就好。”


    她以前不喜歡這個弟弟,現在是看他哪兒哪兒都好。


    她將曹家給她的一百兩銀票拿出來:“我沒用的地方,你拿著。”


    唐文風搖頭:“不用,你好好收著。”他看著唐玉惠,“你還年輕,以後若是遇到喜歡的,盡管說。”


    唐玉惠苦笑:“經過這麽一遭,我哪還敢嫁人。”


    唐文風懷疑:“你不會還惦記著曹文彬吧?”


    唐玉惠:“我看中他的皮相和家世,誰知道......”她歎了聲,“算了,不提也罷。”


    落得現在這個地步,都怪她自己不聽勸,一意孤行。還好老七還願意幫她。


    唐文風笑:“我還想著,你要真喜歡,我就想法子把他給綁回家裏。”


    唐玉惠哭笑不得:“你說什麽傻話呢。”


    唐文風點點頭:“就是要多笑笑。曹家的事過去了,就別再記在心裏。不值得。”


    唐玉惠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眼淚又有些忍不住了。


    “誒誒誒,可別哭了。”唐文風道:“等會兒回到家,爹娘他們該擔心了。”


    唐玉惠用力點頭:“好,我不哭。”


    唐家四丫頭出嫁不到半年就被休回來了。


    這在村裏掀起好一陣閑話。


    他們可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和離的,一門心思認定是被曹家休了的。


    看不得唐家好的那些人可開心壞了,天天在村口大樹底下幸災樂禍。


    唐家人沒去管他們,隻心疼唐玉惠。


    唐玉惠假懷孕這事,是唐文風出的主意,除了她和雙喜,還有被收買的齊大夫外,再沒有人知曉。


    唐文風讓她連苗桂花和唐成河都別告訴,這事知道的人多了,就怕不小心泄露出去,徒增是非。


    唐玉惠自是他說什麽是什麽。


    所以唐家人都知道她是因為小產過後傷了身子,不能生了才被曹家嫌棄,拿了和離書離開的。


    對曹家是好一通罵。


    唐玉惠在發現自己的房間竟然還被留著,明明說好不哭的,到底是沒忍住。撲進苗桂花懷裏哭的不能自已。


    苗桂花心疼的直掉眼淚,不停說著我苦命的女兒。


    唐玉惠這些日子神經一直緊緊繃著,就怕露餡兒,讓唐文風的一番算計成了流水。


    現在回到家,狠狠哭過一場後,就睡了過去。


    在知道雙喜被唐玉惠認了幹妹妹,連唐文風都鬆了口。苗桂花等人便也高高興興地認下了她。


    家裏沒有多的屋子,就讓她和唐玉惠住一屋。


    雙喜自是沒有不願意的。


    唐玉惠的事算是了了,唐文風吃過午飯,便又趕回了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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