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和李強一時語塞,胸口像是堵了什麽似的,不上不下,喉結滾動了兩下,愣是沒擠出一個字來。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朝門口的方向微微偏了偏頭,餘光瞥見那位始終站在門邊,戴著黑色絲絨禮帽的老者正微微前傾身子,帽簷下的目光銳利地掃過他們。


    那老者看似隨意地抬了抬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在空中劃出一道輕微的弧線,指向門外的方向,同時左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文明杖的把手,發出極細微的噠噠聲。這動作雖隱蔽,卻精準地捕捉到了張遠和李強的視線,兩人心頭一凜,幾乎同時領會了老者的意圖。


    緊接著,老者帽簷下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動了動,像是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後便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鍾會長,帽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


    這邊廂,秦浩峰和柱子正盯著張遠和李強,見兩人突然齊齊轉頭望向門口,柱子還咧著嘴衝他們喊了句:“喲,二位這是準備打道回府啊?”秦浩峰也跟著斜眼瞅了瞅門口,壓根兒沒注意到老者那番暗含深意的舉動,一門心思都在琢磨這倆人是不是真認慫了。


    “喂喂喂,看什麽看?”秦浩峰眼神犀利地盯著兩人,嘴角掛著一抹譏諷的笑意,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麵,“怎麽著,輸不起就想溜?”


    “我告訴你們,今天這個門,你們想這麽走,門兒都沒有!”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玩味,眼神中閃爍著勝券在握的光芒,“要麽繼續比試,要麽現在就給我跪下認輸,二選一,你們自己選!”


    “哎呦喂,瞧瞧這兩位兄弟的表情,”柱子雙手抱胸,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這是想認輸又拉不下臉來啊!”


    柱子一邊笑著,一邊故意拖長了聲調,“不過我看啊,這兩位兄弟肯定不會認輸的。”柱子笑嗬嗬衝著秦浩峰擠眉弄眼,“我估摸著,他們這是想出去琢磨琢磨,該在哪個地方給咱們跪著認錯呢!”


    張遠聽到這話,胸中怒火瞬間竄起,臉漲得通紅。他猛地轉身,朝著柱子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就你們這點本事,也配讓我們認輸?”


    張遠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轉向一旁始終沉默的鍾會長,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鍾會長,您可得給評評理!您是咱們當地古董商會的會長,這種無理取鬧的比試規則,您總得表個態吧?這事兒,您必須得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


    鍾會長迎上張遠投來的目光,心頭登時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擰了一把——這兩小子,還真會挑時候給自己出難題!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一股子燥熱從丹田直往上竄。


    說不算吧?他眼角餘光掃過陳陽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心裏咯噔一下。陳陽背後站著的可單單是宋青雲,人家現在也是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了。


    更讓他頭疼的是,現在宋青雲就穩坐旁邊,那派頭、那氣場,顯然不是湊熱鬧來的。這要是直接駁了陳陽的麵子,豈不是連宋青雲也一塊得罪透了?回頭在某些圈子裏傳開來,他鍾某人還混不混了?


    可說算吧?這話卡在嗓子眼,鍾會長隻覺得胸口一陣發緊。油畫算古董?開什麽玩笑!全國上下哪有人認這個?


    這種明擺著要留笑柄的事,他怎麽張得開口!真認下了,那些等著看他笑話的同行不得把他脊梁骨戳斷?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罵他一句“業餘”算是輕的,說不定還得扣上個“不專業”、“亂彈琴”的大帽子。


    鍾會長腦仁發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掌心滲出了汗。他一會兒盯著天花板,一會兒又瞥向張遠,眉頭緊鎖,嘴角不自覺地抽動。


    思來想去,他猛地扭頭看向宋青雲,眼神裏帶著幾分試探,幾分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求助意味。宋青雲可是文化口的,這事兒歸根結底也算是文物範疇,由他來定奪,最合適不過——既避免了直接站隊,又能借機觀察風向。


    鍾會長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臉上堆起職業性的笑容,朝宋青雲微微欠身道:“宋處在這坐著,我哪裏有資格開口說話?”


    他頓了頓,目光在眾人臉上快速掃了一圈,聲音放低了些,“而且像這種影響古董未來趨勢的問題,我想上麵一定早就注意到了。”


    鍾會長像是找到了話題的突破口,語氣一轉,帶著幾分恭維,幾分試探,笑嗬嗬地看向宋青雲,“宋處,您給我們說說?”


