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恩捕捉到了這一眼, 臉上的微笑變得揶揄。他雙手抱臂, “如果你是在尋找想見的蟲子的身影。”“那很抱歉。”他的笑容與勞倫斯的異曲同工之妙,“我已經派他去處理多芬的後續事件了。”軍部高度重視多芬的案件,派作為上將的薩繆爾前去處理也無可厚非。但希特恩卻有意無意補充了句,“說起來, 還是薩繆爾上將親自請纓的。”聽到此話,修鬱微頓了手指。‘……我真的不會原諒你。’隻剩後半截的話, 還殘留在耳邊。這很難不令蟲理解為,薩繆爾對於他的計劃感到生氣,故意將自己從醫院調離, 以避免與醒來的他見麵。“……”修鬱擰起眉心,眼前還浮現出那時軍雌通紅的眼瞼, 以及痛苦得斷線的淚珠。“你的計劃倒是瞞得好。”“也不怪人家會覺得難受。”希特恩接過下屬遞來的資料。這赫然是修鬱的病曆。他一目十行,在頁末捕捉到了關鍵信息第二次檢測,雄蟲的精神海域沒有任何損傷的跡象。希特恩眼底閃過暗光,不愧是修鬱啊,把軍區醫院都耍得團團轉。勞倫斯可憐的小外甥,關心則亂又怎會識破?更別提被修鬱逼得狗急跳牆的多芬了。“你的精神海域沒有半點問題。”希特恩合上病曆。顯然是修鬱自主封閉了海域,故意製造重創瀕死的假象。他不惜讓自己淪為誘餌陷入危險,也要引多芬入局。真不知該說他與多芬,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瘋子。沒有薩繆爾在場,修鬱也懶於偽裝。他倚上床背, 風輕雲淡地望著“來者不善”的希特恩,掀唇道,“希特恩,你是來跟我探討醫學問題的?”希特恩微眯了下眼,這意味著修鬱不打算多談細節。“修鬱,你這樣的處事風格會令軍部頭疼的。”他搬來了一張椅子,擱在了修鬱的病床邊,“我倒忘了,你已經是科學院的院長。”奧尼斯已死,多芬徹底倒台。而修鬱成為了科學院,實權在握、貨真價實的唯一院長。希特恩早就預料,當修鬱擺脫軍部後,他會徹底不受控製。並且,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多芬莫特森。“那麽修鬱院長。”“您不打算與軍部再構建友好合作的關係了?”這是軍部最為忌憚的事情,弄倒一個多芬,重新升起一個修鬱。修鬱小幅度上揚了唇,盯著希特恩仿佛在詢問,這樣做對他而言有什麽好處。他幾乎無蟲可控。沒有牽製的蟲子,遲早會成為脫韁的野馬,淪為更加自我瘋狂的掌權蟲。希特恩將下屬都遣散,在修鬱的床邊坐了下來。他保持著談判的姿態,輕撫著手臂,微笑,“那我們來談談您的雌君?”“薩繆爾上將似乎還不知曉您蘇醒的消息,或許我該通知他一聲?”在此刻,希特恩無比慶幸,薩繆爾的立場堅定,他是一名極有責任感的軍雌。隻有他。才能讓修鬱變得可控。或者說,不至於像多芬般徹底失控。修鬱輕敲了下床板,似乎在思忖。但他十分清楚,薩繆爾作為軍部上將,又是勞倫斯的親外甥。而勞倫斯與希特恩之間,存在些彎彎繞繞。無論如何,薩繆爾都不可能在軍部受到任何威脅。希特恩的目的隻有一個與科學院達成盟友,至少是互不侵擾的關係。“你們軍部的算盤倒是打得好。”修鬱一眼識破了他的意圖,頗有些興味道,“我跟文休關係向來不錯,與聯邦達成聯盟豈不是更好?”那麽軍部就會成為被孤立的狀態。希特恩暗自捏緊了手指,他比誰得看得清,作為院長的修鬱,是串聯在軍部與科學院,甚至與聯邦之間的關鍵。隻要修鬱同意與軍部達成合作,那麽聯邦自然而然會加入。屆時,三大權力中心得到有效製衡,帝國的局麵也會進而穩定下來。