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盡管放心，我的人，我會照顧好。”在ai的語氣裏聽到強烈的占有欲，唐源覺得脊背一涼，還是好生提醒：“賀先生，雖然在場的都是咱們兩邊的人，但你還是別那麽露骨……”“謝謝提醒，我有分寸。”賀風回停頓一瞬，轉向他，“再說，誰說我們一定是’兩邊‘的人？”唐源一愣。那雙深沉的仿真眼睛看著他，“唐醫生，我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幾天前的經曆，唐源至今不敢相信。自刺殺林琅任務失敗後，井蓋下的舊基地就被停用了，組長範子默被接去b市總部述職，他被聯盟安排在了a市郊區的一個爛尾樓裏。他不知道賀風回是怎麽找到他那棟爛尾樓的，他更不知道，當自己聽到賀風回那番言辭時，該作出怎樣的反應。賀風回說：“溫和派和反智能聯盟聯合，隻可能是暫時性的，等激進派被消滅，我們就必然會走向對立。我希望促成人類和ai的平權，我需要你來幫我。”人類和ai平權，至今，唐源仍舊覺得這是天方夜譚。但賀風回毅然決然的模樣，唐源知道他所言並非兒戲。或許……這個ai真的在悔恨當年殺害了小滿一家吧，甚至或許……賀風回當年是被脅迫的？但那天在爛尾樓裏，唐源問他當年的事，他緘口不言，並且說：“當年背後有很多錯綜複雜的事情，如果你答應幫我，等事成之後，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所以現在，賀風回問他想好了沒有，他也隻是反問：“為什麽是我？”賀風回略略低頭，看向腳下的土地。唐源循著他的目光低頭。霧氣很大的這一天，濕度很高，土地被水汽充盈，變成鬆軟濕潤的質地，他們的雙足陷在土裏。可是不論陷得有多深，兩年前被埋在這片土地下的人，終究是見不到了。這是埋葬“祝滿”的地方。賀風回說：“你的性格溫和，與人為善，很容易得到周圍人的喜歡。而且……最終，你會理解的。”唐源仍舊不明所以，可又好似懂了一些賀風回要促成的這樁大事，與曾經的小滿有很大的關係。唐源又抬頭，看向正在和林琅講話的祝滿，問：“為什麽不是他？”賀風回也望著祝滿的身影，眯起眼睛，答：“大腦中有恨的人，不能是這件事的促成者，隻能是這件事的享受者。”許是因為作為精神科醫生的敏感，唐源注意到賀風回用的不是“心裏”“思想裏”，而是“大腦中”這個詞。可又忽然意識到賀風回是ai，人類的語言係統精密而微妙，一個ai用詞不當，似乎也並不奇怪。唐源仍然沒有當場給賀風回確切的答複。他加入反智能聯盟的初衷，便是拯救那些在人機大戰中死傷殘廢、流離失所的人們。而人類如今的現狀，正是ai造成的，他沒有理由去迎合曾經屠殺同胞的異己。可是……葬禮已經開始。唐源回頭，看見並肩站著的祝滿和賀風回，看見祝滿因為悼詞而顫抖，也看見賀風回握了握祝滿顫抖的手。他想，那個賀風回好像，真的不是一個普通的ai。--------------------無獎競猜！唐源是好是壞？第43章 聯合或許這是ai政府成立以來，第一次如此盛大地為一個人類舉辦葬禮。依據《人類管理法》，人類的生死一律由人類池掌管，即使是被ai領回家當成寵物來養的人類，一旦死亡，屍體也必須要交還給人類池。但現在林琅成為了人類池一把手，她拿到話語權，也加入了溫和派，開始嶄露頭角。她就是要為她的江淮舉辦葬禮。她就是要讓激進派看到這一幕。祝滿了解林琅的心情。但他首要的考慮，還是反智能聯盟的安全。目前，反智能聯盟隻來了李詩、唐源和祝滿三個人，因為他們不希望反智能聯盟過早地暴露給激進派。祝滿作為賀風回的人類寵物，到場合理。昨天，林琅將唐源登記在了名下，唐源成為她新的人類寵物，到場合理。至於李詩為什麽能夠露麵，祝滿不得而知。祝滿忽然回想起坐在庭審現場的她周圍都是ai，她卻泰然自若。李詩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悼詞念完，江淮的這一生也便是走完了。祝滿手持白花繞棺木一周，凝望著透明棺木裏的江淮，心中湧起雜亂無章的情緒。江淮的容顏和以前並無二致，仍舊是溫和的，唇邊帶笑的，可是慘白的唇色昭示著，他已經死去了。將白花放在棺木前時，祝滿的手抖得厲害。就像執行任務那天，聽到江淮說“我的命本來就是你的”時一樣。