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能看清沈星晚的輪廓了,但程之衍的腦海裏,浮現的還是下午,他在街邊看到的沈星晚。


    眉眼舒展,嘴角始終都帶著淺淺的微笑,不被任何事情困擾,安靜享受著生活的模樣。


    他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沈星晚了。


    或許陪她住在這裏,當個普通的夫妻,偶爾和鄰居聊聊天,也會很幸福。


    可是沈星晚不打算和他溝通近日的生活,s隻冷凝著聲音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來縣城暫住的消息,沈星晚誰都沒有告訴,就連於桐,也不知道她所謂的老家在哪裏。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沈星晚毫不客氣,向他踹了一腳:“說好了你今晚隻能睡地鋪的,別坐在我床上。”


    程之衍頗為無奈,隻能和衣躺在了地鋪上,房間裏開了空調,也不會太冷。


    “你和沈琅一起不見了,要找到你們待在哪裏,也不太難。”


    而沈星晚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尚在獄中的父親,也被程之衍一一打點好了。


    既然他給沈星晚帶來的隻有傷害,倒不如一直就待在監獄裏,免得再出來打攪她平靜的生活。


    沈星晚不知道那一切,隻覺得他手段多,整體來說,就是個奸詐之人。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程之衍,在閉上眼睛入睡之前,隻提醒了一句:“明天早上你自己回去吧。”


    房間裏陷入了安靜,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興許是今天除夕守歲,此刻已經是淩晨,沈星晚這些天的作息調整了回來,要不是出現了程之衍這回事,她早就睡了。


    此刻閉上眼睛,也不過片刻,她就沉沉睡去。


    聽著一旁綿長的呼吸聲,程之衍雙手枕在腦後,仰頭看著天花板,鼻尖呼吸時,縈繞的都是她身上的香甜味道,光是如此,他就已經知足。


    婚姻七年的時間,他渾渾噩噩度過一半,而後又故意忽略她,直至離婚之際,才意識到,她的存在才是自己生活中的必不可少。


    隻是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好在她還在這裏,在自己轉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切不算太遲。


    程之衍在入睡之前,在她眉心處輕輕落下一吻。


    沈星晚這一晚睡得實在香甜,甚至沒有做夢,剛睜開眼的時候,腦子裏甚至是一片空白。


    她從床上坐起來,拉開窗簾,暖陽照了進來,舒適得很。


    她伸了個懶腰,轉頭時,卻看到了一旁椅子上堆放整齊的被子,昨晚的一切才重新回到記憶當中。


    隻是程之衍不見了人影,想必是他記下了自己說的,人一大早已經走了。


    沈星晚恍惚了一陣,又覺得這樣挺好的。


    她照常起床洗漱,今天是初一,早上有吃雞湯麵的習俗,廚房的鍋裏又一直小火煨著的雞湯,拿來下麵味道最香濃了。


    沈琅也學著放鬆自己,今天沒有刷題的打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大概是因為程之衍主動離開的事情,讓他心情很好。


    “姐,你先放著,我來煮麵。”


    沈星晚都已經在廚房忙活開了,不打算讓他幫忙:“待會吃完了,你來洗碗就好了。”


    她剛麵煮好端上來,正要吃著,又聽見門被敲響。


    沈星晚心裏咯噔一下,冥冥之中就覺得,是程之衍又回來了。


    她過去開了門,眼前所看到的,既是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


    程之衍昨天過來的時候,穿著的是一件羊絨黑色大衣,私人定製的衣服讓他身姿更為挺拔,可是今天……


    他的那件大衣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隻穿著裏麵的灰白色襯衣,上麵沾了點油汙,格外明顯,甚至額頭上還沁出了一些汗。


    他這是……幹什麽去了?


    不等沈星晚開口問,程之衍就主動答道:“鄰居奶奶家的水管爆了,今天找不到修水管的人,家裏有工具嗎?”


    沈星晚愣了好半天,才慌忙回了屋裏,將工具箱拿了出來。


    好在前幾天收拾衛生的時候,擔心家裏水電老化,她特意讓小琅買了一套放在家裏備用,沒想到這就派上了用場。


    程之衍拿了工具箱,也沒多說話,就又回了文奶奶家裏。


    沈星晚擔心文奶奶的情況,也跟著過去,就看見她老人家正坐在客廳裏,渾濁的眼睛裏幾乎沒了亮光,像是沒了魂一樣。


    沈星晚頓時有些同情,她看著程之衍進了廚房裏忙了起來,便坐到了文奶奶身邊,柔聲道:“奶奶,您早上還沒吃吧?我煮了麵,您要不要去嚐嚐我的手藝?”


    聽見了這樣的語氣,老人家瞬間眼眶就紅了起來。


    “我就是個沒用的人啊,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我就是在這裏等死的啊。”


    自過來住著的這些天,沈星晚每次看到文奶奶,她都是笑嗬嗬的模樣,慈祥和藹,像是心裏有一個太陽似的。


    可她寡居在這裏多年,子女遠在大洋彼岸,不能陪伴在身邊,萬一哪天在家裏摔了,無人知曉呢?這樣想想也是可憐。


    沈星晚立刻半擁著她,輕聲安慰著:“奶奶,您千萬別這樣想,以後我有空,就時常過來看看您,您到時候千萬別嫌我煩就好了。”


    聽到這些,文奶奶有被安慰到,情緒也緩和了好多,終於在沈星晚的勸說下,願意過去吃些早飯。


    沈星晚帶她回了家裏,囑咐著沈琅好好照顧奶奶,隨後又回了奶奶家裏。


    程之衍正一個人,蹲在洗水池下麵修著水管。


    大冬天的,水管一直在往外滲著水,地板到處都是水。


    程之衍聽見動靜,回過頭,就看見她站在廚房門口,連忙出聲道:“你先別進來,這裏地滑。”


    而程之衍的鞋襪早已濕透了,他昨晚才發著燒,也不知道現在燒退了沒有。


    沈星晚想問一句,但到了嘴邊,還是換了句話:“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能看到堂堂程氏的總裁,蹲在廚房裏修下水管,也是一個奇觀了。


    程之衍笑了笑:“不用,你站在外麵就好了,大概十分鍾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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