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試賣價,已經算便宜的了,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女店員笑盈盈的,也沒有強求。


    這裏雖然是雜貨店,但是很多東西都是獨家的。


    “香水我要了。”


    圍過來的人開口說道。


    十兩,雖然不少,但是為博佳人一笑,花幾個月的工資,問題不大!


    “好的,客官,這邊還有多種香味可供選擇。”


    女店員笑靨如花,將香水和禮物綁定的策略果然沒有錯。


    今天各大皇店都早有準備,就是為了收割這些剛領俸祿的人的錢包。


    高穀被人擠了出來,但他也發現了,今天在西城發現好多商鋪都推出了新品,好像是有意為之。


    將這裏的所見所聞記下,高穀也沒有多留。


    京城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事情,但是通政司一直注意的是民生大事,但是聖人說過,雞毛蒜皮才是生活的調味劑。


    所以在報紙版塊上才會留著故事版塊,主要就是記錄一些京城百姓的日常。


    新年的氣息過去,西城各處工地逐漸開工,立起的架子,都說明了這些不是以前的那種單層建築。


    在京城,工地裏的是工人,雖然在屬於聖人的工地裏幹活,但這不屬於徭役的一部分。


    天氣還是有幾分冷,但是工人穿著比較單薄,古銅色的皮膚上還有著汗漬。


    高穀隻能在警戒線之外看著,因為這些工地的規矩,他進不去,隻能等工人休息的時候才能有機會接觸。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高穀看到成群結隊的工人,戴著竹編帽,說是能抵抗一些落物的衝擊。


    他們的目標是街對麵的一家酒樓。


    隻是和尋常酒樓不同,這裏都是做好的一鍋鍋各種菜肴,小份量販賣,價格也很便宜。


    剛好是飯點,高穀也打算去品嚐一番。


    排在工人的身後,學著他們的樣子,拿來一個餐盤,隨後就到長桌前,跟那盛菜的大娘要菜品。


    看到高穀,大娘也是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淡定了下來,手上還是很抖。


    打了飯菜,高穀就隨意找了個位置和其他工人拚桌。


    這也是他的計策,一起吃飯,能更好的拉近距離。


    其他工人,也就看了高穀一眼,但也沒有多在意。


    最近有些書生也會來這裏吃東西,畢竟便宜,不是所有讀書人都有錢。


    “老劉啊,你家那娃兒也快到上學的年紀了吧?”


    一個穿著馬甲,露出幹癟的排骨,皮膚因為風吹日曬,黝黑的皮膚,布滿了皺紋。


    “是啊,西城這邊正在建一座更大的學校,到時候咱娃兒也能上學了。”


    對方樂嗬嗬說著,眉眼中滿是滿足。


    “讀書好啊,讀書可以當官了,不用跟咱一樣,靠體力幹活。”


    另一個工人喝了口清湯,咂了咂嘴,說道。


    “想什麽呢?誰跟你說讀書一定要當官的?沒聽人說嗎?學校的人是不科舉的,不科舉,怎麽當官?”


    身邊比較有見識的人插嘴開口,隨後繼續道:“現在各種坊廠也多了,有人說,若是以後不識字,連工都沒有了。”


    “不就是體力活嗎?為啥還要識字?”


    有人不解,那人笑著回答:“之前俺就去試過了,像咱工地那些架構,就要會算學,而且還要畫什麽圖,不識字可做不了。”


    “這麽說也對,難怪工頭最近晚上都不喝酒了。”


    不少人點頭認同著。


    高穀卻有些聽不明白,連忙問道:“這麽說,難不成讀了書,出來還是幹些體力活?”


    聞聲,眾人的目光看了過來。


    工人們彼此之間說沒什麽事,可是高穀一個書生模樣的老人,那就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幹體力活怎麽了?俺這工地上,一個月也能五六兩,以前可想也不敢想!當衙門差役才幾兩?”


    有人不喜說道,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但是在高穀眼裏就不一樣了,以前這些人,麵對讀書人都是唯唯諾諾,現在竟然敢還嘴了。


    “倒不是這麽說,隻是寒窗苦讀,最後卻沒改變什麽,那讀書又何用?”


    高穀揚起嘴角,十分和氣說道。


    “怎麽沒用?學門手藝,荒年都餓不死,咱是讀不下去,不然也去夜校了。”


    老工人搖了搖頭,反駁道。


    “夜校?那是什麽?”


    高穀聽到新詞,瞬間作出反應,追問。


    “嘿嘿,咱這不是白天沒時間嘛?想要識字,隻能晚上,所以聖人就組織了學習小組,讓一些識字的人教咱。”


    參加過的工人樂嗬嗬笑道:“過年俺娃兒回來,作業上的不懂,問俺,俺也不知道,所以,俺就覺得應該去識字,不然都不知道怎麽跟俺娃兒聊天了。”


    關於孩子的話匣子一打開,在場的工人就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自家的變化。


    有的說的是兒女,而有的是說自己的孫輩。


    高穀也注意到,很多外來的流民工人在感歎自己來得晚了,孩子還讀不上書,隻能說著羨慕的話語。


    如此這般的改變,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高穀最多認為京城的改變就是多了那麽些建築而已。


    教之則善,本無類也。


    活了這麽久,高穀都沒想過這個年紀的工農,竟然還有著讀書識字的心思。


    他總覺得,士農工商的概念逐漸模糊了起來,為此也有幾分憂心。


    不可以其種族庶鄙而不教之,這是儒家的教育思想,可是,思想是思想,現實中,氏族閥門的興起,就是對知識的壟斷,對於農工商,都是極為鄙視。


    高穀沒有作出激烈反應,因為他習慣的往深處去想。


    聖人如此安排,一定有其意義,自己半百的年紀,沒有那麽膚淺。


    更何況,和這些工人坐在一起,看著那一張張笑臉,為生民立命,不就是如此嗎?


    “你們聽說了嗎?說是那田稅要改了,不算人頭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嘴,其他人也安靜了下來,隨後問道:“你從哪裏聽說的?”


    “賣報郎啊。”


    那人指著不遠處的人,說道:“就在那報紙上寫著,不過說得不多,好像是朝廷有這個意思。”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另一人突然就忌諱如深,陰惻惻道:“國事可不是咱們這種人可以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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