那是江淮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祝滿知道，江淮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小表弟“祝滿”，所以才對自己這樣說。可是他卻沒有來得及，像寬慰唐源那樣，告訴江淮：如果我的存在會讓你的愧疚減少一點，那也是我遇見你的意義。他也沒有來得跟江淮說一聲抱歉，說自己不該懷疑他的立場。江淮是在人類池染上的肝癌，祝滿看著他的遺體，在心中發誓，他一定會殺掉世界上所有的ai，為江淮報仇。祝滿慶幸自己出門之前吃了小刺蝟給的藥，否則，在這樣的情緒下，ptsd一定會發作。賀風回在他後麵一個獻花，獻完，走到他身邊，沉聲問：“沒事吧？”祝滿沉默了片刻，才搖搖頭。但賀風回還是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祝滿的情緒仍未消化好，想到江淮被人類池的ai拖死，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反感地縮了縮手。可是在賀風回的手追上來重新握住時，他內心幾番掙紮，最終還是任憑賀風回握住了。那些想不明白的事，那些對立的情緒，就不要去糾結了。祝滿問賀風回：“接下來要去談判，對嗎？”“嗯。”賀風回應道。祝滿沒有再說話。他看著葬禮上分屬於溫和派和反智能聯盟的ai和人，看他們在霧氣中圍繞著棺木行走。兩方的人走在一起，他覺得微妙又迷茫。“賀風回，”很久後，祝滿才輕聲開口，“為什麽今天霧這麽大？”賀風回的cpu在0.001毫秒內就完成了檢索，回答：“因為空氣容納的水汽是有限度的，當水汽達到最大限度時”“不。”祝滿打斷他機械的回複，“因為我們都看不清未來的路在何方。”葬禮結束，林琅帶著眾人到她家中議事。天空中下起了雨，賀風回為祝滿撐傘，攬著他的肩，以防他被雨淋到。走到屋簷下之後，祝滿立刻輕輕晃肩膀，甩開賀風回，走到唐源和李詩身邊。回頭時，他看見ai眼裏還停留了一分無措。他收回目光，假裝沒有看到。畢竟，他們終歸是要走向對立的。祝滿看向李詩，向她伸出手，“好久不見。”李詩一笑起來，下唇的那顆唇釘就隨著光線變化一直閃爍，祝滿甚至下意識迷了眯眼。李詩淡笑著和他握手，“好久不見，感謝你為聯盟的付出。”祝滿知道她說的是促成反智能聯盟與溫和派聯合一事。鬆開李詩的手，祝滿眯眼看著眼前的別墅上一次來，還是那個月黑風高夜，為了刺殺林琅。“付出談不上。”祝滿說，“之前任務失敗，就當向聯盟贖罪。”李詩笑了笑，沒接話，扭頭看向一旁的唐源。唐源卻在走神。祝滿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賀風回仍舊在用深邃眼神看著自己的賀風回。祝滿的心滯了一瞬，他立刻回過神來，踹了一腳唐源，“湯圓，看什麽？跟領導打招呼。”唐源一驚，“領……領導好！”“叫我李詩就行，唐醫生，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唐源更慌了：“那那那那……那怎麽行！您可是咱聯盟的四大掌門人之一，我隻是個小小的輔助者。”“說實話，作為人類的我也無法理解人類社會裏這些條條框框，什麽下級一定要尊重上級，什麽……”她沒說再多，頓了頓，“規則的存在是為了讓人的生活變得更好，而不是為了束縛住人的手腳。”“好的，李詩……”唐源乖乖聽話，但叫出口仍是覺得別扭，於是還是補了個，“……姐。”突然，一個身影倏地竄到他們麵前。祝滿還沒反應過來就猝不及防地接到一個飛撲，一連後退好幾步。“噢我的上帝，我親愛的執行者先生！”範子默操著熟悉的翻譯腔，“你敢相信嗎，我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麵了！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上帝啊，你一定受了許多苦”祝滿毫不留情地將範子默從自己身上拎走。他順便抬眼望了望遠方的賀風回，看見他看向範子默的眼神裏充滿著敵意。想到賀風回那天在床上說的“誰碰你，我就會殺掉誰”，祝滿仍然覺得脊背發麻。……總有一天他要勸服賀風回去ai醫院把“占有欲”這個閾值調低起碼百分之九十。看到範子默，祝滿瞬間就想到那個仍未被完全破譯的黑色芯片。他剛張口要問進展，瞥到一旁的李詩，還是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