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不明所以的朔穀葉望向忽然激動起來的男人。


    “您說的是阿桔——”


    “就是他!”


    拓海的咬牙切齒,雙手垂落在身側用力攥緊。


    “我親眼看見他背叛了聯盟,殺害了兩位寶可夢搜查官!”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朔穀葉回憶著記憶中阿桔的模樣,喃喃反駁道,“他不像是...”


    “那是我的姐姐!”


    拓海倏然轉過頭,雙目充血,“我親眼看著的!”


    男人像是又回到了那絕望崩潰的一天,雙目含淚說著。


    作為優秀寶可夢搜查官的姐姐與姐夫在完成“a級任務”後獲得一段時間的難得的假期。


    彼時,還未踏上這條路的拓海恰好居住在靠近海岸的城市。


    在得知姐姐有想來海邊度假的想法後,便盛情向二人發出邀約。


    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


    男人顫動地抬起雙臂,瞳孔微顫地注視著雙臂,“我隻是想去買瓶水而已,可回來的時候為什麽...”


    極為抖動的聲線甚至讓拓海根本無法繼續說話,隻能默默地垂首站著。


    在身旁少年擔憂的目光下,緩了幾秒後的他繼續說道。


    “破壞死光,那是我匆匆趕來後看見的最後一道技能。”


    “最後留下的,隻有滿身血跡的姐姐姐夫,與躲在躺椅後僥幸逃過一死的可達鴨...”


    拓海猛地轉過頭,警示道,“我不會認錯那張臉。在追尋姐姐的意誌踏上這條路後,我動用了所有的資源與人脈去尋找。”


    “直到看見他的那張臉為止——”


    男人深吸一口氣,將過於外露的情緒收攏。


    “或許他是個很會隱藏和蠱惑人心的人,你盡可以懷疑我。”


    “但我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讓你在下次遇見他時留個心眼,不至於稀裏糊塗的死無全屍。”


    朔穀葉沉默了片刻。


    正如拓海所說,他並未相信男人的一麵之詞。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阿桔是個什麽樣的人在朔穀葉心中自有定數。


    訓練時一絲不苟的嚴厲,休息時侃侃而談的悠閑,對戰時氣定神閑的氣勢。


    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將阿桔與男人口中的叛徒聯係在一起。


    “罷了。”拓海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果然,沒有人會相信看上去光明磊落的淺紅館主會是這種人...”


    拓海看上去早就習慣接受他人的不信任。


    他很快便恢複過來,豎起手指厲聲道,“先不說這些。你一會兒跟好我,我帶你離開。”


    “寶可夢的問題待回到淺紅市後我會親自與聯盟溝通,我向你保證。”


    朔穀葉思忖了一會兒,點點頭。


    但他並未直接跟上男人的步伐,而是指著山腳下,“山洞裏有一位被無故波及的訓練家,帶上他一起離開吧。”


    “好。”


    拓海沒有什麽猶豫便應了下來。


    帶一個離開也是離開,帶兩個離開也是離開。


    更何況保護市民本就是他的職責,身為寶可夢搜查官的他自然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


    這一片區域的兩枚e形機都已被朔穀葉破壞。


    少年站在懸崖邊緣,閉眸聆聽著。


    直到確認所能聽見的噪音微乎其微後,他才抬起手將寶可夢放出。


    拓海驚訝的望著眼前出現的龐然大物,不自覺地後退了一小步。


    “拓海先生,一起嗎?”


    在上古天空霸主的背上,麵容溫和的少年笑著朝他招著手。


    也許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為什麽聯盟會如此看重被列入【育苗計劃】之中的訓練家。


    甚至不惜將他們的安危放至第一位。


    身為寶可夢搜查官的他,除非接到a級及以上的任務外,其餘任務在有育苗計劃的訓練家發出求助信號後,都會被直接頂替。


    望著揮動著巨大雙翅的化石翼龍,拓海的喉結上下滾動。


    “不、不了。”


    拓海默默垂下頭,避開化石翼龍充滿壓迫的視線掏出一顆精靈球。


    “我用比雕就好。”


    化石翼龍:哇唔!這個人頭上的護目鏡好帥!欸?他怎麽忽然低下頭了?看不見了哇!


    失望的化石翼龍從喉間擠出一聲歎息,將不遠處的比雕嚇了個哆嗦。


    在基因中對天空霸主的恐懼難以被抹去。


    “它隻是好奇而已。”朔穀葉拍了拍化石翼龍的背,對著恨不得飛到百米開外的比雕笑道,“沒有惡意的。”


    倍感丟臉的拓海也隻能尷尬的笑著,暗地裏輕輕揪著比雕的羽毛。


    拜托!好歹你也是搜查官的寶可夢!能不能不要這麽膽小?!