    說到這裏,宋青雲緩緩站起身來,右手食指微微顫抖著指向秦浩峰和柱子,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我跟在座的各位一樣,都是從古董行裏摸爬滾打出來的,這一行的規矩,從拜師那天起就刻在了骨子裏,我也是門兒清得很。”


    “要擱在從前,”宋青雲冷笑一聲,目光如炬地盯著兩人,“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在我麵前大放厥詞,說什麽西洋畫也算古董,我二話不說,抬腳就得讓他們嚐嚐什麽叫做師門威嚴。”


    “但是……”說到這裏,宋青雲的表情突然鬆懈下來,嘴角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感慨,“但現如今,我卻不能這麽做了。這倒不是因為我現在身份地位不同了,而是這兩個年輕人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宋青雲說到這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將胸中鬱結的情緒全部吐出。他轉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聲音低沉地說道:“自打我去了京城,接觸了更廣闊的天地,我才猛然驚覺,我們這些老一輩人固守的那些規矩和見識,早就跟不上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了。”


    “我親眼目睹了我們國家的藝術品在國際市場上的尷尬處境,看到了那些歐美收藏家和藝術家是如何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看待我們的文化。”


    宋青雲轉過身來,右手重重地拍在紅木椅子的扶手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他環視四周,目光中帶著幾分憤懣與無奈:“我知道,我這番話說出來,肯定有人聽著不舒服。不光是你們不願意聽,就連我那位德高望重的二大爺聽了也會暴跳如雷。可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


    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我們對人家的藝術一竅不通,連最基本的審美和鑒賞能力都沒有,又拿什麽去跟人家對話?又憑什麽去跟人家爭辯?這就好比一個隻會說方言的人,非要用方言跟外國人談論莎士比亞的詩歌一樣可笑!”


    宋青雲說到激動處,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額頭上隱約可見幾滴冷汗。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情緒,“所以我說,現在的年輕人敢於打破陳規,敢於接納新事物,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畢竟,如果我們還是固步自封,隻會讓這個差距越來越大,最終隻能在國際藝術市場上永遠抬不起頭來!”


    一邊說著,宋青雲緩緩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沉重地看向牆上的那三幅油畫,他的腳步聲隱隱像敲動著在座的所有人的內心。


    宋青雲麵色微微泛紅,似乎在醞釀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激憤。他伸出手,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其中一幅畫的邊框,緩緩開口說道:“這世道,說來真是諷刺。”


    “人家那些老外聯合起來欺負咱們,多的我都不願意說了。你們想想,咱們這些玩了一輩子古董的人,在國際拍賣會上看到自己祖宗留下來的國寶,那種心情能好受嗎?”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在座每一個人:“前兩個月巴黎春拍,一件元青花,明明是從咱們老祖宗的皇宮裏流失出去的。我們開價上百萬歐元,人家理都不理咱們,轉手就幾十萬賣給了小鬼子,這口氣往哪兒咽?”


    宋青雲的手指重重地敲擊著畫框,聲音愈發激動:“前年倫敦,一套宋代的汝窯茶具,咱們國家派了三個代表去競拍,報價都快翻了一倍。可人家倒好,直接說這批貨不對我們出售,多氣人!”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轉向牆上的油畫:“幾年前,國家總算看明白了這個理,知道要跟國際藝術接軌。”


    “於是開始大力發展西洋畫,可問題是咱們起步太晚了啊!現在好不容易懂了點門道,可人家依舊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去年在維也納的國際藝術代表大會上,咱們帶去的作品,連個展位都沒撈著,直接放在了走廊裏裏,這不是存心讓咱們華夏難看嗎?”


    宋青雲猛地轉身,雙手撐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著眾人:“就說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一把好手?眼力勁兒誰不是一等一的?可我問問你們,能比得上我二大爺宋開元嗎?”


    “再說耿老,那可是連故宮專家都要請教的人物,小鬼子的鑒定大師,在耿老麵前都要低頭的鑒定大師!可你們知道嗎?”說著,宋青雲猛的揮舞了一拳頭,“就連他們,在國際上連個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前年巴塞爾藝術展,我二大爺的鑒賞意見,人家看都不看一眼!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咱們現在國家藝術的處境!”


    “可現在不同了,”宋青雲話鋒一轉,眼神中閃爍著難掩的自豪,“這次陳老板代表咱們國家參加在港城的藝術國際展覽,那可真是讓咱們長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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