“就算你真的不在乎帝國是否和平,也不在乎蟲民的未來……”希特恩雙手交合,摁擱在疊起的膝蓋上。“你也該在意薩繆爾上將吧?”“我私以為薩繆爾上將,是名比絕大部分軍雌更有社會責任感的蟲子。”“老實講”希特恩的笑,突然多了點“不懷好意”,“我其實有打算將薩繆爾培養成下一任元帥。”多好啊。又是老情蟲的外甥,又是科學院領袖的雌君。而希特恩本蟲,也對薩繆爾的品行及能力十分放心。他可以篤定,在關乎蟲族未來的大事上,薩繆爾絕不會向修鬱妥協。修鬱:“……”“你要將薩繆爾培養成你的接班蟲?”修鬱怎麽可能不知道,希特恩肚子裏打得什麽主意。他表情一瞬微妙,眼睛也眯起。希特恩不予置否。他笑眯眯,“作為貼心的雄主,修鬱院長您難道不該為自己的雌君感到高興嗎?”“……”修鬱與希特恩對視,兩蟲的交鋒無聲無息。“呀。”希特恩點開了光腦,“薩繆爾上將正好處理完公務了。”所以,修鬱怎麽選?希特恩也感到了絲好奇。薩繆爾為了修鬱付出了如此之多,甚至一度葬送了軍官生涯。直到最後,他的付出能否得到同樣的回報?修鬱的視線從希特恩的光腦上挪開。半響後,他終於開口,“你要充當審訊蟲,從我口中記錄整起事件的細節?”修鬱鬆口了。這也表明,他同意與軍部結成聯盟。僅僅是因為薩繆爾。希特恩徹底鬆懈下來。這才將修鬱蘇醒的消息通知給薩繆爾,抬眸笑道,“開始吧。”“我也很好奇,多芬是如何踏進這個陷阱的。”時間回溯。多芬出現在秘密通道的一端時。當藍光閃爍,奧托卡的信號傳遞進光腦,修鬱便知道a計劃失敗,b繼續正式開始。他從一開始就製定了兩個計劃。a計劃聯合洽奇,再配合奧托卡殺死多芬;b計劃則是在a計劃出現暴露的苗頭後,通過奧托卡的“反水”,將計就計。多芬那隻老蟲子再強悍,也不過是回光返照。他的能量又豈在修鬱之上?修鬱故意讓多芬的觸角刺入了他的身體,讓他的能量影響自己的海域。疼痛不假,短時間的暈厥不假。但在薩繆爾接住他的瞬間,修鬱自行封鎖的海域。“多芬行將朽木,他來不及確認,隻會在奧托卡的慫恿下,義無反顧地跳進這個陷阱。”修鬱漫不經心勾唇。多芬以為的變數,在他眼底卻儼然是定局。他對奧托卡的把控,比多芬那些小恩小惠可精準多了。無論是奧托卡對他的愧疚,還是隱蔽的愛慕,都不會讓其為了多芬的那些空頭支票而反水。上置換裝置的最後一刻,奧托卡為他注射了能量補劑。與多芬以為的截然相反,這種藥劑可以短時間內煥發精神海域,讓封閉的海域徹底激活。希特恩皺眉,“你就真的不怕奧托卡自己又留了一手?”“我從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蟲身上。”修鬱微笑,眼底的暗意洶湧。他隻會消滅變數,將可能押在自己身上。“就算奧托卡真的反水,我也有自己的辦法激活海域。”隻不過是多殺一隻蟲子的事情。修鬱的笑冷淡無情,就連希特恩也感到一絲寒顫。雄蟲如此俊美溫和,可本質上卻沒有半點蟲情。他根本不在意他蟲的死活,眼底隻有自己的目的。但還有唯一的例外。希特恩再度慶幸,薩繆爾是這個唯一。與對薩繆爾截然相反的,是修鬱對待多芬。無蟲知曉,他如此急迫地除掉多芬,也是為了他的雌君和自己的蟲崽們。藍色的電流交織。當置換正式開始的瞬間,重新激活海域的修鬱睜眼,與奧托卡交換了一個眼神,朝著毫無防備的多芬猛地發起攻擊!多芬驚魂失措,美夢在此刻破碎得徹底。他看著與修鬱站在一起的奧托卡,終於意識到自己再次被騙。瀕臨潰敗的海域,瘋狂暴動。多芬難以接受,自己再一次輸了他自己“培養”出來的雄子。‘多芬,我早就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