    ————


    然而當朔穀葉趕到阿丸藏身的山洞時,卻一道人影也沒看見。


    隻有一塊石頭靜靜的躺在山洞中央。


    拓海抬手將噴火龍召出,借著其尾部的火焰觀察著山洞。


    “沒有打鬥痕跡,也許是自己離開。”


    朔穀葉快步走向石塊,將其拾起。


    橢圓狀的石塊入手格外溫潤,令其頓時聯想到什麽。


    “吉利蛋。”


    “什麽?”拓海轉過頭問,“有寶可夢受傷了?放吉利蛋出來幹嘛?”


    “阿丸去找吉利蛋了。”


    朔穀葉將石塊放回原位,轉身向著森林的方向跑去。


    “欸——,別亂跑!”


    無奈化身老媽子的拓海輕嘖一聲,還是追上少年的腳步。


    真讓人不省心。


    ————


    當朔穀葉撥開樹枝看向傳來寶可夢哀嚎的地方時,一道背影正跪坐在地上。


    “救不了...”


    “阿丸?”


    朔穀葉趕忙跑向曲著腰背部顫抖的身影。


    腳步霎時頓在原地。


    一向嘻嘻哈哈的阿丸在幾小時來第一次帶著淚痕滿眼痛苦地轉過頭來。


    “我救不了它,沒有藥了…”


    順著阿丸的抬起的手看去,一隻六尾躺在手中。


    四肢無力的垂下,胸廓平靜。


    漸漸冰涼的觸感刺激著這位並不正規的年輕寶可夢醫生。


    他低聲啜泣,止不住地哭訴。


    “為什麽,為什麽啊?”


    “我記得有藥的,我有藥啊!我來的時候明明拿了那麽多藥,為什麽不夠用啊?!”


    “如、如果我沒有多噴幾泵傷藥的話,是不是六尾就不會死了?”


    阿丸茫然地抬起頭,望向怔在原地的朔穀葉。


    “我明明學過,急救時保住命就好。我為什麽要多噴那些傷藥?為什麽啊?!”


    朔穀葉無法回答崩潰的阿丸任何話。


    他隻能蹲在阿丸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手中接過喪失體溫的六尾,最後一次撫過它柔軟的毛發。


    “它在死之前都一直看著我。”阿丸的雙手懸在半空,眼神空洞但卻止不住淚,“它想活著,它告訴我它想活著!”


    “但是我做不到了!”阿丸仰起頭無力地嘶吼著,“沒有藥了啊!沒有藥還能做什麽?!”


    拓海從二人身後慢步走來,垂眸看了眼用沾著水的手帕擦去六尾身上沾著血跡與沙土的毛的朔穀葉。


    與無助地跪在地上,眼淚決堤的阿丸。


    在垂頭默哀一段時間後,早已見慣死亡的他淡淡開口道,“先離開吧。你也別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解決問題——?”


    阿丸聽後抬起無神的雙眸,語氣平淡,“誰解決問題!?”


    他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扯著嗓子喊道,“你以為我不想解決問題?我有什麽辦法能解決?!”


    阿丸猛地起身拽住男人的領口,另隻手指向圍繞在他們周圍的寶可夢們。


    “看著它們!它們都不想死啊,它們也想解決問題!”


    拓海順著阿丸的手指望去。


    明明渾身狼狽傷痕遍布,但眼中滿是希望的寶可夢們卻狠狠地燙了他一下。


    “你敢看著它們嗎!?”阿丸聲嘶力竭的喊道,“我不敢!我做不到!我救不了它們!”


    拓海抿著雙唇,偏了偏腦袋。


    他既不敢看寶可夢們的眼,也不敢看哭訴的少年的臉。


    “沒有人哭是為了解決問題,拓海先生。”


    朔穀葉用從火箭隊手上奪來的鏟子挖出個坑。


    從背包中取出兩件衣服,一件鋪在六尾身下,一件蓋在六尾身上。


    他將六尾放入坑中,就像是哄孩子睡覺那樣替六尾掖了掖略有皺褶的“被角”。


    隨後他轉過頭,望向已無力拉住男人的衣領,漸漸滑落到地上的阿丸。


    “所以想哭的時候就放聲哭。”朔穀葉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阿丸的肩,“放下一切顧慮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當那隻溫熱的手落在肩上時,早已在絕望之下化為一灘死水的心居然猛顫了一下。


    他雙膝著地狼狽地朝六尾的方向爬去,雙唇顫抖。


    被壓抑已久的情緒得以釋放,阿丸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啊——!!!”


    在周圍的寶可夢們中,能動的紛紛走到努力為它們治傷的少年背後,用自己的方式向六尾默哀。


    不能動的也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少年,似乎在感謝他所做的努力。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輕咬下唇的朔穀葉撫去眼角的淚珠,“在宣泄結束後我們依然要繼續前行,背負著它們的希望讓罪魁禍首付出應有的代價。”


    “再見,六尾——”


    “以及...對不起。”


    對不起,我無法為你在此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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